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子青将军赋
●微尘
铁马嘶风,浩气千般冲日月;
田横举戟,忠魂万代耀乾坤。
空庭警角,禹甸哀鸿。沪渎潮涌,吴天血融。粤岭钟灵,诞姚公之铁骨;宝山铸鼎,镇沧溟之屏风。受命悬危,孤旌蔽野;衔恩蹈刃,万死犹空!
观夫艨艟塞江,玄云压垣。鲸涛裂堞,鹫隼焚天。将军按剑,声裂山川:“此寸土乃金瓯固,惟吾头可祭疆峦!”堑壕平而复筑,战旆焚而更旋。弹雨浇盔,未移虎帐;火鸢坠壁,愈啸龙泉。残垒饥餐魑魅肉,危旌渴饮浦江边。悲夫!孤城浴日,独柱天前。
至若雷动颓垣,残阳如丧。独臂擎旗,孤身搏浪。身被十伤,犹呼杀妄;刃折三番,仍作雷响。天风忽咽浦潮喑,海岳同呼云岳荡。终化碧涛,永护春江之旺;正气长存,恒昭夏鼎之豪。伟哉!贯斗金精,神归霄汉!
旋见危楼火迸,深巷尸横。焚书绝念,裂甲为旌。士卒俱殒,将军独撑。目裂飙雷吞魍魉,骨摧山岳作垣城。黄浦怒潮,尽化玄黄之血;宝山冷月,长凝铁石之兵。烈矣!乾坤失色,亘古无此!
八十载星霜,山河重整。古驿榕阴,时萦剑气;新丰稻浪,犹带弓声。翁媪酹椒,童龀献杏。昔时焦土,今朝霞岭。碧血成川,已沃千畴之秀;英魂化鹤,永巡九域之靖。乃勒珉铭鼎,岂惟彰其峻节?悬旌垂范,实欲励吾后劲:纵沧海桑田,此心不更!
赞曰:
宝山玉碎震寰中,粤海丰碑接昊空。
万仞昆仑凝浩气,千秋江汉涌长虹。
一座宅一盏灯一脉魂
●李金书
晨曦微露,姚子青故居在岁月的静谧中静静矗立,重修后的青砖黛瓦在阳光下愈显庄重而古雅。作为平远人,我与英雄血脉相连,这份地缘的温度让我踏上这片土地时,总能感受到历史的厚重与生命的激荡。
1937年那个烽火连天的夏天,姚子青率全营六百壮士死守宝山城七昼夜。当枪声穿透岁月的长河,我听见先烈用鲜血谱写的誓言:“国土存亡在此一举,身为军人,唯有以死报国!”宝山城头飘扬的军旗,至今仍铭刻在民族记忆的深处,成为后人仰望的精神坐标。
故居修缮后更显庄严肃穆,重修的门楣上"姚子青故居"的题字熠熠生辉,石柱新刻的楹联在阳光下闪耀着刚毅的光芒。青砖黛瓦间,时光的褶皱里藏着永不褪色的英雄印记。这座建筑不仅见证了那段烽火岁月,更成为英雄故事的有形载体。行走其间,每一步都似与历史对话,每一砖一瓦都在诉说那段惊心动魄的往事。触摸砖石,我仿佛能感受到英雄的脉搏,与他进行跨越时空的交流。他们的事迹早已融入我的血液,成为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养分,为我提供了无尽的力量。
今年六月,央视专程到故居拍摄专题片。众人依“姚家挂灯”习俗缅怀姚子青,这盏灯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仿佛映出了1937年那个战火纷飞的秋日——姚子青率部坚守上海宝山,以200余壮士对抗万余日军,直至壮烈殉国。“挂灯是盼归,更是铭记。”姚氏后人轻抚灯笼低语,当年姚家盼的是子弟平安,如今国人念的,是英烈用热血铸就的山河永固。
姚大爷每日穿梭在故居内外,他是义务讲解员、清扫者和守护者。他常道:“守护英雄故居,就是守护我们的根。”这份赤子情怀让我明白英雄精神已融入平远人血脉。身为老党员和退休教师,我深感传承英雄精神责任重大。社区课堂里,我讲述姚子青事迹,让孩子们眼中燃起炽热火焰;红色教育基地前,青年肃穆神情化作坚定信念。我对他们说,我们守护英烈故居不只是守护一座建筑,而是守住平远人的根和精神家园。我们守望英烈传承血脉更是为民族精神筑造新的长城。我们要让宝山城头的军旗,在每个平远人心中永远飘扬!
