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兴宁·文峰

我的兄弟

●锁夜

阿彦是我的铁杆兄弟。我俩打小就在一块儿玩,挤一块儿睡,穿同一条开裆裤。用我妈的话说,好到要糊化的那种。

我俩都有同一个梦想,那就是当兵。可高考结束后,阿彦因为视力不好,刷了下来。而我,顺利穿上了橄榄绿。临走的时候,他特意过来送,瞅着我胸前的大红花,眼珠都要拉丝了。

部队里训练特别紧张,我与阿彦的联系少了。不过我知道他交了个特别漂亮的女友,两人决定毕业后就结婚,真叫我羡慕。

那天,我请假回家探亲,这家伙立马就打电话给我,说咱俩得大聚特聚。我自然迫不及待。

酒到半醺的时候,阿彦拍着我的肩膀说,今天,我有个事想求你……你、你也知道,我平时从不开口。

我眯着眼睛打趣,只要不是跟我借老婆,啥都好说。

他的眼睛顿时亮了,这可是你说的。

快,有屁就放。谁叫你是我的兄弟呢?

他兴奋地说,我就想借你的橄榄绿穿一天,就一天。

我瞪大了双眼,斩钉截铁地说,不行!其他事好商量,这事不行!

他的语气软了,我就想去拍个婚纱照。你也知道,我都惦记那一身绿惦记了好久。还有啊,我老婆她也特别喜欢当兵的。看到个穿橄榄绿的就叫帅哥。我就想啊,结婚这么重要的日子要能穿上一身真的军装,那多拉风……

你还说是我的兄弟呢,你知不知道?军衣是不能随便借的。如果借了,那我就玩完了。我语气很硬。

偷偷穿,偷偷借也不成吗?

不成!

你还算是我的兄弟吗?阿彦的语气也变硬了。

你这是想把我炖了!这事没得商量!说完,我没有继续喝下去,拔腿就走。

这次之后,我们没有再聚过,更没说过话。我知道,他一定是憋了很久才向我开的口。可是,这神圣的橄榄绿,又岂是说借就借的呢?

部队复员回来,我进了一家公司当保安。而阿彦,听说已经是一家公司的老总,日子过得可滋润了。

日子悄然过去。一天,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不多久下起了暴雨。这雨,像泼,像倒。天地间瞬间白茫茫的一片。我想起自家房子建在坡底,地势特别低,老妈一个人在家里……我正准备往家赶,却发现车库早已被淹没,窗外的街道成了一条河流。小车、树木、垃圾像大大小小的鱼儿在水中起起落落。我只好回到办公楼,给老妈打了个电话,却一直没人接。我来回踱步,心里在默默祈祷她能吉人天相。

雨终于停了,街道上的水也退去了些。我匆匆赶回家。远远地,我看到整个村子成了一个湖。我的心揪紧了,焦急地大喊,妈,你在哪里?就在这时,我看到了几艘小艇,上面坐着几个穿天青色衣服的人。其中一个不是阿彦吗?他好像没有发现我,正忙着指挥大伙四处搜寻。我一下子迷糊了,阿彦不是开公司吗?怎么会跟救援队的人在一起?

儿子,你没事吧?一回头,是老妈!还好,她没事!没等我开口问,她就开始竹筒倒豆子般说起来。原来,洪水来临的时候,来了好多救援队的人,把她和村民陆续安置到了高处。现在,大伙都好着呢。这时,一艘冲锋艇载着几个村民向我这边开过来了,老妈指着阿彦说,看到没,就是你的兄弟阿彦带的人,多亏他啊!我向他挥挥手,他也向我挥挥手,转身又驶进了“汪洋”中。

后来,我终于知道,因为不能穿上那一身绿,他心里终存遗憾,于是加入了市爱国拥军促进会,很快成为副会长。他还组建了一支应急救援队,以军人的模式进行训练,逐渐成为一支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必胜的队伍。

再后来吧,我也加入了他的应急救援队,穿着那身天青色,活跃在大大小小的灾难现场。

阿彦说,冲我那一身橄榄绿,我永远都是他的兄弟。我说,将来我结婚的时候,希望他穿着一身天青色来当伴郎。

风的思念

●钟秋

前段时间,“华南F3”踏着清明的节点又火爆了全网。所谓“华南F3”,是一个网络新词,特指广东、广西和海南三省的清明拜山大军。北方平原多,祭祖相对容易,而华南地区山多丘陵多,祖坟多在山上,人迹罕至,大部分时间都被杂草全面接管。故而每年清明祭祖都要跋山涉水,海陆空各显神通,途中还不忘挖取一株株五指毛桃和各种样式的野菜。如此种种被网络氛围渲染得热闹欢腾,宛如一场大型的野外集体活动,悲伤不再逆流成河,而那一颗颗虔诚的心却永不褪色。对于这一幕幕的热闹欢腾,我想老祖宗们应该也是喜闻乐见的。还有什么能比后代们的其乐融融更能抚慰历代祖先呢?

