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嘉儿 ◆朱洛嬉
练嘉儿是个七岁的男孩儿,全身黑溜溜的,眼睛也黑溜溜的,又大又圆。他看着你的时候,你能想象到一条毛发发亮的小黑狗,渴望着一根肉骨头。
你会情不自禁地笑着问他:嘿,小屁孩儿,你想什么呢?他会羞赧地低着头,又黑又脏的脚趾头代替他表达:沉默。他不知道要表达什么。
如果此时你掏出一个香得要命的干净面包放在他面前,告诉他可以放心吃,他就会毫不犹豫跑回家里,把他年迈的爷爷牵过来,等着他爷爷发话。如果他爷爷说可以吃,要谢谢人家,他就用蚊子才能听到的声音连说几声谢谢,鞠躬双手接过面包。
我没有看过练嘉儿吃新鲜干净面包的样子,因为他总是接走面包就藏起来,谁也不知道他藏在哪儿去享用这一顿美味。但是我见过他吃捡来的面包的样子……
田村,一个远离城市、海拔1080米的小村庄。全村仅有一百人左右,都姓练,以种稀有茶叶——康禾贡茶为生。我几次跋涉来到田村,是为了研究康禾贡茶的生长环境、土壤质量和茶叶矿物质成分。
我第一次见到练嘉儿,他正蹲在村头小卖部前面的垃圾桶旁边,认真地啃着一个别人丢掉的沾满沙子的面包。沙子黏在面包上,像极了新鲜出炉的面包糠蛋糕。
“诶,沙子!有沙子!”我提醒他。
他吓得一激灵,抬起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了我一眼,腮鼓鼓的,嘴角两边沾满了沙子和面包屑……他丢下面包,撒腿一溜烟跑了。
那只面包重新落在了地上。我走过去,把面包捡起来,闻了闻。这不是一个真正的面包,既不是用鸡蛋做的,也不是面粉发酵而成。这是一只什么样的面包啊,居然还残存着浓浓的酒味儿,像福尔马林泡过似的。
我忙不迭地把它丢进了垃圾桶里。垃圾桶很高,那孩子应该够不着了,够不着才好,这样的面包,不吃最好。可我始终欠他一个面包,心里像扎下了一根刺。我慢悠悠地走进小卖部,却发现整个小卖部卖的全是这种保质期超长的,不知道用什么原材料做的面包。
这以后,我来一次,便带几个新鲜出炉的面包给练嘉儿。他每次都是这样,先拉爷爷来,再接了面包走。我心中的刺隐隐约约拔掉了。是,隐隐约约,因为似乎还有什么藏在深处……可能是——我想亲眼看一下练嘉儿吃面包。因为他把沙子吃进去的画面洗不掉,就像我自己也吃进去了沙子一样。
这一次,我决定偷偷地跟着他,只要看见他心满意足地享用完一个新鲜的没有沙子的面包,我就能彻底地拔掉心中那根刺……
小家伙的鞋印,有序地印在黄土地上,循着鞋印,便能找到他……我高兴地盯着鞋印,来到了一条小巷,右转三十米,左转五十米……跟丢了。小家伙溜得无影无踪。这么长的距离,一个面包早就吃完了!好吧,下次再说吧,我苦笑了一下,正准备走,却听见练嘉儿撕心裂肺的哭声!我大吃了一惊!朝四周找了找,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找声音的出处……循着声音跑过去……只见练嘉儿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喊:“爸爸妈妈,你们什么时候才回来?我想你们了,我想把这个面包给你们吃,你们快回来好不好?我求你们快回来好不好?再不回来,面包就过期了……”他面前的石墙上供着的,正是我刚给他的那个新鲜面包,面包旁边,还放着一张全家福,正朝着我笑……
英雄无悔 (国画)陈苑璇
被音乐牵动的岁月
◆陈海奎
我对音乐的挚爱不比书本逊色。收音机、音响、复读机、电脑和移动电视,构成了我与音乐走过的历史。
很多年前的某一天,姐姐买回了一台收音机,这新鲜玩意儿让我爱不释手,常常被我霸占着。记得有一年,谭咏麟来开演唱会,某广播电台直播。一回家我就守在了收音机前。遇上姐姐要听戏曲,我俩几乎吵起来,结果母亲狠狠地教训了姐姐。
一段时间后,电视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当时,我上学路过的地方,有户人家,经常用电视音响播放音乐,声音很有立体感。我每次路过这里,总停留在这扇窗前,倾着耳朵,听音乐缠绕在小巷里,直到太阳斜去,我才背起书包,高高兴兴回家,忍不住哼上几句“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
高中时,我借买复读机听英语之名,向母亲要钱买了一台复读机。这复读机,没有几次被我用来听英语,倒成了我听流行音乐的工具。我买了很多盗版音乐磁带,因为盗版便宜,才两块钱一盒。至今,那一大堆磁带还在,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大学时,我不大爱听音乐了,只不过出于无聊,才偶然戴上耳塞,听网络歌曲。听来听去,多是老歌。
最近我迷上了自然音乐。机缘巧合,从商店里淘来一张唱片,放在刚买不久的移动DVD上播放。顿时一种万籁的声音响于耳际,缭绕于心上。泥土的清香,大海的清新气息和玫瑰精油般的香味,在我身心的每一个细胞里游弋。工作的劳累顿时荡然无存。我有空便听,一遍又一遍,接受这自然万籁的一次次洗礼,在声音流淌的芳香中徜徉。
