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家山乡的悲喜岁月——康力同志回忆录⑥

和平县东水镇大坝村老木桥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夏天是农民一年中最忙碌的季节。除了脸朝黄土背朝天不停地从事早稻的田间管理外,还要忙着夏收夏种,真是“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但是,有时奶奶也会忙里偷闲带我到五六里路远的东水镇去赴圩。圩镇虽然不算大,但在那个偏僻的山乡,算得上是最繁华最热闹的去处了。镇子紧挨在川流不息的东江边上,杉木结构的店铺比肩接踵。小街用鹅卵石铺就,从东到西也就一里多远。

圩日的镇上,是当地乡民们盛大的节日。每到圩日这一天,周围十里八乡的百姓,不约而同地涌向这里,有来买农具和日用百货的,有来阉猪、阉鸡、置换牲口的,有来粜谷、卖菜、买米的,有来拔牙、看病、抓药的,也有来溜达、闲逛、看热闹的……总之,四面八方的男女老少,人头攒动,摩肩接踵,热闹非凡。各式销售物品,活的死的,生的熟的,能吃的不能吃的,能用的不能用的,密密麻麻地排列在街市两旁,把一条本来就很狭窄的街道拥挤得水泄不通。叫卖声和人们讨价还价的喧嚣声以及鸡、鸭、鹅、猪、猫、狗、牛、羊的鸣叫声交融在一起,此起彼伏,嘈杂鼎沸,好不喧嚣。

我每次跟奶奶去赴圩都是喜忧参半。喜的是,能走出家门,到繁华的圩镇上去看看热闹,尤其想去看外地来变戏法、玩杂耍的民间艺人们在街头的表演,觉得很神奇、很有趣。还有圩上的各种风味小吃满街飘香,让人垂涎欲滴,每次去赴圩,奶奶都少不了要给我买一些平时难以吃到的水果糖、麦芽糖和油炸糕给我解解馋。还有一种当地山上出产的禾梨,大小如酒盅,色泽似黄铜,煮熟后裂开一道小口子,散发出阵阵清香,酸甜的味道,吃起来非常爽口,回味无穷。那种满足、喜悦,只有当时、当地的同龄人才能感受得到。

正因为能吃到许多平时在家吃不到的东西,嘴馋的我总喜欢屁颠屁颠地跟奶奶去赴圩。只要到了圩镇上,看到我想吃的东西,用手轻轻一指,无论糕点、糖果,还是杂炒、水果,奶奶总不吝啬,舍得花钱。唯有一种东西,她是轻易不会同意给我买的,那就是李子。因为李子性寒,吃多了易伤脾胃,有损身体。当地有一句谚语,叫“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和平县东水镇大坝村老木桥

忧的是,在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圩上,生怕走失被别人抱走。听大人们说,当地经常有小孩在赴圩时丢失或被人贩子拐走(特别是男孩)。因此,每次赴圩我都会紧紧地拽住奶奶的手,一刻也不敢放松,更多的时候,我是趴在奶奶的背上,紧紧地搂着她的脖子不肯松手,生怕走失。奶奶也乐此不疲地一直这样背着我,直到离开嘈杂的市场,走在回家的路上才把我放下来。

在东水老家的夏天,还有许多令我难忘的事情。每到夏日,忙碌了一天的大人们吃罢晚饭,冲完凉,便会拿把脸盆大小的蒲扇,搬张小竹椅、小凳子,三五成群地坐在屋前庭院的番石榴树下或芭蕉树旁,悠然地一边抽着水烟、喝着清茶,一边纳凉消暑、一边谈天说地。这时,我和同龄的孩子们,也会不约而同地疯跑到皓月当空、亮如白昼的晒谷场上,或做躲猫猫、捉迷藏、抓特务的游戏,或在房前屋后追逐屁股上闪闪发亮的萤火虫,或在草丛中、瓦砾下逮唧唧鸣叫的蟋蟀,或拿着松明火把,跟着大人们到稻田边、水渠旁去捉青蛙、抓黄鳝。有时也会围坐一起,望着月光如练,碧空如洗的苍穹,看着一颗颗拖着长长尾巴划破长空的流星,或要爷爷给我们讲《天仙配》《嫦娥奔月》《牛郎织女》等一个个生动有趣的民间神话故事,或要奶奶教我们唱《放风筝》《布谷鸟》等一首首脍炙人口的客家童谣。我至今还清晰地记得那首充满客家山歌韵味《布谷鸟》的歌词大意:“布谷布谷飞得高,飞到岭上落树梢。树上布谷打不得,打了布谷挨千刀。”歌谣从奶奶口中唱出来是那样的朗朗上口,娓娓动听,惟妙惟肖,令我听得如痴如醉。直到夜深人静,双眼打架,在大人们的再三催促下,才依依不舍,拖着昏昏欲睡的身躯回房去休息。

这是我一生中最无忧无虑、快乐惬意、记忆悠长的难忘岁月。十多年后,在南京上初中时,我把当年在和平老家夏日的晚上,同一帮小伙伴们在皎洁的月光下尽情玩耍的情景,写进了一篇名为《纳凉》的作文里,由于内容真实、生动、富有情趣,被老师作为范文张贴在班上的“学习专栏”上。这是我中学期间,难得受到老师首肯和表扬的几篇作文之一。至今想起当年“手拿蒲扇扑流萤,指看牵牛织女星”的情景,依然童心不泯,跃跃欲试。(待续)

史料审核:中共五华县委党史研究室/江连辉

——“文化公园”投稿邮箱:mzrbwhgy@163.com

编辑:曾秋玲

审核:陈嘉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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