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今年是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5周年。75年前，志愿军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历经两年零9个月艰苦卓绝的浴血奋战，赢得了伟大胜利。75年来，参加过这场战争的志愿军老战士逐渐凋零，但他们挺膺担当、保家卫国的英雄本色和伟大的抗美援朝精神仍然熠熠生辉。

本期“人物”版，我们一起聆听97岁抗美援朝老兵林财茂讲述他的战斗故事和人生经历。敬请垂注。

▲年近期颐的林财茂手捧“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纪念章留影。（全文图片除注明外，均为林德培 摄）

人物档案：林财茂，生于1929年7月，广东揭阳人。1951年入伍，中国人民志愿军第54军134师401团3营10连副班长，参加过金城战役，抗美援朝战争胜利后随部队留在朝鲜投身守备重建工作。1956年复员回乡，曾于1958年应征到梅县参与建设松口水泥厂、油坑水泥厂等。

自述/林财茂    整理/林德培

今年10月，在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5周年之际，电影《志愿军：浴血和平》在各大影院热映。这部影片聚焦中国抗美援朝第五次战役后直至停战协议签署期间的作战历程。听后生仔讲，影片拍得不错，故事讲得精彩。顿时，燃起了我的热情，也勾起了我的记忆。当年在战火纷飞中九死一生的场景，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75年前的1950年10月，抗美援朝战争爆发，中国人民志愿军将士被称为“最可爱的人”。1951年，作为家中长子的我怀揣着“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使命报名参军，在广州某新兵团接受训练。1952年9月，正式编入第45军134师401团3营10连，随时准备开赴朝鲜战场。这段时间，我在广播中听过、报纸上看过杨根思、罗盛教等人的英雄事迹，深受鼓舞。但当时“老政府”（父亲）和老婆都舍不得我以身涉险，况且家里女儿才两岁多。但是，忠孝不能两全，有国才有家。秉承这样的信念和决心，我毅然奔赴部队。

▲刚入伍的林财茂，风华正茂。

当时，45军134师驻守广东惠州、东莞一带，担负海防任务。1952年12月30日，完成三个多月的集训后，我参加了全师入朝作战动员大会。和许多战友一样，我也特意去东莞的照相馆拍了照片，留作纪念。

1953年1月，入朝命令下达。我全师官兵登车北上，车轮滚滚，日夜兼程。七天七夜里，窗外掠过数十个城市的灯火，我们在汉口站匆匆换上了厚实的苏式冬装，紧张、兴奋与凝重交织在心中。火车最终抵达国门前的最后一座城市——辽宁安东（今丹东）。出发前，虽已做好心理准备，但到达丹东时，天寒地冻的天气仍让我这个来自岭南的新兵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寒气彻骨。

▲1950年10月19日，中国人民志愿军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和朝鲜人民一道共同抗击侵略者。（新华社发）

从当年3月起，134师奉命担负辽东半岛防御任务，东起朝鲜薪岛，西至庄河，全线展开海防部署。同年5月初，134师奉命乘火车入朝。部队采取昼伏夜出的方式向着朝鲜方向艰难挺进，火车刚驶入鸭绿江大桥，就听到敌机“嗡嗡嗡”的轰鸣声。空袭警报很快拉响，没过一会儿，一颗颗炸弹坠落下来，强烈的爆炸声非常刺耳。架设在鸭绿江大桥的高射机枪，不断朝天扫射，掩护火车前行。我们内心不由得紧张起来。但敌机盘旋扔弹的频率丝毫不减，在一处山口，机车（火车头）甩下车皮（车厢），迅速驶入隧道隐蔽。

部队首长告诉我们要保持镇定，入朝以后要习惯敌机的骚扰。火车接着赶路，扎进深山密林，过了不久，火车速度放缓，在朝鲜顺安车站停靠时已是午夜两点。车站依然是敌机轰炸的重点，我们迅速转移。

天亮了，朝鲜战后的景象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可谓“满目疮痍”。公路与铁路两旁布满了密集的弹坑，铁轨被炸得如同麻花般扭曲，桥梁坍塌，几乎找不到一座完好的房屋，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废墟残垣。

