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
●承欢
这次号称可能是近10年来登陆或严重影响粤东的最强台风“杜苏芮”,终于把我对台风的仅有的一丝好感也带走了。
为什么有好感?因为孩子对天灾带来的杀伤力是不太有感觉的。小时候,每有台风来临,连续多日的闷热天气终于得到缓解。“哇,真凉快!”这是作为孩子的我,对台风的直接感受。倘若放学的时候,三五同学一起走出校门,刚好遇上打头阵的台风,而它的威力又不是那么大,风把头发衣裳吹起,那才叫一个恣意舒服。如果路上下起雨来,而我们又“刚好”没有带伞,那就又添加一个乐趣了。我们迎着风雨踏着水坑奔跑,任水滴溅起,偶尔互相看一下同伴的囧样,感受着在雨中的自由,嘴角扬起年少不识愁滋味的笑。虽然淋得跟落汤鸡一样,到家后总被大人一阵数落,但我想大人们应该早就忘了爱玩水是孩子的天性吧?他们怎能体会我们在雨天奔跑的欢乐呢?
如果雨势稍微大一点,我和姐姐就有了不去上学的理由,父母也停工待在家里陪我们。一家人有了难得的闲聊唠嗑时间。父亲终于有时间看自己订的报纸了,母亲也再次跟我们讲起了那些她讲过很多遍的故事,故事里有我未曾见过面的外公,一个人拉扯大三个孩子的外婆,以及她和父亲……
第一次感受到台风带来的伤害,还是在初中的时候。狂风暴雨过后,母亲让我去田里查看禾苗的情况。到了现场,目光所及之处如同汪洋一片,只有少数地势较高田块的禾苗勉强把头露出来。走在被雨水淹没的田埂上,水流哗哗地从我的脚背穿过。看着那些雨水朝自家田块的方向流去,我脑洞大开,试图用锄头锄出一些泥块堆在自家田埂上,拦截住雨水。很显然我这个幼稚的做法是没有任何作用的。更糟的是,此时有大人来了,看到了我的“恶行”,远远地就朝我喊:“竟然锄田埂哦!”我赶紧扛上锄头就跑,但仍没能阻止对方将我的“罪状”告到母亲那里,我的“好心”换来的是母亲的一顿骂。
一晃几十年过去,虽然广东每年都有台风,但对我家的影响似乎不大。虽然工作中也到过一些受浸现场,看到颇为震撼的受灾场面,但不得不承认,当人没有经历切肤之痛的时候,是无法感同身受的。但今年情况不同了,因为自己家在顶楼,又承包了几十亩的鱼塘,所以今年的“杜苏芮”,从一开始我就高度关注,不时将最新动态发送给负责管理鱼塘的老公。7月27日下午兴宁城区突然乌云密布,下了一场大雨,“应该是台风到来的前兆了。”我的内心大戏也开始拉开了帷幕。
我翻看着7年前莫兰蒂登陆厦门的照片,开始担心自己家的玻璃安全和防水措施。“你说我们家的玻璃不会吹破吧?要不要贴个胶纸?楼顶会漏水吗?感觉我们的工程有点‘豆腐渣’”。我一边絮絮叨叨,一边在手机上搜索“台风来了窗缝进水应急措施”。还没等老公回答,我又看到台风来了可能停水停电的信息,马上又问:“我们家有应急灯吗?”“不会漏水,有应急灯。”老公明显对我的担忧感到不屑。可我的心平静不到一小时,新的担心又来了。“要不,今晚你还是去看守鱼塘吧!我记得小时候遇上刮风下雨承包鱼塘的人都要去看守的。”想起倘若鱼塘的水溢出来鱼儿跑了,那几十万可能就没了。我又开始在老公耳朵旁念叨。“放心吧!我们早就做好防御和应急准备了。”老公觉得我杞人忧天,不一会儿老公呼呼睡去。我却坐在书房几乎一宿没睡,打开手机看下台风的最新动态,又看下防御方法,虽然中间有“潮汕老爷”和“福建妈祖”斗法的梗稍微缓解了焦虑,但胸口大石始终未曾放下。
