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天还得继续
□谢沐军
一
清晨,丝丝缕缕的阳光,宛如农家晒谷场上竹篾筛子筛落的金粉,轻柔地透过青翠茂密的树叶缝隙,斜洒在静谧的杉树林里,鸟雀在枝头叽叽喳喳。刘老头就在这片喧闹中醒来。他缓缓起身,双手轻轻推开那扇略显陈旧的玻璃窗,一股裹挟着野花芬芳的清新气息,一下子涌进房里。
他下意识地揉了揉隐隐作痛的上腹,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感喟。人一老,这身体就像老旧的机器,零部件慢慢残损。高血压的药吃了好些年,年初又添了胃溃疡,这身子骨,恰似那摇摇欲坠、快要散架了的老房子。想起昨天傍晚,不过多吃了点李婶刚从菜园摘回的花生,胃里就如大海翻涌,一阵阵地痉挛。他苦笑着摇摇头。
刘老头从木桌旁的瓶子里取出一粒雷尼替丁服下,坐在木沙发上,拿起那杆陈旧的烟袋,吧嗒吧嗒地抽起来。几口烟下肚,便是一阵猛咳,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支烟好不容易在抽抽咳咳中烧完,他起身走出堂舍。
李婶正拿着芒花扫帚,一下一下地扫着地板。从门外照进来的淡红色晨光,在她那圆滚且略显赤黑的脸庞上晃动,宛如岁月写下的斑驳诗行。刘老头看着她,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酸楚与感叹:转眼间,子女们都长大成人,像翅膀硬了的鸟儿,离开他们,各自筑起了温暖的新巢。老两口相伴已近三十年,如同山里的藤和树,相互缠绕,天天如此,往后也还得这样相互搀扶着走下去。
住在对面不远处的胡拉希,平素与刘老头最谈得来。一大早,他带上一把镰刀,往村头竹山上砍些竹枝,准备回去扎扎菜园里的篱笆。路过刘老头屋门口时,看到堂舍里他俩在,便走进来唠唠家常。李婶见他进来,放下扫帚,热情地打招呼。胡拉希上前与刘老头寒暄,见他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讪讪地对刘老头笑了笑,往他身边挪了挪,说道:“刘叔呀,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太固执,你和李婶有福都不会享,在县城坚子家住得好好的,咋又溜回来了?是舍不得这几分田地吧!”
刘老头没接话茬,只是用手捋了捋那灰白的头发,故作轻松地拍了拍胡拉希瘦骨嶙峋的肩膀,苦笑着道:“老侄呀,乡下有啥不好?我觉得比县城清静、自在多了。”
刘老头的思绪不禁飘回到坚子早年提出“要出去闯闯”的那一刻。别看坚子平时闷闷的,模样乖巧,可这孩子心思敏感,有时还会犯倔。当初坚子提出要出去闯,刘老头其实并不支持,他觉得,作为家中长子,坚子理应留在家里照顾父母。可坚子不这么想,说自己不能像祖辈那样守着几亩薄田过一辈子,那股倔劲儿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刘老头知道拗不过他,虽心中不舍,但也觉得年轻人有上进心,出去闯荡也好。思索片刻后,他淡淡地对坚子说:“想去就去吧,反正家里有你妈照应着。”坚子就这样去了深圳的一家电子厂打工,这一去就是多年。在那里,他结识了妻子芸香,两人同为工友,携手走过一段“流水线上”的岁月。
每年春节,坚子和芸香会从深圳回来住上几天。有一年他俩刚踏入家门,就看到阿爸病恹恹地坐在堂舍凳子上,阿妈正细心地用汤匙给他喂药。阿妈告诉他们,阿爸的胃病又犯了,早上起来如厕时,排出许多黑血,可吓人了,上午带他到村医疗站看了医生,开了几剂中药熬着喝。
坚子看着阿妈眼睑下布满紫黑色的眼晕,满头斑白的头发,憔悴而灰暗的脸,霎时涌起一股愧疚。前些年受疫情影响,坚子所在的电子厂濒临倒闭,他和芸香便回到老家,在县城找了间店铺,开起了“坚记烧腊店”。
