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徐放老师(前排右三)带领蕉岭文学青年到乡村体验生活。(陈启兴 供图)
●徐青
也许,这个酷热的夏天就是一个天大的玩笑。既是腥云蔽日,又是狂风暴雨,让人感到喘不过气来。浅睡的午后,一杯残茶满饮甫定,笔者随意翻阅桌上的手机,鹏城作家陈启兴发来微信:“徐放先生在家仙逝,谨以敬告!”突兀的消息让我随即驰电询问,竟果。天可怜见,先生行年九十有七,一生雅儒,清风道骨,笔墨随身,为人师表,一朝形消鹤遁,西行永别,直教人肝肠寸断,呜呼!
徐放先生,家名晋祥,蕉城叟乐围子里人。少时正逢民国乱世,家国堪困。始祖徐探玄在邑开基,嫡传二十几世,忠良辈出!其家世渊源自不在此赘说。在一众儿女,徐放之父独赏稚儿聪慧,早诲只祈儿孙断文识字,沿袭家风。徐放果然不负厚望,从私塾至国立民小,各门功课皆名列前茅,后晋读国办高中。新中国成立初期考入广西师范大学文科,第三年因疾患延误而肄业。20世纪50年代徐放在蕉岭晋元中学和乡村小学教书,60年代调入文化部门工作,历任蕉岭县山歌剧团编剧、文化馆创作员、《蕉岭文艺》主编、文化馆副馆长等职。1958年涉足文艺创作,其笃学而不失谦恭,悉心耕耘,先后创作小说、散文、戏剧、曲艺、诗歌等文艺作品逾千万字计;其文风朴厚而清新悦人,硕果累累。尤在客家文化研究方面颇有贡献,其方言类说唱《孟姜女哭倒长城》《太平军攻城掠地》《徐狗四技惊考场》《解放蕉城》《林丹九血染斑石》等传唱半个世纪;其客家民俗故事《山歌唱醒醉酒郎》《牛事未了马事来》《巧对过关中解元》《家有小女值千金》等百余篇屡发报端。其行文颇具民俗意趣,诙谐通透,妙趣横生,广受读者青睐;其交友甚众且谦谨有度,广结文缘。与陈国凯、郑江萍、野曼、程贤章、廖红球、廖振、黄火兴、罗滨、黄焕新、罗锐曾、汤明哲、李嘉尚、张谨洲、王恩锡等客籍文化名流多有交往。著名作家廖振还专门为其《客家风》专辑作序,赞其文章“状物、写意、抒情生动活泼,丰富多彩”。
徐放老师毕生从文,成就斐然,在客籍文坛绝对占有一席之地。其文章纵横博览而追古喻今,不为时艰所困,不随俗道而谋,字字珠玑,落盘有声;其品德正直宽怀而平易近人,不为名利所惑,不为一己而私,落落大方,荣辱无惊,为我辈楷模。从改革开放的20世纪80年代开始,徐放先生在蕉岭文化馆任职,其既是副馆长,又是文艺创作辅导干部,同时兼任《蕉岭文艺》主编。其时,蕉岭山城文风鼎盛,一大批知识青年和文学爱好者自觉齐集先生旗下,这些热血“文青”论道谈文、吟诗作赋、作词谱曲兴趣盎然,“桂岭青年文学社”应运而生,入社的百余名成员中,有工人、农民、教师、医生、机关干部,甚至连街头修钟表的、刻印章的还有摆摊卖肉的小商小贩也有,他们都是凭着一股青春激情,向往文学的殿堂。而这些“文青”都以徐放先生为师,以把“钢笔字”化成难得的“铅字”为荣。以至有了陈小明的小戏《离休之后》在全省业余文艺创作中获一等奖;陈启兴的小说《详略得宜》在羊城晚报副刊发表;郭国忠的小说《李蛮上省城》在梅州日报年度征文中获一等奖;钟铎民的诗歌《春雨》入选中国诗刊;徐青的小戏《田野趣事》荣获“曹禺戏剧文学奖(小戏小品奖)”……人们始终记得,徐放先生当年为了这些作者的成长悉心教诲,为这些作品的诞生呕心沥血。所以,后来的人们每当谈起当年蕉城文坛,无不对先生甘为人梯,悉心扶植,为人师表之功德赞叹不绝!陈小明、薛广明、陈启兴、郭国忠、丘洪松、陈桂峰、钟铎民、郭海鸿、涂志军、郭伟标、曾志雄、汤裕新、赖新贤、余开明、丘文还有笔者本人,这些当今仍活跃于客乡文坛的人,都是徐放先生的学生,都同样感激于先生的栽培。
