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桂峰

我每天散步的线路，是从金山街出发，经过新东北路、塔牌大道，蕉中门口登上镇山。有人会说，线路单调，不会无聊吗？他不知道，现在的蕉城，那是日日新，时时新，城市发展和自然融合，人与城市和谐相处。

金山街的人间烟火味特别浓。蕉岭人的一天是从一碗三及第开始的，而蕉城第一碗三及第是从金山街煮起的。当山城还在酣睡，晨曦悄悄地揭开青灰色的透明薄膜，露出一丝白玉的时候，金山街已经在锅头锅铲剁板等饮具餐具相互牵制、拉扯和碰撞的响声中睁开了眼，它不安地望着仍然像星星亮着的路灯，为醒早了打扰了城市害羞，直到星星被太阳的先行官收走，它才向城市交出身段。有一句话，三及第只要过了油坑北坑冈，就不算三及第。这是实话。蕉岭人明白，蕉岭的山好水好，猪肉好，优越的自然资源孕育了蕉岭专属的一碗汤。

新东北路，曾是蕉城最繁华、最时尚的地方。两边店铺林立，时装店、鲜花店、水果店，踩着时令的节点，展现时新和鲜活。

忽一天，它变了。它像冬眠后醒来的蝴蝶，又像是小女孩呼啦滑进了十八岁的少女时代，丰盈、清丽起来。不久前，一群人在这里忙碌了许久，这些人撤走后，街道两边变得明亮了，漂亮了，红砖地面换上了玉白的大理石砖板，有了几分洋气。更令人惊讶的是，绿化树的花池经过改造后，一改单一死板僵硬的格调，建成变化多样而又和谐统一的新式花池：这个像水滴形的，浅红色；这个像豌豆的，蓝色；这个像卧蚕的，是浅黄色……看上去就是童话世界来到这里，蕉城人的生活底色更丰富了。

龙门广场正门前，是塔牌大道的十字路口。五月，这里飘荡着玉兰花香。每次路过，我一脚踩出一穴香巢，每次都要费好大力气才能迈出下一步。穿过它后，灵魂像被洗涤了一番，整个人是那么清爽、空明和自在。

带着浸过玉兰香的眼睛，不久它就香香地吻上了迷人的景致——漫悦口袋公园。本来，它处在城市一角，巴掌般大小。北面是龙门广场，东边是教育局大楼，西边是百年老校蕉中，三面环路。它还是阶梯式的，是上下两层的两块地。上层是长方形的，比较规整，建有篮球场外加市民健身场地，下面一层是摆放了几个健身器材的三角形的一块闲地。忽一天，这里封闭起来了，有一段时间，挖掘机和工人说话的声音从里面溢出，电焊弧光像闪电一样摇晃夜色。又忽一天，像摘面纱一样蓝色围墙撤掉了，一个崭新景致呈现出来。

球场铺上了一幅巨大的蓝色毯子，一道道白线标识表明，它只适合爱好篮球的人在这里冲锋陷阵。球场西边，是三张乒乓球桌子。它们后边，竖起了一座像甜甜圈的凉亭，亭顶是黄色的，中间是空的，整个亭子明亮通透，下面的休闲椅为市民提供了方便。至于那块三角地，更是摇身一变，断坎变成了行人的台阶和儿童滑梯、攀登的斜梯。色彩缤纷的健身器材错落有致分散在各处，这里蜕变成儿童和老年人娱乐和健身场地。口袋公园实现了人和自然的融合，让人们生活变得更加美好。

登上镇山，眺望蕉城，有一股开喉放歌的冲动。蕉城，被东西两翼的青山紧紧搂抱，安静祥和，东边的武夷山脉为它撑起初升的太阳，夜晚它枕着石窟河入睡，河水里的精灵为它吟唱《长潭山歌》。长潭堤坝隐约可见，丘成桐国际会议中心卧在长潭青山中，黄香铁故居文脉冲天，广州小镇新姿动人，双龙铁路期待吟啸。收回目光，图书馆、蕉中、博物馆和龙门广场四周云集，和山上的丘逢甲纪念亭相呼应，汇聚形成永恒的文脉。

作为土生土长的蕉岭人，自然知道在这小小的山城无处不蕴藏着迷人可爱的景致。今天的蕉城，就是利用了自然资源和人文资源，融合在一起打造出宜居的城市，这里的人的生活也更加舒适愉悦。