四川妹子芸香以前在农村老家学过烹饪,加上脑瓜子灵活、嘴巴甜,带着些许四川方言的客家话,虽听起来有些生涩,却糅合着甜甜的、糯糯的味道,让人感觉舒服,经她烹制出来的烧腊,格外美味,赢得了不少“回头客”,生意渐渐有了起色。三年后,坚子和芸香在县城买了房,便把刘老头和李婶接到县城居住。然而,这看似美好的团聚,却暗藏诸多矛盾。
芸香有洁癖。晚上从店里打烊回来,来不及歇息,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扫帚把整个屋子扫了一遍又一遍,再用抹布把地板、桌凳擦得锃亮才肯罢休。而刘老头在乡下老家生活习惯随意,嘴里浓痰随口吐,手中烟灰到处弹,脚上鞋子胡乱踩。这让芸香忍无可忍,她嘟嘟囔囔抱怨老头子太不讲卫生,进入卫生间闻到那股呛人的臭味,更是忍不住大声嚷嚷,跺着脚直呼这里简直没法住了。
刘老头虽觉得憋屈,但为了家庭和谐,曾尝试努力改变自己的习惯。可矛盾并未就此平息。李婶平时疼爱孙女惠惠,对她百依百顺,惠惠三岁了还每天由她用汤匙一口口喂饭。芸香想培养惠惠的生活自理能力,对李婶这般溺爱很是不满,说道:“惠惠都三岁了,每餐吃饭还由大人伺候着,不能这么惯着她呀。”
李婶却爱怜地摸了摸惠惠的头,说:“孩子长得瘦瘦小小的,胃口又不好,不喂她几口咋行呀。”边说边把汤匙里的饭粒往惠惠嘴里送,气得芸香直跺脚。
一天晚上,芸香从店里回来,看到李婶又在给惠惠喂饭,本来傍晚因顾客用假钞买烧鸭发生争执,心里就憋着一肚子气,这下终于爆发了。她走上前,狠狠夺下李婶手中的汤匙,将饭碗重重地摔在地板上,然后大声数落起李婶来。惠惠被这架势吓哭,小手紧紧拽住李婶的衣领,扑在她怀里大哭。
李婶顿感委屈,直起身大声质问:“我究竟做错啥了,哪有对不住你们的地方啊。”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辩起来,芸香看到李婶那股犟劲儿,想起坚子当初提出接她来县城居住时自己就不大乐意,只是经不住坚子再三劝说才勉强同意。原本以为这个婆婆会对自己言听计从,没想到她倔得像头偏执的母牛!芸香瞪大眼睛,用手指头点着李婶的鼻子大声呵斥:“滚!马上滚!”
这时坚子回来,好说歹说才把两人劝住。刘老头坐在凳子上唉声叹气,一口接一口地抽着袋烟,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头。
晚上,刘老头和李婶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第二天清晨,坚子和芸香去店里后,他俩把惠惠送到托儿所,刘老头写了张字条放在客厅茶几上,说他俩到深圳坚圣家去了。然后把家里收拾干净,刘老头背上装满衣服和日常用品的蛇皮袋,牵着李婶的手,朝县城汽车客运站走去。
二
在简陋却熙攘的县城汽车客运站内,播报员那清脆甜润的声音,宛如春日微风,温情款款地提示着下一趟班车的时间。刹那间,人群开始骚动起来,旅客们纷纷拿起各自的行囊,如水流般鱼贯涌向检票口。刘老头和李婶目睹这一幕,心中陡然一紧,思绪仿佛陷入了黏稠的糨糊,混沌不清。
刘老头原本盘算着去深圳坚圣家。然而,一想到坚圣和倩云刚迎来二胎,倩云尚在休产假,全身心投入照顾孩子,全家的经济状况捉襟见肘。坚圣虽身为中学高级英语教师,可每月扣完房贷、物业等诸多费用后,所剩薪资寥寥无几。小两口为了节省开支,无论是买菜还是购置其他物品,都专挑最便宜的。那次刘老头和李婶在坚圣家小住,倩云虽孝顺周到,可老两口的到来,无疑给这个本就不宽裕的家庭增添了沉重的经济负担。深夜,刘老头隔墙听到坚圣房间传来的激烈争吵声,心里一阵刺痛。没过几日,便借口老家稻谷成熟,匆匆返回了乡下。
放弃前往坚圣家,刘老头心中反倒涌上一丝轻松。恰在此时,播报员的声音再次响起:“旅客们请注意,蕉城开往珠海的班车即将出发,请旅客们带好随身物品,准备上车!”“珠海——子娟家!”刘老头起初压根没考虑去她家,可听到“珠海”二字,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内心开始反复踌躇。