其实,在我幼年的记忆中,周围各屋各姓都有自己的祖地,祖地一般都在村庄附近的小土坡上,所以祭祖的时候并不需要跋山涉水,也不需要从朝到暮。而我家从曾祖父开始,在祖父的努力下,就被集中到了一个地方。后来,父亲也延续了这种做法,故而祭祖之时无需再东奔西走,在一个地方就可以拜遍各位先祖。那时还没有清明扫墓的习惯,一般都是春节前祭祖。那时候,祭祖并不叫拜山,也不叫扫墓,而是称挂纸。普遍的做法是清除一下墓地周围的杂草,然后在周围压上一圈黄纸,接着用小石块或土块在金塔上也压一些黄纸,最后奉上一些香烛就算完成了。整个过程非常简单朴素,但虔诚追远之意不会有丝毫减弱,就连我这个三五岁的小孩也会认真地拔草、压纸,从没觉得墓地是一个让人恐惧之地,有的只是对先祖们的敬重与亲切。父亲从来没有主动地教我如何成长,却将所有的传承给出了答案;岁月不语,却把所有的根与源解释得明明白白。如今,父亲年岁已高,兄长与姐姐也都离乡定居,每年的清明扫墓都需要我自己主张。杂草长得太多,落叶铺得太厚,我却从不假手他人,一次清理不完,就分几次清理。曾祖父、祖父、伯公伯婆、母亲,还有那许多我叫不上称呼的前辈,虽然我不懂得繁琐的仪式,但一颗虔诚的心总是不会错。我会一年年地为他们献上鲜花,也会一年年地在墓地周围种上许多新的花草,我不希望把墓地搞成一个肃穆的地方,而是想要为先祖们营造一个温馨的归宿。

我问过九十多岁的父亲,再早的时候,其实我们族中也是要去拜山的,拜的是十世开基祖以及房中先祖。以前,不管是何姓氏,但凡能在某个地方开基的,都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也肯定积聚了一定的财物,选取阴地时都会比较讲究,经常会跋山涉水地到各处观察地形地貌,故而使得后代祭祖时也需要跋山涉水。但我们的祭祖不叫拜山,而是叫“醮地”。醮地也是有顺序的,必须先醮族地,再醮房地,最后才是各家的私地,这些仪式多是在农历二月进行。但是,或许因为后代子孙日渐没落吧,而父亲壮年之时又去了外地工作,他也不知道这些“醮地”仪式究竟是从何时中断的。直到现在,整个族中再也无人会记起曾有先祖葬在那遥远的山上,恐怕再也不会有人能够认得曾经挤满族中老少的羊肠小道。父亲是如今曾经亲历过那些醮地仪式的极少数人之一,但因年岁太过久远,地形地貌早已不堪回首,想来他也是记不清楚的了。

我经常只能自己安慰自己:遗忘才是真正的死亡。只要还有我一个人记得曾经有先祖在遥远的山上翘首以盼,那么他们就不会孤独。一朵花的凋零荒茫不了整个春天,一座坟的荒芜颓废不了整个家族的希望。我能够尽职地把爷爷、父亲手中传下的这片祖地打理好,就足以告慰那遥远的先祖了。父亲和姐姐都说母亲生前是最爱鲜花的,当有一天我在墓地周围种满鲜花的时候,不知会否遂了母亲的心愿?

风,来就来吧,但我不会随风而起,就让风来淹没我、穿透我;风,去就去吧,我也不会随风而逝,更不会让风来决定我、代替我。

绿意人生

●王柳萍

在时间的长河里,生命以它独有的色彩斑斓呈现,或明亮如夏花,或深邃如夜空,又或淡雅如清泉。而在我的心中,始终有那么一抹绿,它清新,带着生命最初的气息;它宁静,带着风雨历练的力量;它坚韧,带着岁月赋予的沉稳。它是童年的诗篇、青春的符号、希望的源泉,也是我生命中最美的色彩。

童年的绿,洋溢着生机与活力,是新生的叶与葱郁的林共同书写的诗篇。老家的竹林,是儿时玩耍的乐园。那时的我和小伙伴,总喜欢穿梭在竹林之间,感受着那抹鲜活的绿意,感受着阳光透过竹叶洒落的温暖斑驳,感受着大自然最美妙的乐章。