直到这时,我才猛然发觉,我的生活又与音乐有了某种联系。
时有落花随我行
◆十十
“如果你需要一个微笑,我敞开火热的胸怀;如果你需要有人同行,我陪你走到未来。我的世界,春暖花开……”春暖花开!多么温暖的词语,那英深情款款的歌声,却听得我忍不住红了眼眶湿了眼帘。
我的世界,真的可以春暖花开了吗?我要如何去证明我的改变呢?我是不是该发朋友圈了?我的朋友圈还定格在2016年的9月,快四年没再更新过朋友圈,好多朋友都以为我把他们屏蔽了,好多人不解,那个充满活力的十十哪去了?怎么突然就没有了她的影踪?是把自己藏起来写长篇吗?前不久她在讲座上不是还跟人分享几年前是怎么去战胜忧郁症的吗?为什么突然就销声匿迹了呢?甚至有人认为,这家伙现在是作家了,她已看不起我们,不想跟我们联系……于是,有人悄悄删除了我,有人把我拉黑,有人把我屏蔽……当然,也有人不停给我打电话,不管我接或不接。不停给我留信息,不管我回或不回。也有人不停给我发些笑话或喜剧,希望我能看着开心。有人每周去教堂为我祷告,希望上帝眷顾我,让我重新充满力量和勇气。甚至有些朋友七拐八问找到我家,希望能见我一眼,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场突如其来的病,让我真真切切见识到了形形色色的人性。
打开微信,点开朋友圈,我的手竟有点颤抖,我要发些什么内容呢?我真的从“火星”上回到地球了吗?那个完全封闭的世界,真的就这样被我抛弃了吗?时隔四年,一切仿如一场梦般,那几乎每周便做一次的梦境终于在今天要得到实现了吗?我忐忑,我不安,我开心,我难过,我矛盾,我想笑,可我又想哭……此时,我的心情是如此的复杂,复杂得让我有点无所适从。复杂得让我怀疑自己到底是谁?我在哪?我要干嘛?难道在这几年里,在我潜意识里,我一直是希望自己能快点好起来的对吗?不然,怎么会老做这种发朋友圈的梦呢?我原一直认为自己再也好不了了,其实却只是我的错觉?是我一直在逃避吗?好久不曾发朋友圈,一切感觉都如此的陌生,以至于我都不知道该如何点该往哪里点?捣鼓了半天,终于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把这第一条朋友圈发了出去。不出所料,留言的亲朋好友多得让我感动!是的,我终于回来了!我终于回到了这个正常的五彩缤纷的世界!外面,阳光如此的灿烂 。
是的,我的世界终于春暖花开。那不敢去不想去回忆的如噩梦般日子,真的已经过去了!当我四年来首次去深圳火车站办理退换票手续,第一次坐上地铁的时候,我的心情是多么的复杂,我的心情是多么的激动,我的心情又是多么的愉悦。也许,不会有人理解这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呢?是的,又有谁会理解呢?就像谁也理解不了,为何邻居阿婆站在阳台上,我连走出去晒衣服的勇气都没有呢?谁会理解,一个本来贤惠、勤快的家庭主妇,突然连菜也不会买了,饭也不会做了呢?这几乎靠外卖过的不健康日子,我又是怎么一天天熬过来的呢?谁又能理解一个人整整一个星期都没合一下眼的那种崩溃呢?那种快要疯掉的滋味又有谁能懂呢?那种想要找个二十层楼马上跳下去的念头是多么的可怕呢?谁又能真正了解,一个人可以不再接任何人的电话,不回任何人的信息,甚至连最亲近的家人都要左躲右闪呢?没有人会理解,甚至连我自己也无法理解!
是的,没有人会懂!就像我也不懂自己为何会复发一样?有经验的心理医生莲姐曾对我说过这个问题,当时的我意气风发、精力充沛,完全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觉得“复发”这词对我而言就是天方夜谭!我当时多么的热爱运动,多么的热爱生活,觉得生活处处充满阳光和鲜花,怎么可能会再得忧郁症呢?我不愿意相信,不敢相信,也不会相信!直到那一天的到来,我开始怀疑自己,我开始怀疑人生,我开始怀疑整个世界!
今年是我的本命年,都说本命年的人运气并不佳,所以很多人都穿上红内衣内裤辟邪,期盼能转个红旺旺的好运。我却并不怎么信这些,我已经跟这个世界狠狠抗争了四年多,我还惧怕什么呢?用别人的话来说就是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用我自己的感悟就是,我已经“死”了四年了,我还畏惧啥?
记得2020年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我在心里默默许下愿望:又是新的一年, 春暖花开的日子马上就要来临了!让一切都好起来吧!又等待了三个多月,这一天终于到来了!说来也巧,我有个同学的网名叫“春暖花开”,最近有个朋友悄悄拉我进一个群,那个群的名字也叫“春暖花开”。
生命如水,有时平静,有时澎湃,穿越阴霾,阳光洒满你的窗台。其实,幸福,一直与我们同在。希望你我的世界,春暖花开……
实习编辑:黄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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