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是父母最好的作品

□ 张燕

年轻时对于唐代杜牧诗句“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感觉是轻描淡写的，不过是一首诗而已。但自几年前父母双双离世之后，整个清明节前后，思绪都会处在断魂状态。特别是前段时间大姐说梦到父母在天堂提到一些小小的诉求，我的心就会咯噔一下，开始流泪。兄弟姐妹在商量着给父母扫墓之事，我几天几夜睡不着，心中阵阵惆怅。

我的母亲，言语不多。她是平凡的，又是伟大的。在别人看来，她终生的事业好像就是生儿育女。1962年，母亲生下了第一个孩子，就是我们的大姐，从此拉开了大生产的序幕。母亲承受一次又一次的生育之苦，十二年就生下一大窝，数量不菲性别齐全，共四儿三女。母亲真的太厉害了，既要管好一亩三分薄地，又要管教一群生龙活虎的娃。母亲含辛茹苦，用她的一生诠释什么叫相夫教子。农耕很难致富，但母亲总是带领我们把田头地尾弄得丰富多彩。她不溺爱孩子，我们小时候白天干农活，晚上做作业，我们吃自己种的瓜，自己种的豆，她用行动教育孩子们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母亲一生坚强乐观，晚年因病卧床八年，她努力与病魔作斗争，甚至被病痛折磨透顶了，也没有抱怨过，因为她怕孩子们担心她，每次有亲朋来看望，她都强撑着，笑着，希望大家都能看到她快乐的一面。那时候，每年母亲节，孩子们都会从四面八方赶回来，献鲜花，抱着母亲合影，一起吃大餐。母亲仿佛是当红明星，她脸上写满幸福，感觉是世界首富，忘记了一辈子所有的委屈和痛苦。

想起我们多才多艺的父亲。他是有梦的。据他的自传描述，20世纪50年代平远中学读高中，成绩名列前茅，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通，活脱脱是才子一枚。特别喜欢画画，理想是进入央美，将来做个大画家。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就因家里孤儿寡母实在拿不出他上学的粮而辍学。虽然后来他进入体制内工作，本可认真发挥才能并享受退休保障，却因家庭的政治因素而搁浅，最终与政治绝缘。父亲虽然一生没有实现他的梦想，但他用聪明才智身体力行与母亲撑起这个大家庭。因为家庭原因，“多子多福”思想在父亲头脑中是根深蒂固的，再就是听毛主席的话：“世间一切事物中，人是第一个可宝贵的。在共产党领导下，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间奇迹也可以创造出来。”随着孩子的增多，家庭成员迅速增为两位数，父亲却为之充满干劲，独立自强，靠着他一直深研的绘画手艺，给周围人家油漆家具让我们过上当时很不错的生活。

父母为经营好这个大家庭，就像两个战友，里应外合并肩作战。但无论多忙，对孩子们的爱都不会马虎。特别是父亲外出挣钱时，常写信给母亲，一定要把孩子们的身体和学习放在重要位置，不可疏忽。直到现在，我还能回想起来，改革开放前，物质还非常匮乏，母亲却能把平常的菜做得色香味俱全，把七个娃打扮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鼓励我们要好好读书。父亲外出回来都要给孩子们带回一些糖果作为“等路”；还常常带些肉回来，补充我们的营养；一有空还教我们读书写字画画，希望把我们培养成独立自主的人，将来能有一项养家糊口的谋生本领。

随着七个孩子都走入社会，结婚生子，父母的供读之旅终于要画上句号了。我们一致认为父母该休息休息，好好享受生活了。可他们又无缝对接带上孙辈。终于等孙辈都走入社会，忙碌了大半辈子突然闲下来，心里难免又空落落的。开始老去的父母的身影在庄稼地里隐去，他们为扛不动一袋粮食而叹息，他们为怕给子女添负担而心情沉重。特别是父亲闲不下来，一有空就长篇大论地发出怀才不遇的感叹，谈起他的理想是要当一名艺术家，但却终生为养家糊口这件俗事而忙碌，遗憾没有在社会上做顶天立地的事业。说什么一辈子一事无成，想做的事情还很多，却又人到老年，体力不支。

以前很常听到这样一句话：孩子是父母最好的作品，每次都不当一回事。直到父母去世，我才顿悟，我突然就像一棵无根的树，不知所措。再也没有人会无条件爱我们了。一直都受父母保护着，享受父母的付出，父母为了我们，倾尽了一辈子，也不求我们什么，只要我们能够过得好好的，他们就欣慰了。以前也曾嫌弃父母唠叨，可是父母走了，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才非常想念他们。

今天我想跟父母说，何为工作呢？工作即劳动，劳动是人类创造财富的过程。工薪阶层和农民的区别是劳动形式的不同，公职人员用工资养家糊口，农民靠种地供养子女，无高低贵贱之分。我想跟父母说，是你们的托举让我们有面对平静生活的勇气，让我们看到了你们未曾看过的世界。现在你们的娃都不怕困难，敢于面对新事物，工作认真负责，对家庭尽责，努力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我想对父母说，你们的娃又生下一堆娃，你们白手起家给我们留下一个50多人的温馨大家庭，这就是你们最好的作品。

春雨寄怀

□ 姚良明

惊蛰前的一声响雷，宣告了漫长的冬旱天气结束，人们翘首以盼的春雨缓缓而至。

我从凌晨的梦乡醒来，听着窗外隐隐的雷声。春雷惊蛰余，大地万物新。一年四季中，数春天的雷最温柔，深沉的雷声由远而近，带着使命而来，让人想起《梅花赋》中一句的歌词：“含羞的春雷令人爱”。随着雷声的呼唤，春雨簌簌，细密而轻柔。倏忽，窗外便传来滴滴答答的雨滴声，屋檐下那株二米高的菜豆树摇摆着枝叶，犹同跳着欢快的舞蹈。