成长的道路上,绿色以各种形态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学校的操场边种满了挺拔而优雅的香樟树,微风吹过,散发出淡淡的香气,伴随着琅琅书声,见证了我们的成长与梦想。那是青涩年华里的一抹亮色,那些日子里,绿色是希望的语言,讲述着未来可期的无限可能。

父亲的菜地,是老家后院中最动人的一抹绿。父亲退休后在这片土地上播种、除草、浇水、施肥。他的手掌,沧桑而温暖,像是大地的延伸,给予这些蔬菜以生命。那每一道翠绿,都承载着父亲的汗水和期望。我在这里学会了耕耘与等待,见证了从一粒种子到满园绿意的奇迹。那抹绿,如同一曲悠扬的乡间小调,在尘世的喧嚣中,给予我无尽的宁静与力量。

岁月悠悠,生命的轨迹不断向前延伸。我走过许多地方,看过不同的风景。但无论在哪里,我都能在细微之处发现那一抹熟悉的绿。或许是街角的一棵小苗,或许是高楼间偶尔露出的一粒绿芽,它们无声地诉说着生命的顽强与坚韧,不管季节如何变化,都不忘向着阳光的方向伸展。

有一段时间,生活给予了我诸多压力和挑战。忙碌与疲惫成了日常,渐渐失去了往日的宁静。直到有一天黄昏散步时,我在神光山南山湖发现,那里有清澈的湖水、茂密的树木、欢唱的鸟儿、怡然的人群。我开始明白,无论世界如何喧嚣,我们都要在繁忙之中寻找片刻的宁静,在平凡中发现生命的闪光点,在不断的追求中保持一颗平和的心。不管是在家中的阳台上养一盆绿植,还是在工作的间隙寻找一处绿地呼吸新鲜空气,我始终坚信,那抹绿色会给我带来新的活力和希望。

落红深处有冷暖,世事沧桑也寻常。如今,我更愿意在平凡的日子里寻找绿色的痕迹。它可能是一道家常菜中的一抹葱花,也可能是一杯清茶中的一片绿叶。生活无需刻意雕琢,简单的事物往往蕴含着最深沉的意义。那抹绿,早已融入我的骨血,成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生命之树常绿,岁月之河长流。我在时光的洪流中感悟生命的深意,那抹绿色成为了我灵魂深处永远的慰藉。它不仅是眼前的一抹景色,更是一种生活的态度,一种对世界的深情拥抱。那抹绿,在我的生活画卷上,将平凡平淡的生活变得有趣有味,在每一个清晨醒来时,都能感受到大自然的呼吸。窗外那些翠绿的枝丫,它们随风轻轻摇曳,好似在向你述说着希望的语言,那是我生命中最美的颜色,也是我生命中最美的风景。

●陈 华

立冬后,南竹村更冷清了,除了偶尔的几声鸡鸣和狗吠,整个村庄仿佛被人遗忘一般。

院子里,奶奶和小孙子将晒干的柴草一把一把搬到灶间,奶奶说:“过年杀猪时,这些柴草就派上用场了。”

小男孩叫亮亮,今年五岁了,长得有点黑,双眼水灵灵的。他问奶奶是不是杀猪时,爸爸妈妈就回来了?

奶奶说:“我也不太清楚,快了吧。”

柴草收拾完了,亮亮跑回屋里,站在那张小板凳上,就着日历一页一页地翻。其实,那些字再加大加粗,他一个也不认得。忽然,他想起什么,从凳子上爬了下来,径直走到爷爷床前。

前阵子,爷爷上山不小心摔骨折了,至今还不能下地。爷爷示意亮亮把日历拿过来,他瞧了瞧日历,伸出枯瘦的手,摸了摸亮亮的头:“孙儿,快过年了。”

过了些天,亮亮发现左邻右舍都忙着杀年猪了。他跑回屋里找爷爷:“他们家都杀猪了,我爸爸妈妈是不是要回来了?”

爷爷斜靠在床头,深吸了一口气:“孙儿,昨晚他们来电话了,说很忙,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杀猪不等他们了。”

亮亮不哭也不闹,嘟着嘴,爬上凳子,小脸紧紧贴着窗,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方。爷爷知道,这张凳子放在窗下有一段时间了,孩子时不时就会爬上去,望着进村的那条水泥路。

年的脚步近了。那天一早,家里请来的师傅把大肥猪杀了。亮亮一直闹着要打电话告诉爸爸妈妈。奶奶把手机拿到床头,爷爷对着数字键按了几下,便传到亮亮手中,小家伙对着话筒大声说:“爸爸,妈妈,大肥猪杀了,奶奶说要做好多好多腊肉等你们回来吃。”亮亮还想说什么,爷爷把电话夺了回去,说:“长途话费很贵。我们不能聊太久。”

