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已入画

□青宛

淡淡月光当空，婆娑树叶掩映，一方池塘，几声蛙鸣，一扇彩绘墙，几组石桌凳，一排健身器材。有雨后凉风，有健谈的笑声，有忘我的眼神和即将开启乡村夜景直播的村民。

乡道横竖分明，可供三三两两行人背手来回踱步，偶有摩托车穿行，距村中央百米，到石窟河也百米。叫绝的是，齐整的稻田夹道欢迎，涌动稻香、稻浪，借由夜的静、月的韵，酿出款款澄澈、惬意或回忆，一阵一阵，此起彼伏，入眼，入耳，入鼻，入喉，直至五脏六腑。

不知不觉，伫立一旁的我，已沉浸式品着此番悠悠入画的感觉，切换工作生活。

最喜风景，大开大合堪比小家碧玉。喜欢自然的山川、田畴阔野，喜欢抑扬顿挫的节奏，曲折回环，有急有缓。盎然的，寂静的；炽热的，凉爽的；温情的，落寞的；四季各美其美，生出“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的洒脱。此时此刻，已然入秋，入的是岭南的秋，客家蕉岭的秋，一座平凡不平庸的乡村的秋。秋，在这里，属于夜晚，属于幽清明净，属于万般遐思的画。

美好的是，我和女儿就舒展在画中。

与稻田并行的圳道流水汩汩，捕鱼人着一身装备，顺流水的走向低头前行捕捞，女儿的目光和脚步紧紧跟随渔网的动向，并不停地问：“真的有鱼吗？真的会有鱼吗？”捕鱼人专心捕捞，沉默不语，我怕打扰鱼儿入网，也不作声。百米的圳道，在秋夜，变得充满小确幸的期待。我刻意留在他们身后，用手机拍下月光、灯光交织下的背影。

聚焦的那一刻，我独自欣赏到，那，果真是一幅动人的画。抬眼可见的实景透过屏幕平添时空的转换，让整个秋夜愈发暖意融融，由近渐远的身影与夜色的亮光辉映，一种和光同尘的坚定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哇，真的抓到了，抓到一条小鱼了诶！妈妈快来看！”女儿一阵惊喜地喊叫道。我迈步向前，并抬头望天，发觉月光似乎更亮了。当我靠近女儿拍到捕鱼人把鱼装进篓的瞬间，内心顿觉圆满：画面圆满，此行圆满，人生圆满。收获是画，收获前的等待是画，默默低头前行是画。人生必经的风雨泥泞，工作生活中的酸甜苦辣咸，所有的过往和愿景，何尝不是画呢？

我相信，许多年后自不会忘记这入画的秋，或者说是秋的入画。仿佛，它从不曾离开，互为见证的昨天、未来，也是当下。有此诚心，在画中，可遇亦可求。更何况这画，本就是你我之心。

桂香满院

□温连华

深夜，风儿带着桂花香，轻轻吹送着，弥漫了整个小区的院子。门房那间小屋依旧亮着灯光，小屋的主人就是这个小区大院的守门人。

晨光熹微，淡淡的桂花香弥漫开来，老人开始一天的工作和活动。沙沙沙，竹扫把在水泥地上刷过，轻扫慢拢，宽阔的地板在扫把轻抚下露出洁净的面容。接着，老人拿起胶管接上水龙头，浇灌花坛里的几株金桂。想当初，花坛只有野草，如今这些桂树已经长得粗壮，正值花开季节，黄灿灿的小花朵藏在绿叶间，好像不想让别人看见，可那花香是藏不住的呀！

很少人知道老人的名字，只知道他姓徐，大家都亲切地叫他徐伯。“徐伯，有我的快递么？”“有我的报纸么？”“哦，有！有！”老人迭声应答着一边从保卫室拿出来。不管日子过得快慢，天天如此。

暑假，大人们上班去了，只有孩子们在院子里游戏。老人是爱孩子的，自己儿子小时候不也是这样顽皮可爱的吗？老人注视着孩子们，眼睛里充满爱意。突然发现一个小男孩正站在花坛上折桂花，老人走到孩子身后把他抱了下来。小孩挣扎着还想折，老人腾出一只手指着桂花问“你喜欢桂花？”“我和妹妹都要桂花。”“那你知道这桂花摘下来就像孩子离开阿妈一样，不会开也不会香了，你愿意看它枯死吗？”“我要桂花！”孩子重复，“你想要哪一枝？”孩子指着花最密的一枝。“好吧，我给你这枝。”“真的？”“不过，折下来它就会枯死，这