入朝后，为适应新的作战需要，志愿军进行了建制调整。我所在的第45军奉命与第44军合编，组成志愿军第54军，我师亦整编为第54军134师。驻守朝鲜西北部的战略交通枢纽顺川，保障前线的物资供应和兵力机动。134师进驻此地，主要是作为二线预备队，同时保卫这个关键的后勤中心。

备战训练随即全面展开。我们不仅学习条令条例、养成军人风范，还进行了包括实弹射击、攻防战术与战场救护在内的全方位军事训练。这段日子异常艰苦，高强度的操练是对身体的极大考验，但更是一场精神的淬炼，全连上下斗志昂扬。

其间，我们还承担了挖掘地下坑道的任务，使用炸药进行爆破作业，最长的坑道长达数百米。当时，敌机轮番轰炸顺川地区。为躲避空袭，白天战士们不得不长时间隐蔽在阴暗潮湿的坑道中。待敌机飞离，大家迅速走出坑道，有时因强光骤然刺激，双眼一时难以适应，视野模糊不清，需缓缓睁眼才能逐渐恢复视觉。

▲1952年，在上甘岭战役中，坚守在坑道里的中国人民志愿军战士准备夜间出击。（新华社发）

志愿军入朝作战初期，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冷”。因为棉衣单薄、胶鞋不隔热也不防滑、狗皮帽无法护耳、手套缺乏，战士冻伤脚趾、手掌、脸部和耳朵是常有的事。长津湖战役中涌现的“冰雕连”，就是当时服装匮乏最残酷的见证。但是，广大指战员凭借着钢铁般的意志和保家卫国的坚定信念，弥补了物质条件的巨大劣势。我们是后期入朝的作战力量，当时部队开始配发或缴获补充更完善的皮帽、皮大衣、皮手套、毛皮鞋（大头鞋）等“四皮”防寒装备，情况有所改善。

那个时候，伙食也很困难。受运输和储存条件限制，吃的主要以易于运输和保存的干燥食物为主，如炒面、压缩饼干等。新鲜蔬菜、肉类和水果非常稀缺。“一把炒面一把雪”是当时饮食状况最经典的写照。实在饿得不行，就到山沟里挖野菜，但朝鲜的山林大多被美军飞机轰炸过，野菜也寥寥无几。

两个多月后，我们终于等来了硬任务：开赴金城战场和敌军正面交锋。

1953年7月，抗美援朝战争的收官之战——金城战役打响。此役是志愿军为以打促谈而发起的规模空前的阵地攻坚战。7月13日晚，在浓重的夜色掩护下，我军向金城方向的敌军发起总攻。奉命参战的第54军，集结了三个步兵师和一个炮兵师，形成一股钢铁洪流，兵锋直指“三八线”附近的金城前线。

出发前，团部开了一场誓师大会。当时，部队要求每一个人都在自己的衣襟内和帽子里，用水笔写上自己的姓名、年龄、性别、籍贯、通信地址、收信人、部队代号等信息。万一我们在战场上受伤或牺牲了，部队可以根据这些信息识别我们的身份，联系我们的家人。听了团长、政委的动员讲话，我们热血沸腾，感到很光荣，也很悲壮。我知道，上战场是要死人的，怕死不是好男儿。上战场后，宁可英勇牺牲，也不能做孬种，要在战斗中坚决完成作战任务。这不是空洞表态，也不是沽名钓誉，在那个年代，所有战士都有一腔热血，想法就是这样。

▲朝鲜战场上，志愿军战士英勇向敌阵地冲杀。（新华社发）

战役开始时，志愿军实施了开战以来规模最大、火力最强的攻击：几乎所有火炮都对金城以南的敌军阵地进行了猛烈轰泻。炮火摧毁了敌军大部分工事，志愿军步兵则在炮火准备结束后发起冲锋。敌军那边的火力也很顽强，天上有飞机“下蛋”（放弹），地面有地雷埋伏。在那满目皆是焦土的战场上，军部首先派133师向敌阵地冲锋，顽强地抵挡了敌方一次次的炮火袭击。接着，我所在的部队、被志愿军第20兵团作为预备队的134师，也被拉上战场支援。