第二天上午,“杜苏芮”在福建泉州登陆,兴宁继续晴朗闷热的天气。我在感到幸运的同时,也对大自然更加敬畏,并感同身受地为同胞祈祷,希望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老屋门前欢乐多
黄伟金\摄
●黄明樱
对零花钱最初的概念,应该是从小学开始。每逢周三和周五的早上,妈妈会在餐桌上放一块钱,吃完早饭我就把钱仔细折好,小心翼翼收入书包内层或者文具盒中,因为这两天上午下课后,校门口有肉丸可以买。
临近11点,卖肉丸的阿姨就会准时把车停在校门口,用破旧的遮阳伞撑出一片阴凉,等着学生们下课。摊档是一辆改造过的老式三轮车,车后放着用铁皮圈起的煤炉子,上面搁着大铝锅,侧边放着搪瓷杯,装着切好的芹菜,还有一个小红桶,装着一次性塑料杯和竹签。
下课铃响,学生们嬉闹着一涌而出,递上捏在手里的纸币,就可以舀上满满一杯肉丸汤,都是边吃边往家里走。肉丸和汤水都还滚烫,所以走得缓慢吃得也是小心翼翼,汤面飘着的芹菜碎,与热汤碰撞出清爽的滋味。
一块钱能有十个肉丸,可以单选猪肉丸、牛肉丸或者各一半。肉丸虽小巧玲珑一颗,但胜在用料实在,肉香味足且入口劲道,放了芹菜的热汤也是清甜可口,一口肉丸一口汤,夏天一会就满头大汗,冬天则暖身暖心。
小学离家的直线距离不足两百米,以前体育课后口渴了,我还经常偷偷带着同学回家喝水,也从未被老师发现过。所以一杯肉丸汤,走过树影斑驳的小路,回到家里基本还剩一半,兴高采烈递给妈妈,两母女就这样共享一杯肉丸好多年。现在谈起,妈妈也依然记得清楚,感叹现在的肉丸找不回以前的滋味了。
当时爸爸整日在外忙活,白天我出门上学他还在睡觉,晚上我睡着了他还没回来。童年记忆里,睡梦中朦胧听到爸爸摩托车的声音,就会转而安心陷入更深的睡眠中,那是一种无法取代的安全感。因为这个原因,爸爸很早便开始给我零花钱,这或许成了他表达爱的一种方式。
不过只能是私底下偷偷地给,因为妈妈不允许我们乱花钱。于是给钱的方式也要仔细考虑,大多是趁她在厨房煮饭时,在锅碗瓢盆声的掩护下,爸爸就会把我叫过去。两父女相视一笑,形成了天然的默契,老爸迅速从裤兜里掏出一沓钞票,抽几张零钱塞给我,我也反应敏捷,把钱紧抓手中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离开。
一拿到钱,我心里就开始盘算买什么。一放学便呼朋唤友,直冲学校门口小卖部,冰棍、糖果、辣条轮着吃,小小年纪便成了“日光族”。姐姐的性格与我截然不同,拿到零花钱后总是原封不动锁进专属抽屉。
有一次姐姐忘拔抽屉钥匙,我如入秘境,赶紧拉开抽屉查看。姐姐真是厉害,一沓厚厚的零钞整整齐齐码在小铁盒里,转身看看自己空荡荡的存钱罐,数次痛下决心要好好向姐姐学习,感受那种“富可敌国”的快乐,可没几天又抛之脑后了。
记得看过《小猫种鱼》的故事后,我和要好的同学在家中花坛下找了个隐秘角落,一人拿一个五角钱硬币,挖个小坑埋了进去。童真且还充满幻想的年龄,心里居然还期盼着奇迹出现,或许硬币树就这样被我们种出来了呢。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蝉鸣,天气突然就闷热难耐,手里刚好也没了零花钱,我们终于记起了这件事。不再期盼硬币树的神迹,两人赶紧来到花坛边,把两枚硬币挖出来,奔向小卖部换成了凉丝丝的棒冰,真是香甜可口。
回想当时零花钱的丰裕,也给自己造成了很大的隐患。初中时上学没人管着,一天能喝几瓶饮料,后面连续几次的急性肠炎,让肠胃再也没办法好起来,从那时起脾胃虚弱便与我如影随形。到现在妈妈还经常责备爸爸,当初不应该偷着给我那么多零花钱。