样吧，这枝花属于你，你可以看它，闻它的香气，让它继续生长在这里，不让人采摘，我们一起照顾和守护它，好吗？”“好！”哥哥和妹妹异口同声。于是，喜欢桂花的孩子每人分到守护一枝花的任务，小院的花香更美更浓郁了。

虽然现在用电打气，但大院的人还是很喜欢门房的手动打气筒。九月开学前高年级的学生兴高采烈地推着自行车争先光顾门房，手劲小的女生就由老人义务给她们的自行车打气。花坛里边有葱和姜，这是老人种下的，但他总是“慷慨解囊”，谁只要问一声，就可以自由采摘。快递、报纸来了，老人一样样摆放整齐醒目，大院里的人从不会拿错快递、杂志、报纸。那些停放的单车摩托车，晾晒的物品，也不必担心丢失，老人时刻关心着。大院里的人在这安全干净的地方生活，每天快快乐乐的，可是有几个人会想过这一切都有老人的辛劳呢？突然想到那些桂树，那些藏在叶子间不引人注目却散发着浓浓醇香的桂花，不就是老人的写照吗。

从日出到日落，许多人的一天也许是在紧张的工作中度过，也许在一杯茶一张报的闲暇中度过，也许在许多琐碎平常的生活中度过。但，也许有很多人像徐伯那样每天重复着这些小事，而这些小事确实得有人去做。

又到夜晚，又是个桂香浓浓的夜晚。小区已经进入沉睡，门房那个小屋依然睁亮它的眼睛，灯光映照下，守门老人的身影在窗上叠印出一个好高大、好高大的身影。

谢谢您，老师

□丘艳荣

不常联系，常常想起——这是我与师范班主任钟老师二十几年师生情谊的写照。

我们是上世纪90年代的中师生。虽然“中师”这个词汇现在已经慢慢淡出人们的视野，但在当年，考上中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类学生上中师，二类学生上高中”的说法是有凭有据的。可以说，能考进我们学校公费生的基本上都是各个中学的尖子生。学费低、包分配、国家补助伙食费，成为很多农村孩子跳出农门的一个重要途径。

1995年，我们这群十五六岁的少年遇到了刚刚大学毕业两年的钟老师，算来当年他也就是二十四五岁。我们是他带的第二届学生，从一年级一直带到毕业。三年的时光，我们师生间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开学第一课，他振聋发聩的一番话，让我印象深刻。“严师”，这是他给我的第一印象。

“不要以为你们考上梅师就端稳了一个铁饭碗，如果抱着来梅师混日子的想法的，建议不要在我班上！来我班上是要学真本事的。你们以后都是当老师的，不学多点本事，怎么当老师？”眼镜后面的眼神透着一股果决、坚毅的味道。

他痛恨弄虚作假，他说：“学习和做人一样。来不得半点虚假。如果谁敢在学习上有弄虚作假行为，我的数学科你不用考，我直接给你一百分。”他正话反说，掷地有声，让个别有侥幸心理的同学闻之色变，让真心向学的同学拍手称快。

他在班会上用蒲松龄的自勉联激励我们——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他潇洒地在黑板上“刷刷刷”地写下这副对联，然后语重心长地对我们说：“在该努力的年龄里你们不能选择安逸，不能把眼光局限于跳出农门，而应该有更大的志向，更高的追求。只有努力拼搏才能不负此生！”

别看他严厉，可跟他相处久了之后，发现他很“亲民”。他说：“讲台上我是你们的老师，讲台下我们就是朋友。”老师是兴宁人，普通话里还有很浓的乡音，我们把它称之为“兴普”。我们也敢调侃他的“兴普”。最经典的是这八个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们曾一遍遍学着说“事不干己，高高嘎起”，每次学到“挂”字的时候就伸长脖子，提高着声调“嘎”的一声，学一次就嘻嘻哈哈笑一次。钟老师并不介意，他顺势要求我们：“老师的普通话确实说得不好。所以你们一定要学好。”