“扛仙师”的魅力
●姚良明
平远县差干镇地处闽粤赣边区,因其丹山碧水的自然景观而闻名遐迩。喜欢这座边城,已记不清来了多少回,峰峦雄伟的五指石、婉约秀美的松溪河、宛如仙境的鹿子坑,每每让人悠悠忘返。前些年,因广东省自然村落人文普查工作关系,我多次行走差干的盐米古道,走访差干的村村寨寨,领略了差干人文景观的独特魅力,其中列入梅州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的“扛仙师”就引起我极大的兴趣。
据《汀州府志》记载,在置县前的福建上杭地区,山精石妖频繁出没,危害百姓。上杭人黄倖三凭借其精湛的巫术,携儿子、女婿为民降妖除怪,保一方平安。百姓感动不已,尊黄倖三为大仙师。上杭建县后,在县治西侧兴建仙师庙,几乎村村建起“仙师宫”,奉黄悻三为地方保护神,民众纷纷祭祀。差干镇世居村民绝大部分为谢姓,明洪武年间由福建上杭迁徙而来。他们延续奉祭仙师的传统习俗,设有仙师宫,每年的农历七月择吉日,举行“扛仙师”的祭祀活动。
今年8月3日,我参加平远县非遗巡游展演活动,目睹了“扛先师”活动过程。那天,差干镇政府广场人山人海。微风习习,细雨绵绵,应景的气候不仅驱散了盛夏的酷热,还贴合人们慎终追远的心情。上午十时许,巡游活动开始,鞭炮轰鸣,锣鼓开道,安坐仙师塑像的辇轿由四人抬着前行,几个手持拂尘的道士护后,穿着盛装的人们举着旗幡,浩浩荡荡地走出广场,沿着街道、村道巡游。沿途,家家户户大门打开,鞭炮恭迎。巡游队伍里,有白发苍苍的媪翁,有天真活泼的稚童,古老的仪式呈现出一种庄重感和蓬勃的生命力。身边一位大姐告诉我,谢姓村民一直视“扛仙师”活动为盛大节日,比过年过节还热闹呢。
我被“扛仙师”盛况深深震撼,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扛仙师”是一种祈福禳灾的习俗,一场穿越百千年的文化共鸣和精神传承,表达人们对天地、对祖先的敬畏,对民族精神、价值观和生活方式的守护。六百多年来,村民们能一如既往,延续“扛仙师”的传统习俗,缘于心中的一盏信念之光。在“扛仙师”活动现场,在湍溪村广平街的特色街道打造工地,在青果累累的塔子里百亩脐橙基地,我看到了差干人民积极向上的精神面貌,听到了差干镇实施“百千万工程”建设、推进乡村全面振兴的铿锵跫音。
巡游队伍已远去,锣鼓声、鞭炮声隐隐约约仍在我耳边回荡。此时,疾雨初歇,一束阳光透过云层映照在善吉大道上,平坦的柏油路散发出柔和的亮光。
父亲的手表
●姚利梅
父亲有块手表,是极老的款式,圆白表盘,罗马数字,白色表链因常年汗渍而略失光泽。自我记事起,它便在父亲的手腕上,每天给表“上链”便是父亲与手表最深情的对话。
那表是20世纪60年代由南洋的亲人寄回来的,泡在装满猪油的桶中,漂洋过海历经层层检查才得以到父亲手上。在那个秩序被打乱的年代,手表的到来犹如黎明前的曙光,让父亲始终对生活充满希冀。后来他被迫放弃高考、工作、成家,经历无数风雨,那表竟始终未离身。
幼时,常见父亲一天劳作后最惬意的时光,便是摘下手表,拿到手上仔细“上链”。那时电灯昏黄,他的侧影投在墙上,显得格外疲惫,唯有“上链”的“哒哒”声清脆而固执。我问他:“这表贵吗?”他骄傲地说:“当年要一百多块,那时每天的工分日值才一两毛钱。”我惊呼:“哇,这么贵!”然后父亲便会絮絮叨叨地跟我说这表的来历,讲南洋亲人血浓于水的情谊、讲祖辈的艰辛过往……