赶到指定地点时，天色已暗，周边黑漆漆的一片。我所在连队的任务是夺取一个叫核桃岭的山头。钻进闪电形的战壕，前面的战友端着迫击炮瞄准敌阵地开炮，我在后侧负责不间断给大炮装弹。在硝烟弥漫的战场，爆炸声、怒吼声、冲锋号此起彼伏，震耳欲聋。我看见冲在前面的战友，一个个倒在敌人的炮火之下，后面的战友前仆后继，奋不顾身向前冲。有个战友中弹后在我身旁倒下，头部、胸部鲜血直流，不一会就不动弹了。我非常悲愤，端起苏式机关枪往敌阵地冲去，一边跑一边“突突”地拼命扫射。7月26日，敌我双方宣布停战，激战了十余天的金城战役落下帷幕。这场战役，志愿军取得了歼敌5.2万余人的重大战果，成功迫使敌方在《朝鲜停战协定》上签字。

▲这是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一起欢庆战斗胜利。（新华社发）

这是我军旅生涯中最惊心动魄的一段日子。5天的战场洗礼，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让我深刻感受到战争的残酷。一个个跟我年纪相仿的有志青年，怀着一腔热血参加志愿军，前一天还一起食宿、训练，转眼间就阴阳两隔，为国捐躯。他们战死沙场的悲痛场景，至今仍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那种炮火中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感受，非亲历者难以体会。战友的牺牲令我心痛，他们的刚毅和坚强令我动容。

无畏的人生、血色的青春，是对共和国的忠诚表达。在我们师，还涌现了多个英勇顽强、冲杀在前的英雄人物和集体。比如，在梨船洞、芦洞里等地战斗中，134师404团1营3连2排排长麻俊坤在双腿被敌人炮火打断的情况下，仍不下火线，忍着剧痛坚持双手撑地，爬行指挥，打退敌人由两个班到两个营的26次反扑，毙伤敌400余人。终因敌强我弱，壮烈牺牲在阵地上，时年26岁。战后，志愿军政治部为其追记一等功，授予“二级战斗英雄”称号。再比如，134师3营7连在367高地战斗中，连续打退敌人40多次攻击，全连只剩30多人，仍出色完成坚守阵地、阻击敌人的任务。战后被志愿军政治部授予“二级战斗英雄连”称号。

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后，根据毛泽东主席和党中央的战略部署，志愿军部队开始分批次撤回国内。我部奉命继续留驻朝鲜，执行驻防任务，严密监视敌方动向，防范美军和南朝鲜军撕毁停战协定、重启战端。

1954年4月中旬，54军奉命将金城地区防务移交朝鲜人民军，部队移防至元山北玉坪里、文川、龙潭里、高原、永兴地区，担负守卫东海岸任务。134师随军部一起驻防该区域，主要任务是元山港周边防御、沿海岸线布防、反空降作战准备。1955年3月，54军将东海岸防务移交朝鲜人民军，调防至上端洞、宣川、古邑、定州、下端地区。134师在这一时期的守备任务包括西海岸线防御、平壤地区反空降、三八线前哨阵地守卫。其间，部队进行紧张的作战训练和工事构筑。

▲中国人民志愿军政治部1954年元月颁发的革命军人证明书。

在朝期间，志愿军战士与朝鲜人民军士兵结下深厚情谊。守备之余，我们一起排雷，填平炸坑，平整农田，帮助朝鲜民众盖房子、修学校、修公路，后来又兴建了多所学校和医院。在农业灌溉方面，志愿军战士投入大量时间和心血，建设了许多大型水利设施如平南灌溉工程、胜湖里灌溉工程等，使得朝鲜的农业得到进一步发展。

我们不仅要承担繁重的体力劳动，还要节衣缩食，将宝贵的食物与衣物送给朝鲜当地群众。停战之后，伙食虽略有改善，但大米仍然紧缺，营养也难以保障。尽管如此，我们依然甘愿忍耐饥饿与艰苦，只为帮助朝鲜人民重拾生活信心，早日走出战后的困境。这份心意也被朝鲜群众看在眼里，他们深受感动，每逢节日便会送来苹果、核桃等食物，还常常主动帮战士们做饭，表达他们对志愿军的感激之情。