他跟我们班男生称兄道弟，一起在球场上左突右防，挥汗如雨，一起挤在他宿舍里看球赛，为喜爱的球队呐喊助威。

他把我们都当成自己的弟弟妹妹，甚至是孩子。钟老师对我的厚爱，我尤其感激。他不止一次在私下和当众说：“我是把艳荣当闺女的。”

毕业后两年，我的人生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腰椎的第二次手术失败，损伤了神经，活蹦乱跳的我从此与拐杖相伴。经历过迷茫和彷徨，经历过消极和脆弱，我最终还是选择了坚强面对。我坚守讲台，努力工作。成家之后，随着孩子的出生，生命更加丰盈。在教学和照顾家庭之余，我选择用写作充实自己，这几年也小有收获。钟老师始终关注着我。他看到我发表的文章，会很亲切地给我发信息——午觉醒来，又看到艳荣的文章，真的感到很自豪!儿子出生那年，老师正好来蕉岭上课，特意抽了个空来看望我和孩子，老师的厚爱让我极为感动。老师笑着说：“我是把你当闺女看的。”这样的话那么自然、那么亲切，从老师口中说出，我几欲落泪。

每个教师节，我一定要给他打个电话或发个信息，这于我，近乎是一项神圣的仪式。

每每收到老师的回复，我都会珍藏于心。今年教师节，又收到老师的信息——不知为什么，每到教师节，总想起我可爱的艳荣！脑海中总浮现：在讲台上坚强、美丽大方的艳荣老师在谆谆教导她的学生！而我，似乎在旁边默默地注视着你……因你的坚强而流泪；因你的成绩而感到欣慰……

而我最欣慰的是：“老师，长大后，我就成了您！亲爱的钟老师，现在的我正做着跟您一样的事情，付出爱，收获爱……”

“爱出者爱返”，当老师的人便是能收获到这种幸福的人。

好雨知时节

□江静

这雨，下得很是友好，有章有法有情。

你看，它先“啪，啪，啪”松松散散来一段，不慌不忙、不急不躁地敲打着玻璃窗，多年老友约见的架势。收到这清晰讯息，我整理好阳台，关好门窗，四下里巡视一番，妥当，该煮上一壶水了。及至此时，完成了相互之间的默契，接下来就是正儿八经下雨了。待我把阳台玻璃门漏开三四指宽，刚刚好放张小木凳当茶桌时，雨已挟着风，啪啦啪啦，下得率真，下得尽兴，下得不管不顾，下得酣畅淋漓。而我在门内，吹着有微雨颗粒的风，喝着热热的茶，听着欢腾的雨，感受着久违的凉意。

对雨，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幼年。下雨，生产队决定不用出工，妈赶紧去看外婆。外婆家在城里，约十三公里路程，大人急急走山路，估计也要两个钟头。雨太大，妈决定留我们在家。那时不懂事啊，眼睁睁看着妈戴着“笠嫲”披着油纸消失在雨里，顿时肝肠寸断。张大嘴，顺势就在泥水里撒泼打滚。记得雨哗哗哗下个不停，也不知喝进去了多少雨水，透支了多少伤心。

后来，学到了很多关于雨的古诗，像“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春夏秋冬的雨，似乎都包含雨意。还好其中有一句也是印象深刻——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现在想来，当年那场雨，对年轻的妈而言就是场好雨呀。山那边，思念已久的老母亲盼来这场雨，正倚门眺望；山这边，疲惫不堪的妈时不时擦把汗，默默看一眼城里的方向。衬着如此温馨的画面，让雨中撒泼的孩子也化解了尴尬，变得可爱起来。

雨一直下，思绪也像雨，满天飞。

虽说已入秋，花生芝麻糍粑也吃了，板栗鸡汤也喝了，然溽热依旧，天天汗蒸，最大的渴望已经退化成简单的生存需求——下一场雨吧。这当口，这正儿八经的雨一来，溽热顿消。到雨渐渐消停，窗纱上已坠满了晶莹剔透的水珠，看着就清凉。于是，我走到阳台，望向远山。只见水洗过后，远山如黛，半山腰云雾缭绕，山顶线条柔软，咦，这不就仿佛云雾飘缈的庐山一般？或者下一秒，朱熹先生会从五老峰南麓白鹿洞书院款款走出来，一脸沉思，走向岳麓书院，赴一场“朱张会讲”？

