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家山乡的悲喜岁月——康力同志回忆录17

云涌(菱歌  摄)

洗衣、做饭本是一件生活常事,而且大多是家庭主妇的事。对一个年仅七岁的孩子来说,要担当起一家老小五六个人的洗衣、做饭任务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那时,农村连普通的肥皂、洗衣粉这些日常生活必需品都没有,一般的小件衣服,泡湿后用手搓一搓或用木棒在石板上捶一捶,然后再用水漂一漂也就将就了;而被子、床单、蚊帐这些大件的东西,因为不常洗,乌漆墨黑,油垢重重,很难用手搓得干净。当地村里附近有一种皂角树,将其皂角捣烂后可用来洗衣被,但这种纯天然的环保洗涤剂,只是夏季才有,而拆洗大件被褥床单和蚊帐,一般是放在秋冬季节。所以,只能用稻草烧成灰泡成水,然后将所要洗的大件衣物,一同放到大木盆里用脚反复踩,等把上面的油垢和灰尘大体踩出来后,再拿到池塘里或井台边用水去一遍遍漂洗。因为我年纪小,再怎么用心用力,也未必能将上面尘封和积攒一两年的脏垢完全清洗得干净。婶婶见了自然没有好脸,在一旁唠唠叨叨,奚落个没完没了;烧饭做菜火候、水量和油盐多少掌握得不好,烧出来的饭不是干了就是稀了、不是糊了就是夹生了;做出来的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不是太生就是发黄。对此,头几次婶婶还算“大度”,只是虎着脸不高兴,再后来类似现象又再出现,她便摔摔打打、骂骂咧咧:“你这个猪首(当地骂人的话),只记吃,不记事,跟你讲过多少次了,怎么一点都不长记性,你看你做的是什么饭菜呀,连猪狗都不会吃!”说着就将刚盛的一碗饭菜倒进猪食桶里去了。我默默无言,也不敢说什么,只怨自己太笨了。

20世纪50年代,当地农村要想将稻谷变成做饭的大米,全靠原始的砻和臼来帮忙,砻谷和舂米便成了每家每户必不可少的家务活。砻是当地用来去除稻壳的一种工具,形状像磨,不同的是它不是用花岗岩打成,而是用黏土和无数块小方竹片夯成。砻谷时,将稻谷放在砻上面,像推磨似的通过上下两扇砻盘的摩擦,将稻壳碾开,再用手摇风车将稻壳“风(吹)”去,剩下的便是稻米,也叫糙米。将去除稻壳的糙米放到大石臼里将米糠去掉,就是舂米。

砻谷和舂米都是繁重的体力活,一般得由两个人配合才能完成。我和婶婶一起砻谷、舂米,两人的个头和体力相差悬殊。尽管我费力很大,仍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往往还是配合得不好,跟不上趟。尤其是舂米,用木板固定在支点一端的“碓公”(当地将用作舂米的石臼称为碓,用来直接捣米的一块圆柱形石头称为“碓公”,而用来盛米的圆形石槽则称为“碓母”,用来固定“碓公”的木板叫“碓板”)少说也有七八十斤,用脚不停地上下踩踏,觉得死沉死沉、很累很累。门字形的踩碓扶手,比我当时的个头还高,双手搭在上面如同小孩乘公交,只能勉强够得着手,时间长了手脚发酸,浑身乏力,稍不留意便会从踩着的“碓板”上滑落下来。这时候,婶婶就会没好气地埋怨:“平时比猪吃得还多,干起活来却出工不出力。”我不敢还嘴,只有默默流泪,独自承受着心中的委屈。

插秧是农活中最忙最累的活。当时我们家有四五亩水田,家中劳力算上我也只有两个。为不误农时,插秧时都得请亲戚或邻居过来帮忙,而起秧苗则是我和婶婶两人当仁不让的任务。每到此时,天不亮婶婶就会把我从睡梦中叫醒,要我跟她一道下田起秧。正当我无精打采地弯着腰在秧田里起秧时,突然耳边传来一阵悠扬的客家山歌声:“天上星星笑眯眯,敢问阿哥是几时?你是阿妹心肝肉,亻厓(我)爱你来你莫迟。”唱山歌是客家人喜闻乐见的一种文化嗜好,只要有人群的地方,总能听到即席即景,或叙事,或抒情的客家山歌。我在和平东水时就常听村上的男男女女在一起对山歌,听得多了,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多少也懂得一点其中的格律和音韵,在山间田野,随便和上几句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回到五华老家后,因受家庭环境的影响,我的性格变得内敛,平时连话都很少与别人说,更不用说与人对山歌,今天有婶婶在场,我就更不敢随便开口了。(待续)

史料审核:中共五华县委党史研究室/江连辉

——”文化公园“投稿邮箱:mzrbwhgy@163.com

编辑:曾秋玲

审核:陈嘉良


评论一下
评论 0人参与,0条评论
还没有评论,快来抢沙发吧!
最热评论
最新评论
已有0人参与,点击查看更多精彩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