那年冬天,他和李婶曾去过子娟家,仅仅住了三天便仓促返程。子娟是个工作狂,就职于保险公司,没日没夜地奔波于客户之间,业绩倒是颇为可观。她的丈夫李可松,身为集团公司业务经理,薪水不菲,却几乎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都奉献给了公司。独生儿子峰峰正在读高中,食宿都在学校,一家三口难得吃上一顿团圆饭。
在珠海的三天里,刘老头和李婶仅与子娟一同吃过一次早餐,李可松更是连人影都未曾见到。老两口出门去转,却不慎迷了路,打电话给子娟,她正忙于谈业务,语气很不耐烦,又联系不上李可松,急得刘老头浑身直冒冷汗。子娟赶来后,还埋怨他俩不该乱跑。刘老头待在家里,面对各种电器不知所措,甚至连饭都煮不了,坐立不安,嚷嚷着要回老家。子娟拗不过,第二天便安排他们回去了。
“还是回乡下老家吧。”此时刘老头又打消了去子娟家的念头,轻声对李婶说道。
胡拉希见刘老头闷头抽烟,把自己晾一旁,便默默拿起放在茶几上的镰刀,朝着李婶说了句砍竹枝去了,便转身离开。胡拉希走后,李婶转身走向屋侧的鸡棚,对刘老头说:“今天是周六了,坚子和惠惠会回来,得赶紧把鸡棚里那只不下蛋的老母鸡宰了炖着吃。”
在乡下的日子,平淡得如同一杯清寡的白开水,倘若刘老头没有那场重病,老两口在老家倒也能过得安稳、踏实。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捉弄人。冬日的一个清晨,刘老头在家中如厕时,突然毫无征兆地突发脑溢血,被紧急送往县城医院。那天上午,坚子和芸香接到李婶的电话后,心急如焚马不停蹄地赶到医院。载着刘老头的救护车已然抵达急诊室门口,医务人员迅速将昏迷中的他抬进去。经过一系列检查、拍片,那位留着平头的医生神情凝重地告诉坚子,病人中脑部位出血,大脑半球出血量较大,情况极为严重。坚子焦急地询问是否需要进行开颅手术,医生无奈地直摇头,建议采取保守治疗。坚子只好同意。
刘老头被推进重症室,几天后转入普通病房。坚子望着昏迷不醒、鼻孔插着吸氧管的阿爸,心如被打碎的玻璃瓶,怪自己平日里太过忙碌,对阿爸的身体关心太少。偏偏祸不单行,李婶去给刘老头买生活用品,在回来的路上不幸被摩托车撞倒,右脚小腿骨折。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坚子两口子忙得焦头烂额。
坚圣、子娟得知阿爸患病住院,赶忙赶回来。坚圣在病房前接到学校领导电话,告知明天毕业班要召开家长会,他必须回去准备。子娟也面露难色,称公司业绩抓得紧,当月任务尚未完成,得回去追赶进度,否则会扣奖金。兄妹俩在微信上转了些钱给坚子,便匆匆离去。
坚子每日在医院悉心守护,抽空还要回家照顾养伤的李婶。芸香在烧腊店忙得不可开交,早晚还得接送惠惠,分身乏术。可就在此时,“坚记烧腊店”所在街道被县政府规划建设街心公园,面临拆迁,坚子和芸香不得不另觅店面。
他俩四处奔波,终于在县城东隅寻到一间店面,租金、地段都颇为合适,约好当晚签订租赁合同。傍晚,坚子刚吃过晚饭,便接到医院刘大夫的电话,告知刘老头病危,家属需尽快赶往医院。坚子和芸香心急火燎地赶到,守了整整一夜。次日凌晨,刘老头的病情暂时稳定下来。
上午,他俩急忙赶往店主家,女店主一脸遗憾地告知店面昨晚已被租出去了。
之后的几天,他们跑遍了县城的大街小巷,却始终未能找到合适的店面。拆迁限期日益临近,芸香急得夜不能寐。
刘老头在医院病床上整整煎熬了一个月。临终前的那个夜晚,坚子守在病床边。医生神情严肃地告知他,刘老头病情危急,颅内大面积淤血,严重脑水肿,大脑意识微弱,喉咙里有浓痰,一旦哽住便会窒息而亡。若想延长生命,需马上进行切喉管手术,但手术有98%以上的概率会导致病人成为植物人,日后的生活完全需要家属照料。
坚子陷入了两难抉择。他想起阿爸曾说过不想依靠插管等医疗设施维持生命,可又觉得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就应当延续阿爸的生命。就在这时,医生再次催促。坚子无助地凝视着医生,声音低沉而凄婉:“医生,让他老人家走吧!”