师生情分,毕生难忘。在我从文从艺四十年间,徐放先生是我唯一难忘的恩师。80年代初,我还在蕉岭中学读高中,语文老师陈伟贞把我的一篇作文《我的人生理想》推荐给《蕉岭文艺》发表。我有幸认识了时为主编的徐放先生。那时,先生给我的印象是学者风度,和蔼可亲。文章发表后,我拿到了平生第一笔稿费两块钱,先生还专门送了几期《蕉岭文艺》给我,叮嘱我多学习多写作多投稿。我高兴极了,也许我的作家梦便由此诞生。接下来,我便写出了《歌子来唱徐添新》《计划生育一枝花》《春花教牛》等演唱习作。没料想,先生给我修改后,都在《蕉岭文艺》上发表了。我还记得1982年的春天,我试着写了一首客家山歌《春晓》,就这么四句:“隆冬尽头春雨飘,劈开荆棘种果苗。富民政策实在好,山村处处尽妖娆。”真没想到经由先生推荐,这首山歌被梅州日报(当时叫梅江报)发表。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我彻底爱上了文艺创作。参加工作后,无论是在文艺院团还是从事群文工作,我和先生如影随形,情怀日旷。多年后先生退休,我们的联系从无中断。在创作中每逢疑难,我必登门请教或通联询问,先生也必有回应,不吝赐教。在此十数年间,笔者的几部大型剧目能在国家和省里获奖,有些还拍成了电影,确有先生致力鼎成之功。譬如《汴梁旧事》《魂断铜雀台》《白门柳》《龙凤店风情》《二百五打官司》等,从人物情节到场景设置,或是从台词到唱段的修饰,先生均与参详和斧正,不厌其烦,精雕细琢。此般情境,令我终生感怀难忘矣!
徐放先生是蕉岭县第一个加入广东作协的文化人,近七十年间,先后在全国各级报刊发表文章三百多篇,出版一部个人专著《真情》(华夏文艺出版社);出版个人专集《客家风》和多部作品合集;其还分别加入广东省民间文艺家协会、广东省曲艺家协会、梅州市戏剧家协会。其从文事略见诸《广东专家名录》《广东当代作家辞典》《中国曲艺界名人大辞典》《中国文艺家传集》等多部辞书。
徐放先生近百年的文化人生,始终伴随着坎坷和曲折。出生在旧中国的先生,深谙人间百味和苦楚寒凉,其秉承传统文化人的哲思,好学修身,踏实做人,在坊间历尽生活的无奈和磨难,锻造了他坚毅而又善良的品性。在新中国的成长历程中,其勤奋向学,笔耕不辍,用心为文,成就了一个基层文化人的博大情怀。在新时代的事业征程中,其善待他人,诲人不倦,作育后辈,为客家文化事业增光添彩,成为一名著作等身的作家、艺术家。
徐放先生,我们的恩师,一路走好!
(作者系国家一级编剧、广东省戏剧家协会副主席、广东汉剧传承研究院副院长)
2023年8月7日《梅州日报》“文化公园”版
“文化公园”投稿邮箱:mzrbwhgy@163.com
编辑:曾秋玲
审核:陈嘉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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