为了减轻朝鲜人民的负担，部队的营房、仓库、工事等大量设施都是官兵们自己动手、就地取材修建的。在战争期间和战后初期，朝鲜百姓的房屋大量被毁，居住条件极其困难。即便如此，他们仍竭尽所能地支援和帮助志愿军。在部队营房尚未建好或遇到困难时，许多朝鲜群众主动让出最好的房间给志愿军战士居住，像对待亲人一样照顾我们。

记得我曾住在一户朝鲜农民家，一进去简直傻眼了：屋里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主人两公婆和三个小孩面黄肌瘦，衣服单薄且破烂，真的是很凄惨。正常一日三顿饭，我只吃两顿，省下一顿的口粮给他们。

帮助朝鲜人民重建家园，确实很辛苦，但毕竟不像战时每天绷紧神经。那时的我，二十多岁，身强体健，参加金城战役时又很幸运没受过伤，所以干劲十足。每当看到建好的房子、平整好的公路、新生的苹果树……成就感总是满满的。全国人民慰问人民解放军代表团曾于1954年2月到朝鲜慰问我们。我至今还珍藏着一枚代表团赠送的纪念章。

▲林财茂珍藏的“全国人民慰问人民解放军代表团慰问在朝志愿军”纪念章（1954年）。

▲1973年换发的林财茂复员军人证明书（出生年月登记为1930年7月）。

1955年初，我奉调自第54军134师转入三八九部队（第50军149师）。随后于同年4月随军撤回祖国，直至1956年4月，正式复员回到家乡。同年5月，编入第一类预备役。我还记得撤离朝鲜之前，我所在部队和朝鲜军民一起举行告别联欢大会。在营部，两国军民并肩而坐，互相交谈，吃着浸润着彼此汗水的劳动成果，比如苹果、核桃和黄面饼等食物。接着，大家开始唱歌，唱“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唱着唱着，有人哭了起来，歌声越来越小，哭声越来越大。

在异国他乡两年，我非常想念祖国的亲人。但真的到了离别时，又滋生了依依不舍的情思。朝鲜老百姓把家里能拿出来的东西都拿出来，送给我们每个人一份礼物作为留念。志愿军战士也向朝鲜老百姓和朝鲜人民军赠送礼物。我没什么东西，只能将从老家带来的钢笔送出去。

▲林财茂珍藏的“中国人民志愿军万岁”纪念章。

这是鲜血凝成的感情，是生死之交。我知道这一别，也许这一辈子不会再回朝鲜了，眼泪顿时流了下来。我同时在想，我又何等幸运，这100多斤的身躯没有在战场上“报销”（牺牲），比长眠在这片土地的战友要幸福得多。好好活着、好好工作，才是对他们最好的纪念。

抗美援朝战争，是帝国主义强加在中朝人民和军队头上的战争。在战场上，中国人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并肩作战，以大无畏的革命精神，不怕流血牺牲，前仆后继，用艰苦卓绝的斗争，打败了以美军为首的“联合国军”，赢得了和平。可以说，抗美援朝是新中国成立之初一场正义的立国之战，也是一座不朽的历史丰碑。

回国途中，一个强烈的念头在我心中生成：和平生活来之不易，我们要十分珍惜它。新生的共和国百废待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希望和机遇。复员后，我要响应祖国号召，到条件艰苦的边疆和山区去挥洒青春和汗水，做社会主义建设的“开山工”“铺路石”，将个人成长融入国家发展的“大机器”中，在集体成就中实现个人价值的最大化。

▲林财茂于1956年4月复员，这是其复员军人证明书内页。

▲复员回乡后，林财茂被编入第一类预备役。

很快，机会来了。1958年，在“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总路线指引下，全国掀起了“大跃进”运动。各地纷纷兴建工厂，发展地方“五小工业”（小钢铁、小煤炭、小化肥、小水泥、小机械）。当年6月开始，广东省建工局投资 204 万元在梅县松口镇郊甘露亭侧的地方兴建一间土立窑水泥厂——梅县松口水泥厂（即汕头松口水泥厂的前身），并于当年用土办法生产了87吨水泥。以后，陆续建起了兴宁县、蕉岭油坑、五华县等地3间立窑水泥厂。那个时候，各地的民兵、青壮年农民、机关干部以及学生等被动员和组织起来，组成“劳动建设大军”，奔赴建设一线参加艰苦的基建劳动。