刘老头如同电力即将耗尽的抽水机,拼尽全力地喘着粗气,浑身剧烈地起伏、扭曲,喉咙里浓痰咕噜噜作响。几分钟后,呼吸渐渐微弱,最后脑袋訇然歪向一侧,没了声息。坚子赶忙喊来医生,医生确认刘老头已无生命特征。坚子先是感到如释重负般的轻松,随后才真切地意识到阿爸已然离去,不禁把头埋在门框上,号啕大哭起来。
送走刘老头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坚子做了一个诡异的梦。他梦到身处幽冥地界的阿爸,双目圆睁,眼神凌厉,骂他是“杀人凶手”“不孝子孙”,还要追过来打他、拧他……坚子在梦中歇斯底里地叫喊,随后猛地被惊醒,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芸香这些天本就没睡好,刚有了一丝睡意便被坚子吵醒,心中顿时怒火中烧,对着坚子便是一阵连珠炮般的责骂:“你是发的哪门子疯啊!还没折腾够吗,还要继续添乱吗!”骂完后,她坐在木沙发上,想起如今的生活境况,只觉得一阵窒息、彷徨与惶悚。
这些年,芸香和坚子没少争吵。坚子埋怨芸香对父母刻薄,未尽到应有的孝心,还将老人赶回了老家。芸香却觉得责任并不在自己,双方为此争吵不断,冷战频繁。烧腊店要拆迁的消息传来后,战火再次被点燃。
昨天下午,城区拆迁办工作人员告知芸香,距离拆迁期限仅剩三天。芸香焦急地催促坚子赶紧寻找店面,坚子却表示明天是阿爸的“头七”,全家都得回老家。芸香赌气说道要回就他自己回,坚子却执意要她和惠惠一同回去,两人为此激烈争辩。这次芸香最终让步,第二天怏怏不乐地随坚子回了老家。
“都什么时候了,后天店子就要被推倒了,店面呢?”芸香见坚子毫无反应,心中的怒火再次燃起。坚子想起阿爸断气时的凄惨模样,心中对芸香涌起一股厌恶与憎恨,手指着她,厉声吼道:“没错,我是‘杀人凶手’‘不孝子孙’,可你也脱不了干系!你就是帮凶!除了那破店子,你还在乎什么,咱不开了,行了吧!”坚子涨红着脸吼完,顿了顿,又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离婚!”
