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4月13日梅州日报客家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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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要

中国戏剧作为一个综合艺术形态的社会存在，在它产生和逐渐完善的过程中，受众既是其传播的本体，更是生存的需求，以形成良性的市场活力和竞争力。一个地方剧种，本土是基础，要有相对稳定和不断拓展的观众群体。走出去，特别是在国际上，也要有更广阔的舞台展示，可彰显其优越的文化底蕴，吸纳更多的文化元素，保持旺盛的生存状态。

广东汉剧的对外演出活动，历史悠久，影响非凡。追根溯源，它与客家人“下南洋”关系密切。早年那些在国外商埠赚钱的客家乡亲，乡音难改，乡情依旧。更添热心人士从中掇拾，遂以侨团名义，邀约“家乡戏”组班访演。当然，这般安排的时间周期较长，行程往往亦颇费周折。笔者在这里介绍的，主要是于清朝后期开始，从“外江戏”发展到广东汉剧，除了在国内的北京、上海、湖北、福建、江西、湖南、台湾、香港、澳门等相关省市和地区演出以外，它在东南亚各国演出活动的史实状况。

1983年赴新加坡演出

老戏班漂洋过海历尽风霜

清嘉庆年间以后，各种闭关政策逐渐解禁，粤东地区人口大量繁衍，百姓谋生困难。不少人便漂洋过海，远走他乡，另谋生路，有的到印度尼西亚，有的到马来西亚，有的到新加坡、泰国、缅甸等地。到清光绪年间，在海外者越来越多，与家乡的联系也越来越密切。粤东外江戏的足迹，随之也就在海外客家人的聚居地陆续出现。宣统二年(1910)粤东“老三多班”到马来西亚、新加坡、印度尼西亚、泰国等地流动演出，直至民国二年(1913)才返回。虽只历时三年多，但跨度却已是从清末到了民初。该班当时拥有一百多名艺员，且戏班的剧目、道具、服装等行头齐整，表演水准高超。在南洋诸国巡回演出诸多优秀传统剧目，如《九炎山》《薛蛟吞珠》等；班社著名艺员有乐师郭联寿、小生蔡迈三、丑角卢星照等。这次巡演活动，对当地的影响深远，潮汕和客家人士，心怀桑梓，情有独钟。他们把家乡来的“外江戏”视为文化正统和乡音传递。上至商贾贤达，下至黎民百姓，闻风必聚，奔走相告。更有许多热心人士捐钱奉物，鼎力扶掖外江班选场驻演，热情款待来自家乡的亲人。

1922年粤东外江戏“新天彩班”，先到新加坡演出，不少马来西亚的客家华侨，也相互邀约到新加坡看新天彩演戏。然后探听演出排期，诚聘戏班到马来诸岛巡演，一时间外江戏在马来西亚小有名气。后来，新天彩到印度尼西亚演出。印度尼西亚雅加达孟加勿杀区有个游艺场，里面汇集了各种娱乐团体，百戏杂陈。新天彩班在该场演出近三个月，因当地讲客家话的华侨较多，因而该班演出甚为旺台。主要演出剧目有《芦花雪》《三气周瑜》《辕门射戟》《桂枝写状》《斩王莽》《贵妃醉酒》《薛蛟吞珠》《庄子扇坟》等。在印度尼西亚客语华侨观众中，著名外江戏名角赖宣、丘赛花的名字是家喻户晓的。著名小生赖宣嗓音甜美，音域宽广，台风潇洒飘逸，演唱艺术富有创造性，有“山谷回音赖宣曲，五里遥听动人心”的绝妙佳评。著名花旦丘赛花，以感情丰富、表演细腻著称。她还有个过人的特点，就是善于利用道具表达人物的思想感情，如她在《庄子扇坟》一剧中，有一段旋转椅子以表达人物内心激动的情感表演，惟妙惟肖，尤为观者所称道。

“外江戏”四处奔波开枝散叶

何萍《外江戏钩沉录》（载《广东汉剧资料汇编》1988年第1辑）记载，据陈晋生老先生回忆，战前（编者注：指太平洋战争，约在1935-1940年），颇负盛名的潮州外江戏老三多班，再次来新加坡演出，可惜时过境迁，票房收入不高，处境艰难。因当年社会动荡，人心不稳。到后来境遇更差，无盘费打发艺职员返乡，只得将戏箱袍甲及乐器等抵押给当铺“大裕当”的老板、邑侨先贤张云卿。张云卿当时是南洋客属总会国乐部部长。此君心善，看不得乡班在外落魄，被人唾弃，遂出手相助。后来，张先生将戏箱等转送给客属总会儒乐部，未索取回报，只嘱珍藏。直到今天这些家当及一面大铜苏锣还保存在客属总会。老三多戏班解散后，艺人各奔前程，有的回国，如陈黛石；有的择地转行、转业：又如蓝耀，留在新加坡当地担任业余汉剧社团的指导教师。