久旱逢甘霖，春雨贵如油。我想，这场春雨给很多人带来了喜悦。前些天，老家的婶婶还说，因为许久不下雨，土地干涸，连黄豆都没有种下。我安慰她，天气预报说快下雨了。“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这不，有灵性的春雨赴约而来，虽然有些姗姗来迟。

这场春雨过后，老家将是一片繁忙的春耕景象，婶婶也可以下地种黄豆了。老家人保留着种植黄豆的传统习俗，因为用自家黄豆制作的豆腐特好吃。小时候，我曾帮大人种黄豆，在锄成一行一行的地里播撒豆种，一窝放二至三粒。小孩总是贪玩，放着放着便去抓“土狗子”（蝼蛄），把黄豆种撒得满地都是，招来大人的呵斥。

春华秋实，春天是播种的季节，通过辛苦耕耘，换取秋天的丰收。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人的一生也是如此，年轻人更需珍惜时光，踔厉奋发。陶渊明《杂诗》说得好：“盛年不再来，一日难再晨，应及时自勉，岁月不等人。”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我撑着雨伞走出家门，和着绵绵细雨的节拍，不徐不疾，沿着山边大道信步而行。习习春风吹拂着我的脸庞，让人心旷神怡。被雨水洗涤过的大地景色艳丽，空气清新。路旁的紫荆花越发妩媚，动感的花朵在摇曳生姿。山边一些不知名的野花在绽放，色彩斑斓，焕发着勃勃生机。不远处，有几个游人用手机在拍摄桃花，时不时还传来开心的笑声。

春天是美好的季节，春雨滋润带来万物复苏。春意萌动也触发着人们对未来的憧憬和希冀。生活中，有欢乐有成功，有烦恼有失落。要始终保持一份平常心，闲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缘来缘去。在欢乐面前不躁，在成功面前不骄，在烦恼面前不忧，在失落面前不馁。荣辱不惊，悲喜不乱，桃花依旧笑春风。

此时，雨霁天晴，和煦的阳光透过樟木稠密的叶子洒落下来，地上金斑点点。山坡上，绿竹含新粉；田野里，已分蘖的玉米挺起了腰杆。在悦耳的鸟鸣声中，我似乎还听到了一阵阵拔节声。

您走后， 诗歌的声音在回响（组诗）

——悼黄焕新老师

□紫兰

1.梅州的泥土还在吟诵

风从神光山来，吹起梅江的涟漪

卷起《我的梅州》最后一页。翻卷的纸页里

晾晒着围龙屋的月光，映着射门人的身影

瓦檐滴落的雨滴，滋养梅州诗歌的根系

您把灵魂种进诗句

每一粒金黄都长出带韵脚的晨昏

2.大道的尽头站着时间

一条路，蜿蜒成银河

您用脚步丈量石板路、柏油路到梦想的距离

您用笔尖篆刻人间正道的路标

《大道》拐角处，藏着两行讲故事的车辙

2025年2月13日，柏树垂下年轮

所有方向都通往星辰和永恒的时间

3. 阳台上悬着未完成的凝视

晨曦攀过《我的阳台》，把影子

粘贴在恒大御景半岛黄家的栏杆

您曾在此种植“三角梅”，收割“锁匙豆”

您曾见过船只如何在广州大桥下穿梭

鸽群如何在芹洋半岛上空切割蓝天

晚霞如何在晾衣绳上摇晃……

而某个午后，一枚露珠突然坠地

震响寂静的梅江

4.词语组合是最真的情感

《感情组合》拆解成三餐四季，潮涨潮落

您用人间真情砌筑潮汐的阶梯

当深圳湾的海螺把涛声翻译成爱的密语

所有疼痛都长出帆船的弧度，逆风而行

您知道，诗歌的彼岸

是七彩的贝壳，它们比钻石更接近永恒

5.抵达之后，万物开始回响

几十年来，您为诗歌倾囊相授

您为文友，慷慨解囊

此刻，在《心灵抵达的地方》

球门替您举起最后一盏灯

有人正在用足球搬运整个春天的重量

墨迹未干的诗稿上，某个篇章

突然飞起，化作漫天的星光

随后，射门人听见，万物开始回响

6.夜行车的归途是故乡

在夜晚，笔尖就是一根根针

缝补着未完成的心愿

车辆就是一支支的箭，靶心都在心上

有人将车票叠成纸飞机，翅膀上写满乡愁

沿着《家乡之外》的航线，飞翔

您爬上月光搭建的脚手架，辨认

《夜行车》的轨迹。所有动词

都在阴那山脚下发芽，长成蒲公英

飞向山川、河流，飞向千山之外的故乡

7.在爱着的人间站成了一棵树

二月还在用新年的烟花装点春天的门楣

而您却留在了《为我所爱》的书页里

您播撒的种子，沿着春天的纹路

无声抽枝、长叶

带领我们，《去看一棵树》

我们看见，您走过的路突然柔软起来

一路梅花点点，绽放新的芳香

我们看见，您曾打开的一扇又一扇窗

有光散开、汇集

凝成一条，永不结冰的

河流

注：黄焕新（1941～2025），笔名阿甘、鲁成琳等，兴宁人，中共党员。1961年高中毕业后当过小学民办教师。1969年后一直在兴宁县、梅州市文化部门任职，从事戏剧创作、报刊编辑、群众文艺创作辅导工作。1989年牵头创建梅州市射门诗社，创办《射门诗报》。他把一生奉献给了文学事业，提携后辈不遗余力。曾两任梅州市作协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