近来文思枯竭，脑子里一团乱麻，千条线，万条线，乱飞，却怎样也扯不出那个线头，兀自焦躁。想起老师曾安慰过我们，不用惊，不用惊，每个写文章的人都会遇到瓶颈期的。转换一下，暂时就不写，可以看看书，看看电影，或者出去走走，贵在坚持！老师的话，恰如一场及时雨，捋顺了一颗毛躁的心。每次从“村一阁”出来，都神清气爽，像雨后吸饱了水的草木。于是，我随手抽出搁置许久的《山河之书》，刚好就翻到了其中《一个庭院》，从庭院里走出了宋朝大名鼎鼎的大哲学家朱熹先生。

——凡读书，须要读得字字响亮，不可误一字，不可少一字，不可多一字，不可倒一字，不可牵强暗记，只是要多诵数遍，自然上口，久远不忘。古人云“读书百遍，其意自见”。谓读得熟，则不待解说，自晓其义也。余常谓，读书有三到，谓心到，眼到，口到，心不在此，则眼不看仔细，心眼既不专一，却只漫朗诵读，绝不能记，记亦不能久也。三到之中，心到最急。心既到矣，眼口岂不到乎？——百度一下朱熹先生，一字一句，规规矩矩读完朱熹先生这段《读书要三到》，长长舒口气，刚刚适合现在心浮气躁的我啊。有章有法，于我，又恰如一场好雨。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

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杜甫的这首《春夜喜雨》，穿越到了一千多年后的今天，恰恰好下到了我的心头。天凉，好个秋哇。

那么，值此好时节，就在这大大的庭院，听雨观云，好好读书吧！

中秋月

□永平

所有的美好，汇集成

今晚硕大的圆月

每一缕月光，就是一首赞美诗

古往今来，为了今晚的月亮

多少文人骚客，写下

阴晴圆缺的故事

千山和万水

无处不在演绎

春华秋实的欢喜与悲壮

熙熙攘攘的车流，最后汇集成

家里一盏温馨的灯

中秋之夜呵，还有多少祝福

在赶往的路上，就算曾经的遗憾

也沉浸在甜美的笑脸里

今晚的大地呵，好像

所有的相逢和离别

都与月亮有关

秋日长潭

□曾志雄

雾锁碧潭

浪摇晚舟

还没来得及触景生情

夕阳和红叶，便带来秋的愁绪

而水面突然窜起的一群白色水鸟

和暖暖的水汽

又让矛盾的潭更加矛盾

秋乎？春乎？思想和个性的领地

被变幻不定的颜色，打扰得

纷繁杂乱

不断远去的波纹有难测的动机吗

它们扬起的眉头

分明有揶揄的笑意

丰满的船娘为何不愿为我唱一曲山歌

就因为我两鬓的白发吗

情绪泛滥的傍晚，我不得要领

但我祈求：让我留下来吧

别让我秋天的窘态

在，矛盾里忧郁

就让，由我眼中升起的那一把把惊喜

随波浪，轻轻溅落船头

赐我以坦然

看月亮

□阿静

随手指向一朵云

花，鸟，虫，鱼，小阿花

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

红楼梦，草原上的小木屋

汪曾祺的海鸭蛋，三毛的橄榄树

街头流浪汉，四十年买一张彩票的坚守

隔壁老王家妻贤子孝，看起来很幸福

三寸天堂的卑微，字眼编织的快乐

工作，家庭，和辅酶Q10

各种冷暖，各种计较，爱与不爱

手上一滴蚊子血，心头那束白月光

红玫瑰红，黄玫瑰黄

自我与本我，界定模糊

无限延伸，直到

鸟雀在梦中呢喃，万物悄悄生长

直到，来年梧桐花儿又开放

我们啊

只是，找个由头

比如，这个阴转多云的秋天晚上

约长东，看个月亮

编辑：刘凌（实习）林仪

审核：张英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