当年，受广东外江戏班演出活动的影响，东南亚各地先后置办外江间班社。民国期间，新加坡、马来西亚等地相继成立广东汉剧业余组织。1912年，新加坡成立研究汉剧的“余娱儒乐社”，这些班社以客属商界子弟为骨干，业余练习技艺，在属地每年均有结社演出活动。1929年，成立南洋客属总会国乐部（新加坡独立建国后，改名为“儒乐部”）。其时，潮汕人士创立“六一儒乐社”。1931至1935年，“陶融儒乐社”“星华儒乐社”亦相继成立。20世纪30年代后期，留在新加坡的名角蓝耀，受聘于南洋客属总会儒乐部任艺术指导，培养了不少人才，曾灌录唱片30多张。汕头公益社名票友李光华（小生）于30年代后期至新加坡陶融儒乐社客串。从此，外江戏著名的赖（宣）派小生唱腔传入东南亚。1923至1924年，“荣天彩班”到马来西亚、新加坡演出，其名角丘君增（老生）留在马来西亚后，便开始有汉剧清班和“中军班”音乐组织；1945年，由李添盛、卓济民、梁少仙发起组织“怡保霹雳客属国乐社”，聘丘君增为导师，演出活动持续十多年。1947至1966年，外江戏组织“麻坡业余锦乐社”聘郑翊升为导师训练人才，每年均有不少交流演出活动。

汉剧团承前启后传递友谊

新中国成立后，广东汉剧在各级党委和政府关怀下，曾多次以各种不同方式，进行对外文化交流演出活动。1983年7月18日，应新加坡国家剧场的邀请，在南洋客属总会的大力支持下，广东汉剧团一行58人到新加坡国家剧场演出。这次的演艺阵容，与1982年赴香港演出相当。当时的省文化厅厅长唐瑜任团长、罗滨为副团长，艺术指导是梁素珍。主要演员有梁素珍、曾谋、范开盛、林仕律、黄群、杨秀微、刘孟慈、徐景清、黎职环、刘小玉、吴衍先、黄顺太等。在当日的记者招待会上，广东汉剧团的演员即席演唱多首汉剧片段，让新加坡观众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次日，首场演出传统剧目《齐王求将》，观众达三千多人，剧场气氛十分热烈。

7月18至24日，广东汉剧团演出剧目有《秦香莲》《齐王求将》《徐九经升官记》《盘夫》《柜中缘》等，共演出七场，获得了广大观众特别是海外乡亲的热情欢迎，引发新闻界的强烈反响。演出期间，当地媒体(包括中、英文版)刊登了剧团演出消息、文章、专题评论以及照片100多篇(幅)，当地电视台也日夜进行演出连播。1990年11月5日至19日，广东汉剧院与湖北汉剧团联袂到新加坡演出。梁素珍、林仕律、范开盛、吴衍先、李仙花、杨秀微、杨鸿旋、黄桂兴等八人应邀加盟演出。在新加坡嘉龙剧场与湖北汉剧团一起公演的广东汉剧节目有《胡月》《包公牵驴》《试夫》《让伞》《试妻》《访鼠测字》《和冤结亲》《背新娘》等，这是中国和新加坡建交以后，第一个由新加坡政府接待的中国文艺团体，被称为“第一流水平”。演出10场节目中，场场都有广东汉剧。由于演出好戏连台，报刊佳评如潮。一些报纸还用上“中国戏剧大展风釆，演出节目之多、水平之高，为历届来我国公演的剧团之冠”等赞誉之词，极尽鼓励。

历史上，除了以上几次的对外演出活动，广东汉剧还进行过许多形式的对外文化交流。李仙花、杨秀微、谢仁昌、张广武、钟礼俊、李焕霞、黄丽华、嵇兵、管乐莹等汉剧艺术家还在新时期先后多次赴欧美及东南亚各国和相关地区访问演出，举办讲座交流，此乃后话。