复员回乡务农两年，我投身建设祖国的热忱丝毫未减。当新的召唤传来，没有任何犹豫，重整行装，便与志同道合的青年们一道奔赴梅县。在梅县，我先后参加过松口水泥厂、油坑水泥厂等工程的建设，总共有一年多时间。那段时间，工作条件艰苦，工具简陋，主要使用铁锹、锄头、扁担、手推车为主，劳动强度极大，但大家士气高昂，发扬“艰苦奋斗、自力更生”精神，完成平整地基、搬运材料、建设厂房等繁重任务。在此期间，我认识了很多客家籍的干部同志，他们干事创业的韧劲、崇文重学的风气让我印象深刻。

▲林财茂居家自洽，有人到访时他会热情冲泡工夫茶待客。

回到老家，我曾在乡镇粮食站上过班，后来又烧过“高炉”，做过伙夫，种过椪柑，开过小卖部……一辈子平平淡淡，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但是我很知足，一生育有两男四女，子女、儿孙们都能循规蹈矩，自食其力。我经常叮嘱年轻人：“要记得，现在的和平生活来之不易，是革命先烈拿命换来的。”希望他们健康生活、努力工作，做一个对国家和社会有用的人。

我今年97岁了，牙齿掉了不少，耳朵也聋了很多。这70多年来，国家始终没有忘记在朝鲜战场上牺牲的烈士，也没有忘记我们这些还活着的老兵。特别是退役军人事务部成立之后，党和政府给了我们很多关怀和照顾，让我们这些老战士和烈士家属，心里更有荣誉感、更有依靠，也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温暖。

为烈士寻亲，让忠魂归根，既是对烈士亲属最深情的告慰，也是对长眠异国的英雄们最庄重的缅怀。自2014年起，每年举行的在韩中国人民志愿军烈士遗骸迎回安葬仪式，都牵动着亿万国人的心。每当看到又有烈士的名字被确认，又有家庭跨越数十载离别终得团圆，我们这些亲历者都感到由衷欣慰——战友们的牺牲没有被遗忘，他们的精神仍在山河间回响。

▲2020年，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向参加抗美援朝出国作战的、健在的志愿军老战士老同志等颁发“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纪念章”。

2020年，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向参加抗美援朝出国作战的、健在的志愿军老战士老同志等颁发“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纪念章。退役军人事务部门的工作人员专门将纪念章送到我手里，帮我戴上并照了相。今年国庆节前，揭阳市爱国拥军促进会一行20多人到家里来，给我送上慰问金、“保家卫国”书法条幅等，听我坐在藤椅上讲述当年在朝鲜日常训练和冲锋杀敌的故事后，他们齐刷刷站立，挺起胸膛给我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一股自豪感在我心底油然而生，我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举起右手还以军礼，同时目光环视眼前这一排年轻的退役军人。当视线逐一掠过他们黝黑而坚毅的面庞时，我仿佛看到年轻的自己，也看到了新时代军人的英雄本色。

▲揭阳市爱国拥军促进会赠予林财茂的“保家卫国”书法条幅。

▲大难不死，欣见盛世。端详着出国作战70多年后自己与其他健在抗美援朝老兵的“合影”照，林财茂心中无限感慨。

当年，在装备处于绝对劣势的条件下，志愿军坚定必胜信念，发扬英雄气概，以“钢少气多”力克“钢多气少”，拼来山河无恙。如今，伟大抗美援朝精神所体现的爱国主义精神、革命英雄主义精神依然闪耀。从抗洪抢险到卫国戍边，从抗击疫情到国际维和，从乡村全面振兴主战场到科技攻关最前沿……无论面对多大困难、遭遇多少挑战，人民子弟兵以顽强意志、执着坚守，不断书写下可歌可泣的壮丽篇章。

今年9月3日，北京天安门广场隆重举行庆祝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阅兵，我看了电视直播，非常震撼！保家卫国的人民军队武器装备更精、战斗力更强，我由衷地高兴。我要自豪地告诉牺牲的战友们：大家的奋斗没有白费，新中国正如我们心中所愿，日渐强大。希望新一代军人苦练本领，不辱使命，为保卫国家安全和领土完整做出更大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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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12月14日

《梅州日报》第4版“人物”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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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廖智

审核 | 陈嘉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