腊月的乡村,年味一日比一日浓,房前屋后,到处腊味飘香。趁着日头还没落山,奶奶要到园子里摘菜。亮亮像个跟屁虫,也来到园子里。果蔬长势很好,萝卜、白菜、大蒜、芹菜……齐刷刷地站在一旁等待主人的挑选。亮亮对着青翠的西兰花说:“奶奶,好漂亮的花花,等爸爸妈妈回来了,我带他们来看。”奶奶一言不发,埋头继续拔萝卜。见奶奶不搭理,亮亮只好把目光望向村口。

“明天是节前最后一场圩了……”晚间,奶奶和爷爷在床边叽叽咕咕。

第二天一早,奶奶带着亮亮和一堆农产品,搭摩托去圩镇赶集。产品颇受欢迎,很快卖个精光。

奶奶摸了摸口袋,拉着亮亮来到街口小太阳服装店,店内,各式各样的衣服琳琅满目,他们这个摸,那个看,最后,奶奶要了一套店家打五折的衣服。

隔着几米远,爷爷便听见孙子的声音:“爷爷,奶奶给我买新衣服了。”他一个箭步冲进里屋,拆开袋子,熟练地把衣服穿在身上,还像模特一样,摆起了姿势,在爷爷跟前走来走去。爷爷微微一笑,点点头,朝亮亮伸出大拇指。

亮亮高兴极了,黝黑的小脸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没多久,小家伙又把新衣脱了下来。一边脱,一边问:“爷爷,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呢?牛娃和秋菊的爸爸妈妈都回来了。”

奶奶给爷爷敷药的手颤了一下,两颗豆大的泪珠顺着脸庞滑下来、又落在爷爷身上。

屋子静得可以听见时钟的滴滴答答,爷爷干咳了几声,说:“他们很忙,暂时回不了。”话音刚落,把握紧的拳头重重地捶在自己的大腿上。此刻,他最渴望的是有双会飞的翅膀,飞进高墙,对不争气的儿子狠狠地扇几个耳光。

风衣谷兴宁故里采风有吟(同题)

题记:兴宁永和镇新寨村“风衣谷兴宁故里”作为“网红村”,吸引了众多游客前往体验客家农耕文化,品尝客家美食,感受乡村振兴新变化。乡村振兴,既要塑形,也要铸魂。5月12日,兴宁文友相约走进风衣谷兴宁故里开展“乡村振兴文化助力”主题采风活动,以诗歌抒发情怀,共话“乡村发展”、共叙“乡村变化”,为乡村振兴强心铸魂。


◇张小豪

早夏山中带雨行,风衣谷里有风情。

连番蔬菜争先绿,杂处花丛互映明。

学馆殊题伯南笔,边村但喜子规声。

宜将老磨推新意,到此乡愁别样生。


◇彭亮元

夏初朝雨浥山清,慕向兴宁故里行。

几个稚儿推石磨,曾经僻地有书声。

闲愁尽许风衣谷,野趣还巡蔬菜棚。

若问桃源何处去,心间烟火此中生。


◇曾蕴斯

初夏时闲故里游,湖乡逸韵眼前浮。

风衣谷底摘蔬菜,新寨山中听雨鸠。

田埂联通殷实路,农民也住小洋楼,

慨言村社变迁史,丰稔连年无后忧。


◇罗志勇

故里云深雨应时,珠帘碧瓦展清姿。

黉门弄墨添新韵,恰似尼山意境诗。


◇谢惠芳

览胜风衣谷,春光驻寨村。

真情犹在眼,高义自临门。

沐浴烟霞气,绸缪竹叶樽。

雨中花世界,梦笔有乾坤。


◇李慎行

同群游故里,世事道难明。

本为荒山岭,却生烟火情。

金樽离闹市,玉馔近田耕。

酒足饱餐后,鸟声送我行。


◇曾汉权

夏回故里永和行,绿道穿行备悦情。

一抹烟霞天地阔,千行林竹迩遐明。

菜蔬园内蝶蜂绕,瓜果山中莺燕声。

馆有欢棠题字在,乡愁顿觉似潮生。


◇罗茂棠

湖乡记忆渐依稀,履步堪予蜀道归。

学馆题名曾拜谒,泥沟圳塌惜吁欷。

忽如涧壑苍桑远,别绪风衣耀锦菲。

故里缤纷惊旧客,乘风欲采此珠玑。


◇曾胜

问道寻真新寨边,初心不忘忆烽烟。

半山景物湖乡事,革命苏区故事传。

编辑:李舒宇

审核:张英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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