1990年，新加坡陶融儒乐社向广东汉剧团赠送锦旗。右为梁素珍。

新时代扬帆远航任重道远

新的时代，卓越追求。广东汉剧作为客家人的大戏，讲究的是原汁原味的传承，提倡的是与时俱进的创新。广东汉剧人深知，要生存和发展，就必须想方设法走出去。国家一级演员、现任广东汉剧传承研究院院长张广武先生，曾多次与笔者深刻探讨剧种的生态状况和未来的发展路径问题。他是一个很有事业心、颇重职业操守的表演艺术家。作为新时期广东汉剧的传承者和掌门人，笔者欣赏他的执着追求和人格魅力。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后期，他从梅州戏校毕业，一直钟情和坚守广东汉剧这一方舞台。此君背景无多，信念执着，从小我做起，三十多年在舞台摸爬滚打，逐渐成长为广东汉剧“新三代人”的代表。他是国家一级演员，又是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戏剧专家。担子不轻，但也深感压力重重。特别是前几年走上领导工作岗位后，国内的戏剧市场不容乐观，剧院人才断层问题突出，剧种面临历史转折的考验。2019年12月，梅州市委市政府提出“广东汉剧振兴发展”的具体工作目标后，他根本没有安逸守成的半点余地，精品创作、人才培养、阵地建设、非遗保护、文化交流、宣传推介等工作，一条一项都不能丢，每一件事都必须躬耕亲为，落实到位。这一点笔者比谁都清楚，忝为同仁，此情应知，此意深晓。谈到剧种的文化对外交流演出，张广武院长坦诚说道：“在今后一段时间里，广东汉剧除了在巩固国内传统演艺阵地之外，必须着重考虑开发新业态和新市场。首先是要‘走下去’，将广东汉剧舞台延伸到老百姓家门口。惠民演出、周五有戏、周六艺苑、文艺五进(进校园、进农村、进社区、进园区、进军营)缺一不可，无法推卸。但是，在今后一段时期内，传统戏剧走出国门，面向世界才是重中之重！”张广武的语气坚定而自信！感慨之余，笔者亦有同感。当今形势和业界状态，广东汉剧还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坚实的“走出去”，开发和拓展海外交流演出市场，把广东汉剧舞台延伸到国门之外，不失为一条重要的渠道。因此，这些年来，我们也都在努力尝试，譬如说“广东汉剧(汉乐)活动驿站”的适时设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记得是2017年的冬天，通过汇集社会各界和院团内部大家的意见，广东汉剧(汉乐)活动驿站应运而生。我们在毗邻周边的深圳、惠州、潮汕和梅州本地各县（市、区），继后在闽粤赣边区客属区域内，先后建立了20多个活动站点。通过自愿组织活动、专业带动业余、健康有序互动的模式开展良性运作。还以“可复制的模式”，于2022年为节点，在上级宣传文化和统战侨务部门的鼎力支持下，利用中国和毛里求斯建交五十周年的机遇，在其首都路易斯港市，签约设立了首个“广东汉剧海外(毛里求斯)传承推广中心”。该中心的建立，迅速而有效。4月份签约，9月份完善，10月份开课，一鼓作气，立马出彩。经过十多节课的网上教学和互动，当地首期招收的二十多名华人华侨和当地戏迷，迅速建班授课，异邦学员很快和广东汉剧的艺术家们频繁互动，练功学艺。凭借广东汉剧《盘夫》和汉歌《南国牡丹吐芬芳》等节目的排演，联情结谊，师徒唱筹，共话桑麻……今年春节和元宵期间，在当地组织开展的节庆联欢活动中，广东汉剧精彩剧(节目)在泛太平洋岛国唱响，其美妙绝伦之戏剧声腔、古朴典雅之器乐音韵、婉约柔情之表演风采在异国他乡呈现，迷醉狂欢人群。来自中国的剧种内涵深奥，来自客家梅州的乡音响彻云霄。大家可以预期，广东汉剧的同仁们，情真意切，扎实推进，将以此为“可复制模式”，在今后的一个时期，积极创造条件，克服困难，在国内外相关部门的支持下，以毛里求斯教学实践为新的起点，有选择地在东南亚各国，特别是在主要华人华侨聚居地(新加坡、印度尼西亚、马来西亚、泰国等)，逐步设立更多的“广东汉剧海外传承推广中心”。随后，我们有决心有步骤地跟随国家“一带一路”的建设，以自信自强的文化底蕴和智慧，与时俱进，攻坚克难，在新时代的征程中，推进广东汉剧走向世界，走向未来；以优秀传统文化的历史和客家人文精神的风釆，打开山门，扬帆大洋，乘风破浪，交流融通，讲述中国故事，讲好梅州故事。

（作者系国家一级编剧、广东汉剧传承研究院副院长）

编辑：廖   智

审核：陈嘉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