这“上链”的习惯里藏着父亲的整个世界。他起床、吃饭、出门、归家,一切皆以这表为准。后来电子表兴起,母亲新买的电子表走得更精准且不用“上链”,他皆不理会。母亲有时嗔怪:“你那老古董,慢了好几分钟哩!”父亲只笑笑:“不碍事。”他信自己的表,如同信四季轮回、日升月落,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天然律法。
少年时,我一度厌恶这块表。它代表一种我试图反抗的秩序——父亲的刻板、守旧、毫无通融。多少个黄昏,我因贪玩迟了几分钟归家而被父亲严厉注视,那眼神比任何责骂都更令人羞愧。表针的每一次跳动,都在切割我的自由。我曾暗暗发誓:长大后绝不被时间束缚。
直到有一次归家,看到两鬓斑白的父亲依旧坐在那张藤椅上,数十年如一日地摩挲那块手表,给它“上链”,夕阳斜斜地从被窗户切割下来,斑驳地照在父亲身上,犹如镀了一层温润的光,我才惊觉原来父亲的守时、守旧是守护我成长的无形盾牌。
那年父亲病倒入院,做完检查回来,洗手后又认真细致地梳理他稀疏的头发,整理好衣物,然后郑重地戴上手表,我才细细地观察那跟随了父亲几十年的手表:表壳已被磨得极薄,表盘有细微裂纹,表带上还留着父亲手腕的形状。我将它贴在耳边,机芯滴答声竟依然稳健,仿佛父亲不曾老去。
夜间陪护时,我忽然发现表针停了。护士说,病房里有电磁干扰,机械表常会这样。我怔怔望着沉睡的父亲,他呼吸平稳,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显脆弱。那一刻,我忽然明白:父亲守的不是时间,而是一种岌岌可危的秩序感。他一生历经动荡,唯有这表的滴答声从未背叛,提醒他一切如常,生活仍在继续。
父亲出院后,曾让我去老百货旁的修表铺给它找个老师傅修一下。身形瘦削的老师傅戴着老花镜,认真地拆表、换零件、清洁……那个瞬间,仿佛时间因表的暂停而停滞了。失而复得的滴答声,穿过岁月,与我记忆中的频率渐渐重合。
原来我们守的从来不是时间,而是那不肯随波逐流的、人心深处最后一点执拗的秩序。
云上的风车 舌尖上的茶
文/图 李 程
国庆第二天,我决定上锅叾村,看高山茶园上的风车。
产自近千米高峰的锅叾茶,以其“香、甘、滑”的品质和温和厚实的品性,上百年滋养着平远人的喉咙。许多平远人,无论走到哪里,都固执地只喝锅叾茶。说不上具体哪里好,一句“喝习惯了”,便省去了所有解释。20世纪80年代,我在平远中学任教,课间老师们常聚在我宿舍喝茶。宿舍就在当年姚德和先生捐建的“中枢楼”二楼,主客常调侃这是“最后一泡锅叾茶”,由此可见,锅叾茶在平远茶客心中有着相当的江湖地位。
今年清明节后,我照例向锅叾村的林老支书买了些茶叶。山里乡亲的淳朴厚道,在老支书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每次捎来茶叶,总会顺便送些土鸡蛋或蜂蜜,让我十分过意不去。他说:“山上的风车很好看,有空一定上山来哟!”阿东的茶场位于更高处的上锅叾村民小组,是位年轻而有想法的村干部,自家经营着规模可观的茶园。他的微信朋友圈里,常有风车的视频或照片:蓝天白云下,巨大的风车叶片在茶园上空缓缓旋转,那份神奇与美妙,比童话更精彩。
