伟国 摄
梅花梦

□李伟国

赏梅季节，旧梦犹在，遂记之——

“人迹板桥霜，月下醉寒香。

一别数十载，君犹在梦乡。”

声音清脆，空灵飘逸，穿云透雾，凌空而来，萦绕耳际。循声望去，光影朦胧，梅林萧疏，小桥横斜，古宫静谧，溪流如练。见一佳人，冰清玉洁，端坐蒲团，一袭素衣，顾盼生辉，临水背山，手抚琴弦，前置香炉。芳瓣落琴弦，炉中生紫烟。人花相幽映，何似在尘间！

素昧平生，怎敢造次？见吾疑惑，姑娘舌灿金莲，口吐莲花，笑盈盈道：“君别来无恙！光阴似箭，倏忽几十年矣！”

乍听之下，心中更疑，恍若梦中。

姑娘曰：“君前生与梅结缘，故今世生在梅州，长在梅州，老在梅州。未识侬之前，梅花可曾见？”

吾曰：“此话从何说起？吾赏梅几十载，吟梅七八年，足迹只在梅州留，不知何处见过姑娘？”

姑娘曰：“梅花端的种梅州，只为梅花也合来。南起三乡甲坑村，北至平远五指石，途经高涧观音宫、潮塘、客家公园等地，梅花次第开放，红白粉绿，吐蕊播馨，美不胜收。单瓣重瓣复瓣，瓣瓣清高孤冷。蜂飞蝶舞，穿梭其间。游人如鲫，寻芳觅韵。潮塘千年宫粉，历宋元明清，绵延至今，经风历雨，傲雪斗霜，铁干虬枝，花繁香远，愈见精神，名不虚传。”

见姑娘对本地梅花如数家珍，了如指掌，心中疑惑更甚矣。

姑娘曰：“梅花以雪为魂，以冰为魄，以玉为骨，伴幽兰而友菊竹，神清气爽，超凡脱俗，与世无争。世人爱梅者众，痴梅者鲜欤。君深得赏梅之趣也，或趁晴日，或冒风雨，或踏冰霜，或隐云雾，或步月下，无时不宜也，真梅痴也，深谙梅之神韵也。”

吾曰：“何以见得？”

姑娘曰：“有君词作《菩萨蛮·月下观音宫赏梅》为证：

宫幽香淡祥云集，梅花月下烟如织。自笑一诗翁，沉吟有古风。

与妻携手立，将把深情忆。来日复何求，相知共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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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愈听愈糊涂，如坠五里雾中。

姑娘莞尔而笑，抚琴而歌。歌曰：

花开未？潮塘地，小寒梅事应当记。年年约，休推却。雨灰天幕，雾笼峰壑。寞、寞、寞。

胭脂蕊，珍珠泪，客人稀少因天气。香如蒻，谁先觉？今生无悔，雪冰魂魄。乐、乐、乐。

姑娘弹罢，起身而立，稍整衣容，袅袅娜娜，轻启朱唇：“此歌君听过否？”

歌词何其熟悉耶，吾不禁拊掌大笑曰：“此乃在下拙作也。姑娘何处得之？”

姑娘曰：“歌词正是君所作也，《钗头凤·小寒雨天潮塘赏古梅》也，君吟梅诗词数十首，吾一一细读也，君真乃梅之知音也。”

知我者，姑娘也，不知如何称呼也。

此时空中飘来白缎，借着月光，映着灯光，见上面绣满《法华经》经文，蝇头小楷，字迹娟秀。吾恍然大悟曰：“此乃姑娘所绣也，姑娘乃‘梅女’前辈也。公元一九八九年夏，吾曾礼拜天台山国清寺，初识‘隋梅’，遂结梅缘。传闻梅核为前辈随身所带也，由隋代国清寺开山祖师章安大师亲手所植也。经雨滋露沾，梅核发芽生根，长年累月，长成大树，枝繁叶茂，亭亭如盖。不知何时起，原树枯朽，旁生一枝，冬去春来，攀附主干，状似古藤，盘屈如龙。‘隋梅’至今1300多年矣，国内共有三株最古老梅树，其占一也，余为楚梅、晋梅也。”

姑娘曰：“君既知之，吾亦去矣。此行无所赠，惟一琴一谱耳，琴曰梅花琴，谱曰梅花谱。君当善自珍摄，后会有期。”

吾欲挽留，姑娘飘然而去，宛若天仙，瞬间不见踪影。须臾梦醒，开户视之，万籁俱寂，惟见明月高悬，水天一色，舟泊溪边，白霜覆桥，白气茫茫，古宫隐隐，梅花点点，飘落窗台，暗香扑鼻，何时身处仙境焉？吾知之矣，是“梅女”前辈为畴昔之缘而托梦也。遂填词一首以记之，调寄《一剪梅》，题曰梦梅：

一夜清霜白板桥。溪上花漂，宫上云飘。枝寒因是傲寒潮。冰魄昭昭，心魄摇摇。

何日重逢块垒消。芳瓣招招，珠蕊娇娇。梅香入梦谢香邀。山路迢迢，水路遥遥。

时维三九，岁在辛丑，梦中有梦，何为真？何为幻？吾亦不辨矣。

（刊于梅州日报2025年3月12日梅花版）

编辑：廖智

审核：陈嘉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