芸香先是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确认后猛地抓起牙签筒甩了过去,喊道:“离就离,谁不肯离,谁是王八!”其实,这些年他俩在争吵时,不知说过多少次“离婚”,不过大多只是气话——他们根本没有精力和决心真正去离婚。
三
晨曦微露,窗外的天空泛起一抹灰白。坚子带着一身倦怠,缓缓从床上起身,步出堂舍。只见腿伤尚未痊愈的阿妈,正坐在饭桌旁,神情专注地用棉纱轻轻擦拭着阿爸的遗像。李婶察觉到坚子的出现,停下手中动作,放下棉纱,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进房间。不多时,她拿着一包用尼龙薄膜仔细捆扎着的物件出来,径直塞到坚子怀里,说道:“这是你阿爸平日里的一点积攒。他曾交代,万一哪天他突然走了,就把这些钱交给你们,也好补贴家用。”
坚子双手捧着这包钱,只觉分量沉甸甸的。他心里清楚,这些钱是兄妹三人逢年过节孝敬阿爸的心意。缓缓打开尼龙薄膜,那股熟悉的、仿佛带着阿爸身上汗味儿的气息扑面而来。坚子明白,阿爸生前一直忧心阿妈年老后的归宿,让阿妈把钱交给他,是希望他和芸香能好好照料阿妈。坚子郑重地将钱收好,暗自思忖,回到县城就把这笔钱存进阿妈银行卡里。他觉得,唯有如此,才对得起阿爸阿妈一生的操劳与期望。
用过早餐,坚子和芸香便要带着惠惠赶回县城,毕竟还要继续寻觅店面。三人默默踏上归程,车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几近窒息。惠惠似乎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大人间的异样,乖巧地坐在后座,没了往日的活泼与喧闹。车子在蜿蜒的公路上疾驰,两旁的树木如幻影般飞速向后退去,仿佛急于逃离这压抑的氛围。不知过了多久,芸香率先打破沉默,轻声说道:“坚子,这些年咱们吵了不少,可日子总归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呀。”坚子没有回应,只是下意识地微微握紧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芸香见状,无奈地轻叹一声,接着说道:“阿爸走了,咱们不能再让阿妈伤心了。店面的事,咱们再一起想想办法。”
坚子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这些年,我总觉得亏欠阿爸阿妈太多,在县城,没能让他们过上舒心的日子。”芸香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愧疚:“我也有错,不该对阿爸阿妈那么苛刻,当时我也是一时气昏了头……”坚子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旋即将目光重新投向路面,说道:“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当下最要紧的,是赶紧找到合适的店面。”
回到县城,坚子和芸香顾不上片刻休息,立刻投身于寻找店面的奔波之中。他们穿梭在县城的大街小巷,一家家询问,一家家查看。然而,不是租金超出承受范围,就是地段不尽人意,始终未能找到契合心意的店面。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一天午后坚子的手机骤然响起,是一位朋友打来的。朋友告知,城郊有间店面准备出租,面积和租金都还算合适,只是位置稍显偏僻。坚子和芸香听闻,仿佛在黑暗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即刻驱车赶往城郊。
抵达城郊,他们见到了那间店面。店面虽略显陈旧,但胜在面积宽敞,周边也有不少居民。坚子和芸香对视一眼,彼此眼中皆闪过一丝赞许。他们赶忙联系房东,经过一番商议,终于顺利租下这间店面。
租下店面后,坚子和芸香先将李婶接到县城同住,随后便一头扎进装修店面、采购设备等筹备工作中,为烧腊店的重新开张做准备。李婶尽管腿伤尚未完全康复,却坚持每天到店里帮忙。
在装修店面的过程中,坚子和芸香的关系逐渐缓和。他们一同商量店面的布局,探讨烧腊店的未来规划,往昔创业时的默契与温情似乎又悄然回归。惠惠也在一旁帮忙递工具,清脆的欢声笑语不时从店面里传出。
历经半个多月的努力,店面终于装修完毕。“坚记烧腊店”重新开张那天,鞭炮声噼里啪啦响彻四周,吸引了不少附近居民的目光。芸香热情地招呼着顾客,坚子则在一旁熟练地切着烧腊,李婶坐在店内,看着忙碌的坚子和芸香,脸上绽放出欣慰的笑容。日子似乎又重回正轨。
一天夜里,坚子独自坐在店门口,仰望着满天繁星,心中的痛苦如潮水般翻涌,难以排解。芸香走过来,轻轻在他身旁坐下,说道:“坚子,我知道你一直为阿爸的事自责,可当时那种情况,你也是无奈之举呀。”坚子摇摇头,语气满是懊悔:“我还是觉得自己做错了,要是当时我选择给阿爸做手术,说不定他现在还能陪在我们身边。”
芸香握住坚子的手,轻声安慰道:“阿爸生前不是也说过,不想躺在床上不能自理,靠插管维持生命吗?你也是尊重了他的意愿。而且,这些年为了生活,我们确实疏忽了对阿爸阿妈的关怀。往后,我们好好对待阿妈,也算是弥补之前的过错了。”
坚子听了芸香的话,心中的郁结似乎松动了几分。他转头看向芸香,说道:“你说得对,从今以后我们要加倍孝顺阿妈!”
编辑:罗欢欢
审核:练海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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