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歌 摄)
喝馊粥对我来说虽称不上家常便饭,但也绝非仅有。那几年,由于天灾人祸等原因,家境不好,粮食短缺,除了重大节日和农忙那几天能吃上几餐干饭外(三年困难时期,连重大节日和农忙时也吃不上一顿干饭),一日三餐大都是靠稀粥就着番薯果腹度日。那时,我是家里的“伙夫”,每次做饭先往锅里放上半锅水,然后放入一小竹筒米(大约六七两),待米下锅煮熟后,按照奶奶、婶婶的吩咐,先要给“恶霸”捞出一碗干饭,再往锅里加上两瓢水,将所剩不多的米饭煮烂,最终端到饭桌上,盛到我们碗里的,已称不上为稀饭,而是能吹起层层浪花、喝出道道水沟的清米汤了。就连这种清汤寡水的米汤,剩下的也舍不得倒去喂猪,而要留到下顿给我喝,即便是发馊变味了也不例外。
当年,“恶霸”是我们家的特殊人物,叔叔、婶婶对他宠爱有加,在家享有比奶奶还多的特权。为了保证他长身体,即便在生活最艰难的三年困难时期,也要给他“开小灶”,除了确保他一日三餐吃干饭之外,每隔个把星期,还得用从滚开的锅里刚捞出来的热干饭,放上猪油和盐,给他专门拌一碗香喷喷的鸡蛋饭,看着他吃得眉飞色舞、心满意足,站在一旁的我,馋得目不转睛,垂涎欲滴,不乏对他的“嫉妒恨”。
秋天,对乡下人来说是相对清闲的日子,但对我而言,一年四季却没有空闲的时候。等忙完了田地里的农活,只要不下雨,每天还不等天亮,我就得早早地起床,饿着肚子,或揣上两块头天吃剩下的番薯,同邻居几个叔伯大婶大娘一起,披星戴月地赶往十几里路远的大山里,去割一种被当地称作“鲁萁”的草本植物,挑回来晒干后用作一日三餐做饭的柴火。疾速赶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头顶上的天空中依稀还可以望见闪烁的星辰。光脚走在崎岖不平的山梁上,坚硬的石子和锋利的鲁萁茬扎得两个脚底板火辣辣疼。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人们烧火做饭靠的都是柴火。所以每到农闲时节,周边十里八村的村民都来这里割鲁萁,由于割的人多了,要想找到一块鲁萁长势较好的地方并不那么容易。等我翻山越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没割上两捆,时间已经到了晌午。而那些身强力壮且有丰富经验的大娘大婶们,早已割了满满一大担。此时,她们便会一个个放开嗓门,高声招呼我:“惠群,割得差不多了吧,准备下山回家啰。”她们那清脆而熟悉的嗓音,在山谷间产生阵阵回响,听得心里既感觉亲切,又不免多少有些发慌。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饥肠辘辘且疲惫不堪的我,挑着两捆百把十斤的鲁萁往山下走时,一路晃晃悠悠,跌跌撞撞。待走到山脚下时,早已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饥渴难当的我,实在走不动了,就跑到路旁的小溪边,撂下肩上的担子,弯下腰去喝上几口冰凉的山泉水,或者啃上几口随身携带的隔天的冷番薯,用于解渴和充饥。
进山割鲁萁不但十分辛苦,有时也会有危险。我曾经的遭遇,真说得上是“危机四伏,险象环生”。一次,我看到山坡边有一丛鲁萁长得很茂盛,便快步走过去拿起镰刀就割,可才喜滋滋地割了两把,突然耳边听到有一种“呼呼”响的声音,抬头一看,原来是一条比锄头把还要粗长的大蛇盘踞在鲁萁丛中,正吐着火红的信子朝我示威,我急忙丢下手上的鲁萁,拔腿就跑,才免于被它咬着。还有一次,我正低头割鲁萁,猛然间有几只毒蜂从地洞里跑出来,先是在我脚下嗡嗡作响,而后便向我疯狂地袭来,其中有一只竟通过裤管钻到我的胯裆里,狠狠地蜇了一下,我痛不欲生,满地打滚,过了一些天红肿都未消退。(待续)
史料审核:中共五华县委党史研究室/江连辉
——“文化公园”投稿邮箱:mzrbwhgy@163.com
编辑:曾秋玲
审核:陈嘉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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