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蜗牛的梦(菱歌 摄)
●蔡巧玲
我父亲是揭西人,因他是复员军人,1956年冬被安排在平远县差干镇工作,那时我出生才几个月。后来母亲也到差干森工站当了一名炊事员。
二弟出生时,大弟才5岁,我7岁(虚岁)。父母的工资除了每月寄一笔给老人家外,省吃俭用存点钱到年底回一趟老家就花光了,根本不可能请保姆。于是我成了带二弟的最佳人选。
那时我跟祖父母住在揭西。二弟满月后,父母就带着两个弟弟回老家,把大弟留给祖父母,把我带到差干。从此,我成了二弟的“小保姆”。
母亲手把手对我进行了“培训”:怎样喂米糊,怎样换尿布,拉了粑粑的尿布、裤子拿到河里怎样分步骤洗干净,抱弟弟时要坐稳、臂弯要托好他的头……
那时森工站租用当地人的祠堂屋。我们住在侧门边的一个房间,侧门内架一条竹竿,竹竿中间用绳子吊一个竹篾编织的摇篮。弟弟不闹人时,母亲就把他放在摇篮里,我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逗他玩,看他手舞足蹈。他想睡时我就抓着绳索摇啊摇,慢慢地把他摇入梦乡,看他在睡梦中时而咂咂嘴,时而咧嘴笑。
弟弟一醒就哭。虽然母亲交代我,弟弟醒了要叫她,但我还是赶快掀起他的被盖放在小板凳上,自己去抱,他居然不哭了。摇篮摇来荡去,我好不容易才抱起他,怎么摇篮里抱起来的弟弟特别重呀?我站不稳,立马坐下,结果小板凳翻了,姐弟俩一起摔在地上!待母亲在厨房里听到哇哇的哭声跑过来时,我已把被子丢进摇篮,抱着弟弟坐得端端正正不敢作声。母亲赶快给弟弟喂奶,弟弟还是哭,这才发现他鼻尖上渗出小滴血,于是问我:你是不是摔倒他了?都叫你不要自己去抱,你就是不听!我站在旁边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后来我寻思,主要是小被单放在板凳上不妥。下次我便先快步把被子拿进房间,抱起弟弟果然可以稳稳当当坐好,不会再“翻车”了。
待弟弟有五六个月时,母亲就让我背他。一条背带横拉过弟弟背上,两端绕过他的腋窝,从我的双肩垂下,在胸前打个交叉,绕到背后托住弟弟的屁股,再绕回我的腹部打个结,姐弟俩就这样“五花大绑”地捆在一起。婴儿一般都肉嘟嘟的,而我又矮又小,经常有大人笑我是“三两猫打四两老鼠”。
当时我们住的旁边只有两家邻居,一个比我大一岁的女孩上学去了,我只能背着弟弟去差干圩上找人玩。有一次我尿急了,便走到小溪边较隐蔽的地方去。那时还没伸缩带,我穿的裤子是两边打布带结,右边开口还有扣子的。因为背带压着我的裤头扎得太紧,费了好长时间还没挖出裤头结,尿终于憋不住了……在回家的路上,见了我的人都会说一句:你弟弟又把你的裤子尿湿啦!我只能说“是”,因为弟弟尿湿我也是常有的事。
弟弟一个月一个月地长大,背久了觉得很累。街上有个姐姐比我大5岁,却是家中最小的一个,真羡慕她不用带弟妹。她祖母很疼我(母亲跟她关系较好),有时就叫姐姐帮我背一下弟弟,我可开心了!有一次她祖母说了几遍,她才无奈地帮我背,然后我就蹦蹦跳跳地跟着她出了家门。她心里不快,忽然停下脚步没好气地对我说:跳跳跳!我帮你背弟弟你就高兴了!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连累了她。
待二弟会走路时,我们就不必“五花大绑”了。我可以徒手背他,也可以牵着走一小段。去差干圩我们要先过一片种旱地作物的横排路,然后下坡、过桥,再走几十米就到街上了。不知为什么,背弟弟走这段路时他特别爱打瞌睡,每每感觉他搭在我肩上的手放松了,就得大声提醒他:你千万不要睡哈,一定要攀稳,不然会摔下去的!睁大眼睛看前面,很快就到了!有时一路要提醒好几次。他若真的睡了,我只能小心翼翼地弓着腰走。有一次走到下坡路段时,他突然两手一松,整个人往后仰,吓得我不敢弓腰,怕把他的腰折了!只好就地靠着路边的斜坡坐下,身子慢慢往后倒,让他整个人躺在斜坡上。我站起身回过头来,看他还睡得挺香呢!无奈只好抱着他走,累死我啦!
那时差干还没幼儿园,小孩一般七周岁可读小学,父母对我说弟弟太小,你迟一年再去读吧。邻家女孩说:“明年我都读三年级了。”当时我觉得很奇怪,心想她怎么会知道一年后自己读几年级呢?
转眼就是一年,我报读了离家较近,只有三个年级、两个老师的加丰小学。此时的二弟成了我甩不掉的“腾背狗”(客家话,即跟屁虫),幸得二三年级也有两个姐姐带弟妹上学的,我们上课时他们就在外面玩,那时也没听过“人贩子”,尽管放心。不过,下课时哭着鼻子向姐姐投诉的事是经常发生的。
有个周末,几个学姐约我去捡石螺,弟弟也跟着去。我随她们从长布桥下往磨石潭方向走,近神背凹那段几乎没河滩,一边是山一边是水,窄窄的“路”很不好走,我只好把弟弟背起来。走着走着,我发现斜伸进水里的岩石板上有只好大的石螺,便迈步去捡,谁知石板非常滑,根本扎不住脚,我趔趄了几下总算没摔下去。好险啊!石板伸出处就是深潭,姐弟俩一起滑下去的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从此我再也没走过这段河道。
很快我也读三年级了,可是没有谁还带弟妹上学,我怕“腾背狗”到处跑,就要求老师照顾我单人坐,于是弟弟成了我的“同桌”。两个老师的学校只能管两个教室,所以三年级和一年级一直是同一个教室上课的,只要弟弟愿意,就可以做一年级的“旁听生”,哪节课不想待在教室里就向我“请假”,自个儿出去玩。我给他划了个活动范围,并告诫他不可以在上课时随意进出。就这样又过了一年,弟弟等于蹭了个“学前班”。
上四年级时,我要去五里外的差干小学读书,带米带菜去。开始时弟弟还是跟着。后来发生了两件事:一次发现饭中间有好大一团泥,姐弟俩饭不够吃了;一次课桌下放的菜被撒了粉笔末,菜不能吃了。父母得知情况后,叫弟弟不要再跟去学校了,他只好留家自找玩伴。我少了“腾背狗”同桌,开始还真不习惯呢。
编辑:廖 智
审核:曾秋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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