但当时的快乐确实无可比拟呀。炎热的夏天,妈妈在一楼全神贯注打麻将,我便踩着单车飞奔到小卖部,买上几样零食,再到租书店,两角钱一本的《蜡笔小新》《叮当猫》,还有最爱的《老夫子》,拿上三五本后折返。到家后从侧门偷偷溜上二楼房间,拿个枕头扔地上,水磨地板已经提前打扫干净,凉凉的,躺在上面吃零食看漫画书,愉快地消磨了无数个周末。
如今小卖部和租书店早已消失,回家的荫凉小径也扩成了笔直大道。而我,居然也变成了一个不喜零食的大人,还天天控制着女儿的零食摄入量。在女儿嘟着嘴不情不愿的脸上,想到小时候自己的放纵,不禁哑然失笑,当下居然有些不好意思再管教她了。
大自然是最好的老师
●李惠
周末,趁着天晴,赶紧爬山去。这次我们选择了一条户外经典线路——从梅州市清凉山供水公司路口出发登高观音。高观音因山顶寺庙而得名,位于梅江区东南,泮坑风景区之巅,黄沙嶂之顶,海拔780米,坐落在梅江盆地边缘,是俯瞰梅城的一个高峰。站在高观音观景台上眺望,梅城风光尽收眼底,四周群山苍翠,层峦叠嶂,景色宜人。上面建有登高休息区和禅院,是游客、香客旅游观光和烧香礼佛的一个好去处。
这条线路是户外新人的入门级路线,即从供水公司路口上到高观音后原路返回,历时两个半小时左右。户外组织的领队会根据走这条路线的情况,判断队员是否适合走其他线路。
这条路线爬升700多米,来回13公里左右,适合带新人小孩,随时可以下撤。这一次,睡个午觉下午2点出发,有个妈妈带上了两个宝宝一起走,我们的行程就多了很多乐趣。小孩子好奇心强,看见路边的植物、动物都会问个不停。
这不,路边有只小鸟在一蹦一跳地在前面走,小女孩拼命对大人说:“别吵,不要把小鸟吓走了。”我们一众停下脚步,安静下来,顺着她的目光看那只鸟儿。突然有人大喊“有松鼠!”旁边的树上有只松鼠跳来跳去,“有两只哦,就像你们一样,松鼠姐姐带着弟弟。”
下了几天的雨,沿途的山溪水满满的,落差大的地方形成了小瀑布;涨满了的山塘翠绿翠绿的,像一颗翡翠镶嵌在山地里,路边的小溪流淌着山泉水,清澈见底。小朋友一路玩耍到了山顶。
上山途中,有几个岔路口,两条路线都可以到山顶,只是一条比较平坦,一条比较陡。考虑到有小孩,我都是推荐走那条平坦的路,结果两个小孩都叫喊着要去挑战那条比较陡的坡,没想到他们都非常顺利地爬上去了。
下山对小宝就没有那么可爱了,贪玩的他们采摘了路边的野草枝玩,开始时一路追逐,一不小心就摔了跤,勇敢的小宝倒也不哭不闹,自己爬起来继续走。“弟弟摔了不止三跤,坚持走到最后,姐姐一路带队往前,确实厉害!”队友如是说。
很快就下了山来,为两个宝宝点赞,更为带他们出来的宝妈点赞。把孩子带到户外,肯定是麻烦一点,却可以让他们接触到大自然,又培养了他们的体能与耐力,同时表达能力也得到很大提升。
走进夜色的父亲
(外三章)
●黄锡锋
从暮色中劳作归来的父亲,常跨过门槛,又重新走进深深的夜色。
从夜色中归来的父亲又常常总是笑呵呵的,仿佛夜色收藏着一把锁,轻易能扣他那紧锁的双眉。
常常走进夜色的父亲,有时也挑着重担走进夜色。
咚咚的脚步声多么神奇哦,仿佛轻易就能敲开那些阴森森山林、崎岖的山路。
父亲的喘气声,又多么神奇,牵动头顶星辉绷紧的神经、一夜都不眨一下眼。
那夜我突然从梦中醒来,看到的那轮明月多么神奇哦,居然陪着从夜色归来的父亲抽闷烟。
那天正好深秋,一夜霜白,竟然奇迹般降临到父亲的头顶上。
拾稻穗的那些年头
那年头,母亲似乎不关心我们读书,只关心她的稻穗。
一放学就交给我们每人一只空篮子,去,田间拾稻穗去!
