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桂花又开了,我趴在书桌上,忽然闻到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甜香。书包侧兜里掉出一片干枯的花瓣,焦糖色的褶皱里还藏着记忆的温度。
小时候每到九月,爷爷总会把竹篮擦得锃亮,牵着我去龙福公园看桂花。清晨的露水还沾在石板路上,老远就能望见那片金黄的花海。爷爷的布鞋踩在青苔上会发出“咯吱”的声响,他总说“小子慢些跑,别摔着”。可我还是像撒欢的小狗似的往前冲,直到被桂香撞了个满怀。
“这是金桂,像不像撒了满树的金箔?”爷爷用布满老茧的手托着花枝教我辨认。我们总在最大的那棵桂花树下铺开报纸,爷爷从竹篮中掏出瓷缸,缸底茶叶被滚水一冲,桂花的香气就跟随着白雾飘溢出来。有时风起,细碎的花瓣会扬起飘落在我的头上,爷爷总会在我头发上拍拍,把桂花从头发上摘下。
有次,我非要采摘桂花,蹦高却够不到枝头。爷爷便从裤兜掏出手帕做成布袋,蹲下身让我踩着他的膝盖往上爬。我晃悠伸手,也感觉到了爷爷的手在微微晃悠,却仍笑着说:“昀仔,往左些,再往右些,别摔了……”那天的手帕包着采摘来的桂花,拿回家后被奶奶做成了桂花糖,我蹲在炉前数着气泡,甜香气味顿时充满了整个屋子。太阳落了山,爷爷见我睡在沙发上便不允打搅我,而是拿着筷子蘸了点锅中糖浆,再拿出来轻轻吹去,还未凝固,我就从梦中醒了,吵着闹着要吃,爷爷拗不过我,只好在我抢之前再多吹几口气,而我直接拿了过来,一口将眼前晶莹中带着些许浑浊的糖含在嘴中,那甜蜜的桂花香盈满口腔,于味蕾轻轻流过,化作了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我闭上眼,收紧肩膀往上一抖,摇了摇头,抿着嘴。爷爷看着我,没有说话,我虽未看他的脸,但我似能感觉到他挂在嘴角的一抹微笑。
初二开学前收拾行李,从老家的布袋中掉出一个泛黄的信封。拆开时碎金般的桂花撒落在我的掌心上,信封上写着“给昀仔的一个秋”。我才想起来,原是我着急赶路,竟遗忘了这封信与那份秋。我盯着手中已干枯的桂花,不禁愣了神。我似收到了一封来自时光深处的信件,让我于仅存的丝缕花香中与爷爷、奶奶,与桂花,与童年的我重逢于那片秋黄之中。
我轻轻将那几片已干枯的桂花夹入书中,我想把这份桂花香藏在记忆深处,待下次翻开书包时,能被它撞个满心窝的甜。
又是一年秋天,我骑着单车从桂花丛中经过,猛吸一口香气,停下摘了几朵放在信中,然后回家,在信上写了一行字:“给爷爷的一份秋。”
那桂花香虽然无时光深处的甜,却总让人觉得别有一番韵味。
作者:林浩昀(深圳市麒麟中学初二3班)
编辑:廖玉芳
审核:廖爱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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