成片的稻田，翻滚的稻浪。（丘林强　摄）

●静 音

农历三四月间，农谚有“过菜荒”之说，可我眼前的一片花海绿毯却蓬勃生长，油菜、包菜、白菜……尤其是那些油菜花。田里十几个村民在埋头采摘，从他们的笑谈中，我听出一些外地口音。我逮着一个瘦小的菜农：“你们从哪来？”“从贵州过来的。”“为啥不远千里来这，想必你们都是种菜能手？”

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来之前根本没有经验。”她望向自动节水滴灌喷淋的蔬菜地，自信地说：“这里的土地连片好耕作、水利设施也蛮好，我们一家子过来承包这一块30亩地，来了快三年了。”

“一块地30亩！”看我咋舌，刚从耕地保护项目现场赶来的下南村林书记，指着眼前巨大矩形烟田，如数家珍：“全村的耕地从之前1173小块整成现在14大块，每块田有几十亩，连片600多亩，承包给5个种植户和一家农业公司种蔬菜和烟稻轮作，采收时有60多个村民在这务工”。“哒哒哒”，两辆大型翻耕机毫无阻挡地飞驰于田间，像是证实林书记的自信。千万株绿茸茸长开的烟苗，展现着眼前的勃勃生机。烟田负责人信心十足地说：整理后的耕地肥力足，烟田亩产增收一两千没问题。

千百年来，土地的起起落落让人感叹不已。

远的不说，就说我家的那块耕地。20世纪80年代初，刚分田到户，夏收时，奶奶对着一屋子金黄的稻谷看了又看，生怕这不是真的。吃饭时，一家人碗里的白米饭都盛得满满的，大家沉浸于香甜米饭的幸福之中。

十几年前，母亲因病不能再劳作，极度虚弱的她，总让我载她到我家田头，当她凝望一片金黄稻浪，嘴角便慢慢上扬。母亲对曾经挥汗躬耕的田地，是那么眷恋和引以为傲，这片耕地是父母养育我们兄妹长大的见证。耕地最先是父母耕种，后来由婶婶接耕，再后来，外出的堂哥坚持不让婶婶耕田，对婶婶说：一年到头辛苦耕种，除去人工肥料，赔本又伤身。

当许多村民纷纷挤进城市，一垄垄田地便任由杂草疯长。多年来，母亲凝望那金黄稻浪的一幕总悬在我的心头。为此，从农田水利建设、农技推广、种粮补农机补、稻粮增产、再到种粮大户的涌现，从农村承包地“三权分置”到确权颁证，是我廿载记者生涯的最密聚焦点和兴奋点。

也曾为种粮大户的困惑而揪心：机械化耕种降本增效，农耕机却被一道道田坎绊住，碎布般的田块拉拽着种粮大户们大干一场的信心。

幸而，一支“神笔”恰逢其时的“挥毫泼墨”奠定了发展的底色。2021年，全域土地综合整治在新铺镇率先试点。这次农村土地制度改革的最关键一招：把土地潜在的活力——经营权激活并集约起来，林书记话语中透出发自内心的欣慰，经村干部的努力，集体与全村400多户群众签下土地经营权托管入股协议。改革第二招——耕地保护连片整治得以大刀阔斧实施，撂荒、零散、弃耕地汇成连片良田。“导产业”也由此水到渠成。70多户种植大户，十几家合作社和农业公司在新铺镇“大良田”里大展身手。同福、矮车、潘田等村聚集2000亩土地建起粤港澳大湾区“菜篮子”生产基地，为乡村带来了新的发展。

如今，从平原到山区，“百亩方”“千亩方”如雨后春笋般呈现，我们的航拍机信马由缰飞越广阔田畴，一年四季“饱览”稻菽千重浪的五彩田园，见证寿乡广袤田野焕发蓬勃生机。更令我欣喜的是，堂哥也回乡成为农场主，闲不住的婶婶在儿子的农场“打零工”，她自诩自己成为月薪三千的领薪农民。