可当我们空着篮子归来时,母亲准会望着窗外,就要降临的夜色一言不发。
被遗落田间的稻穗,又要在野外过夜,一定让她牵肠挂肚。
可当提着一篮子稻满载而归时,谁知她却又是摇头,又是跺脚。
丢下那么多的稻穗,显然又让她好懊恼,好自责。
黑夜里,母亲安顿好我们睡眠后,就开始安顿这些拾回的稻穗。
用粗糙的手指,一粒粒脱落,借昏暗灯光,捡掉碎石、稗粒等杂质。
当一粒粒谷粒堆放在一起时,又不断用她粗糙的手掌抚摸。
然后才敢舒一口气、伸伸腰,仿佛只有安顿好它们,才敢安心躺下、睡觉。
从不杀牛的屠夫
在屠宰场,一位屠夫,极麻利就把一头死命挣扎的肥猪宰了。
见我惊愕,不知是想缓和一下气氛,还是炫耀一下他的手艺。
吐了一口痰,不吐不快的样子。
“其实宰牛,比宰猪容易得多”。
见我半信半疑,却又慢条斯理,吊胃口似的。
然后慢条斯理说“宰牛前,用管子先给牛灌进水”。
那时我觉得这屠夫还真挺人性的,可然后,接下来的话,却让我感到残忍。
“当牛被灌得胀鼓鼓的,胀痛难忍,就会扑通一声,跪求速死。”那一刻,几乎让我震惊。
同时几乎又脱口而出:那你每年都宰牛吗?
可刚一出口就感觉自己弱智,脸色一定红,屠夫哪有不杀牛?
可此刻,好像轮到他的脸色红到脖子上。
一阵沉默以后,丢下血淋淋的屠刀,立地成佛的样子。
然后抬头望着窗外被城市删除的田野。
高音量立马降了下来,可吐出的一个个字却又像钉子落地:
“除了杀猪,我们庄稼人从不杀牛”。
喊乳名
在村庄,我只是一个乳名,被妯娌伯叔张嘴、闭嘴的一个乳名。
我都年过半百了,可见了面,依旧喜欢喊着我的乳名。
一喊,仿佛居然就喊出我、懵懵懂懂的童年。
一喊,居然喊出我那狗脚字一样的少年,那么亲热。
我的乳名显然和小狗、小猪一样粗俗、难听,现就不告诉你了。
会写名字的那年,终于知道我也有一个堂堂皇皇的名字、一个响亮的名字。
被人叫起来,仿佛格外舒服,格外有尊严的感觉。
可当我把它端端正正写出来的时候,他们开始瞪着好奇而又陌生的目光。
然后捧腹大笑过后,依旧又忍不住大大咧咧地喊着我的乳名。
后来我慢慢长大,他们喊我乳名的声音也慢慢变小,仿佛害怕我生气。
但就是改不了口,喊我乳名时,也就变得怯怯的样子。
后来才明白哦,那时农村都有一个喊乳名的风俗。
为了给生下的孩子图个吉利,都会取个阿狗、阿猫之类的乳名。
而且乳名越贱越难听,孩子就越好养,也就会越长越壮实。
哦!我的亲人,开口闭口我乳名的亲人,其实一直都想通过喊我乳名的方式,给我祈祷、消灾降福。
编辑:罗欢欢
审核:张英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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