这次,我算是应锅叾村之邀,独自从县城驾车进山,只为欣赏那云上的风车。
高山风电近年来发展迅猛,在平远境内几乎抬头可见。往西,有江西乱箩峰风车阵;往北,有泗山甑江西境风车阵。往东,泗水西山屻至尖山脉一线,是平远自家的风车阵。其中泗水风电场矗立着14台风车,每台装机容量为40兆瓦;茅坪风电场拥有15台风车,每台装机容量为48兆瓦。泗水、茅坪的风电场均已并网发电,年供电量约9200万度,年产值达数千万元。
七百年来,锅叾村民向山讨生活,开荒种茶,代代传承,至今种茶面积仍有2150亩,成为客家炒绿中的知名品牌。而风电,则立于高山之巅,向大自然索取绿色财富,为相对落后的平远山区注入了强劲动力,成为实施“百千万工程”、推动高质量发展的重要抓手。
此刻,我站在锅叾最高处的双峰茶园。巨大的风车叶片缓缓转动,划过湛蓝的天空,发出低沉的呼呼声。
那一座座巨大的白色风车,巍然矗立在我眼前。它们属于这山,却又是这片千年茶园的异乡来客,带着一种现代的、简约的诗意,在这最古典的云与雾里安了家。它们那样高,那样白,静默地撑起蓝天,像顶天的巨人,却又温和地垂着眼睑。三片长长的叶片,缓缓地、缓缓地旋转,不似搅动风云,倒像为这静谧的时光打着节拍,从容得近乎慈悲。
风本是看不见的,但从那叶片的圆弧间,我看见了风的形状。它原是山野里狂放的游吟诗人,吹过松涛,拂过草浪,此刻却被这优雅的巨人驯服,化作一股均匀、沉着的力量,一种可以被聆听的静默。这力量,仿佛不是输向电网,而是注入了山下那一片绿色的梦境。
这景象让我联想到西班牙作家塞万提斯笔下堂吉诃德大战风车的经典场面:他端起长矛,策马冲锋,刺向风车叶片。结果可想而知:“狂风转动叶片,将长矛折成数段,堂吉诃德连人带马,被重重摔倒在地。”
锅叾村以茶为业的乡亲们,自然比堂吉诃德更为务实。他们欣然让风车矗立在自家茶园旁。蓝天白云下缓缓转动的桨叶,或云雾缭绕中若隐若现的风车身影,构成了推介高山云雾茶的绝佳画面,堪称直播的最佳背景!
我的目光顺着风势向下望去,翠绿的茶树依着山势绵延,如漾开的碧波,又如大地微微起伏的胸膛。风车的白、天的蓝、茶园的绿、云雾的朦胧,就这样层次分明又水乳交融地铺陈开来,构成一幅壮阔的画卷。
我忽然生出一种奇妙的联想:那缓缓转动的白色叶片,多像一双无比巨大的、温柔的手,正徐徐搅动着满山的云雾与茶香。
对于十八世纪就已广泛应用风车的荷兰而言,风车是工程奇迹,更是国家的文化符号。它们用于抽水、围海造地、加工谷物、锯木榨油,展现了人类利用自然之力改造环境的智慧。荷兰的风车,不仅是美丽的风景,更是一部在风中缓缓转动的、活生生的国家史诗。
而锅叾的高山茶园,有了风车的代言,茶香定能飘得更远。有风,叶子便会转动。这一转,便将茶叶的清香送向远方:越过重重山峦,淌过条条溪涧,飘向那些我所不知的、远方的城镇与街巷。
风车不语,茶园静默,而它们合奏出的,却是一首辽远而清芬的歌。
编辑:李子莹
审核:蔡颜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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