“神笔”又染千重浪，我们家的田地里，又是一片金黄稻海。

蜿蜒的石窟河。（汪敬淼　摄）

●丘艳荣

我喜欢去陪一条河散步，或者说是她陪我散步。这条河名为“石窟”，名字看似刚硬，内心却极为温柔。是的，她温婉、平和、澄澈、美丽。她，是我们的母亲河。

她没有一泻千里、万马奔腾的气势，却终年川流不息，碧波荡漾，明澈如一条蜿蜒的玉带。她哺育两岸的村庄和人们：每一片田地，每一棵庄稼，每一户人家，每一尾鱼虾，每一棵树，每一株草，每一朵花。她也哺育出特有的历史和文化，宗教和信仰。一条条水上的波纹，就是写在时空的文字；一阵阵河面的轻风，就是留在耳畔的传说；一贯静水流深的沉稳，就是历经风霜后铸就的品格和风骨。

那波光粼粼的水面，好似母亲宽广的胸怀，把青山和田园拥在怀中。她的样子，我怎么看都看不够。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石窟河边的春花绚烂，秋月皎洁，夏风清凉，“雪”也是有的——是岸边的芦花、飞翔的白鹭。冬天的芦花白了头，像皑皑白雪，在北风中飞舞；凌风的白鹭是掠起的雪，在飞翔，在闪亮。千年的风霜，并没有给她留下太多岁月的痕迹，风的雕琢，雨的冲刷，冰霜的亲吻，反而让她越来越年轻，越来越有朝气。石窟河全长只有179公里，河宽不过100－200米，不丰腴，但也绝不枯瘦，即使是旱季，她也从不断流。她的眼神总是清澈澄净，她的脸庞总是光洁明亮，她的妆容总是清新怡人。我最喜欢的是她身上的味道，那种混合着草木香、花香和两岸浓浓烟火气的味道。这样的味道让人心安又惬意。

石窟河，她因河畔奇窟得名，曾是“南盐北米”的黄金水道，商船穿梭，妈祖文化与客家文化在此交融。政府依托石窟河沿线的山水脉络和秀美风光，融合“水文化”“田文化”“村文化”等要素，打造了串联长潭镇白马村、新泉村和蕉城镇龙安村、三圳镇福北村等10个村，总长30公里的乡村振兴示范带，将石窟河风景揽入怀中，步步成画。

我最喜欢去的地方是石窟河边的乡村慢行步道，是地处龙安村的滨水公园的一部分。“看得见山，望得见水，记得住乡愁”，习主席这句诗意的语录镌刻在公园的门楼顶上，像河风拂过脸庞，像流水荡涤心灵。是啊，不管走得多远，都不要忘记来时的路。青山绿水才是我们生活的底色，而乡愁，更是我们心灵不变的寄托。

只要一有空，我就愿意来到石窟河身旁，与她共看日升日落，花谢花开，与她齐听虫声唧唧，鸟声啾啾，与她一起沉醉在一幕幕变幻的风景里：有“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的盛世安稳，有“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的浪漫写意，有“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美丽震撼，有“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宁静致远……

来河边散步的人们有很多，从他们的口音中，可以分辨出他们中有蕉岭客家人，也有外县的客家人，还有不少是外省口音的……石窟河有吸引力，有包容度，越来越多的外乡人来这里就业、生活，甚至定居。这里，也渐渐成为他们的第二故乡。心安之处，即为故乡。石窟河，自有一种让人安定的力量。

岸边的花、河边的树、水面跃起的小鱼、天空飞过的白鹭、悠闲垂钓的画面、河湾戏水的鸭群……一切一切，我都那样地爱着。二月的洋紫荆开过，三月的风铃木开过，四月的紫牵牛开过，五月的七里香开过，六月的白玉兰又香飘河岸。还有更美的花，在我心里花开不败——那是洋溢在人们脸上的平和快乐的笑脸。这样的笑容，是这片国泰民安的土地赐予的。

面对河流，凭栏而立，发现自己倒映在水中的影子变得与河水一样澄澈，是内心平静平和的折射吧？正如来此休闲的我们，我们的幸福与母亲河融为一体，与我们所处的时代融为一体。

夕阳西下，微风轻吹，悄悄弥漫上来的暮色，让石窟河更显温情，滑进河心的落日，让石窟河更加斑斓和博大。

一轮新的太阳正在她的怀抱里孕育和生长。

编辑：林慧文（实习）李子莹

审核：练海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