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兴宁·文峰


挑山夫

●马怡林

凌晨四点,丹霞山脚。

随着闹铃响起,我极不情愿地爬起身来,睡得正香被吵醒还真是令人难受,不过想到这难受是自找的,也只能叹一口气。

我是下午到丹霞山的,那时游客并不多。对于旅游,我向来讨厌节假日去,拥挤的人群会让我失去游览的兴致。因此,错峰出游成为首选,现在也正是如此。傍晚的丹霞正巧遇见日落,千万丈夕阳落在陡壁上,像覆盖了一层鲜红的绸缎,刚硬的轮廓下多了几分独特的温柔。此时,心里闪过一个贪婪的念头:不如明天去看日出吧。

简单洗漱,匆匆背上一个小挎包,拿了一把手电筒便出门了,此刻已是凌晨四点半,四周仍被一片黑暗笼罩。村民告诉我,想要看到最壮观的日出,就要到观日亭。今日日出大概在六点,而住处离观日亭有一段距离,算下来也只剩一个半小时了,不由加快了脚步。

长老峰山脚到观日亭的路比较难走,基本都是些又高又陡的台阶,爬起来很耗体力,爬了不到二十分钟,就得停下来休息。就当我坐在台阶上喘着粗气时,一道身影进入了我的视线。这个人个子不高,挑着一副担子,至于衣着样貌,由于天黑,没有看清。在我让路时,有一股咸腥味儿向我扑来,我略显嫌弃地捂上鼻子。他稳稳地从我身边经过,等走了几丈远,我才慢慢跟在他后面。要是在白天,我大可一个人走,不必忍受这种怪味,奈何现在人少,有个人陪着走,心里踏实。

一路下来,让人怀疑他挑的是空担子。好家伙,走得是又快又稳,还不带歇息,我快跟不上了。汗水顺着脸颊哗哗地往下流,有几滴直接钻进眼睛里, 引起一阵酸涩,刚想抬手擦拭,脚下突然踩空,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直接摔在了台阶上,紧接着脚踝处传来剧痛,让我不禁呲起了声。直觉告诉我——我完了!

“小伙子,你怎么啦?”刚想喊人,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站在我面前了。听声音,是个四五十岁的男人。

“阿伯,我的——嘶——我的脚扭到了。”脚一动,又引来一阵剧痛。

“你——你不要动,坐在原地!”他迅速地放下担子,蹲到我脚边,两只手在衣服上擦了几下后,轻柔地脱下我的鞋和袜子,借着手电筒的光查看伤情。又传来那股熟悉的味道,可能是在他身后跟久了的缘故,现在倒不觉得刺鼻了。

“哎哟,整得不轻啊,这一大块都红嘞。你现在就这样坐着,不要动啦,再动就更肿啦。”

他从担子里抽出一桶水,把原来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打湿,拧干,再浸透水,敷在我的脚踝上。

“有点味儿,别嫌弃啊,冷水来的,敷着就不会那么痛了。你别怕,我打个电话给游客中心,叫人来接你下山。”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塑料袋包裹的手机,拨通了山下服务中心的电话。

他在我身边坐下,从怀里拿出一盒烟,递了一支给我,我不会吸烟,摇摇头拒绝了,他把烟重新放进盒里,也没有抽。

“你还是学生吧?本地的?”

“嗯,在这儿附近读大学。”

“你心也太大了吧,这么黑的天还一个人上山,你叫你爸妈、同学老师放心得下?我儿子要这样,我非得抽他。”我不知如何回答,陷入尴尬,他好像也发觉说过头了,干笑一下继续说道,“可惜他啊,没你有出息,只读了个技校。不过只要别像我这样没文化就行了,干了半辈子苦力。”

“您是干……”为了避免继续尴尬,我换了个话题。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没读到书,什么苦活累活都干过,挑山这活儿一干就是二十年。90年代那会儿,这儿要建旅游景区,山上的物资就是我们一点一点挑上去的,当然也能挣点钱儿。”他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景区建好后,有游客来了,就挑些饮料瓜子小玩意上山,但挣得不多,勉强维持生计吧。后来赶上了脱贫致富好政策,在政府的帮助下,开农家乐,不仅挣得多,还比以前轻松。我也是太闲了,才来挑几趟,心里放不下老本行。”

“我耽误到您的事了吧?您要不先把东西挑上去?天快亮了,我可以自己在这儿等人。”我最怕麻烦到别人,听到他原是有事要做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咳,有啥好耽误的,也就几十块的事,哪有命重要啊。小伙子,你也别跟我客气,你这文化人老‘您来您去’,我一粗人听不惯。”他爽朗地笑了两声。

日出比预期早了十分钟,只是没想到我是以这般狼狈的姿态迎接它的到来。

朝阳投射在他的身上,样貌清晰起来。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油光,高凸的颧骨,黑色的胡茬,下巴那儿还有一处明显的伤疤,身穿黑色长裤和灰色短袖,上面布满了一圈圈白色的汗渍,脚上踏着一双绿色胶鞋。担子里放着几箱矿泉水和饮料,估摸百来斤。

“这丹霞的日出还是很好看的嘛,以前没认真看过,现在仔细瞧瞧还真是漂亮呦。”他嘴角带着笑,眼里含满了光。

不到半小时,来了两个工作人员,将我带下了山。本想把包里的两百块现金给阿伯作为报酬,我还没掏出来,他就挑着担子头也没回,一溜烟地走了。

下山途中,我听到了工作人员的对话:“诶,我记得老王头不是前几天刚出院吗?”

“对耶,上次不是多事去救一个驴友磕伤了头吗?他儿子媳妇在医院里都快骂死了他。”


诗意韩山(外二章)

●黄锡锋

与韩愈有关,一定与诗有关。

果然以1050米的海拔,端坐云中。

打开漫卷西风,读左右日出日落,读远近云卷云舒。

读得体内气贯长虹,内心二十多公里江山辽阔、起伏。

左边是清风,右边是明月。

脚下的群峰,显然都是谦虚的学童。

一块块不规则的石头都是它的粉丝。

一棵棵不同科系古树遮天蔽日,至今还洗耳恭听。

有时听得阴阳交错,更多时候又冷汗淋漓。

一排排茶绿,一定就是飘香四溢的长短句。

一条石径清泉,果真文思泉涌。

山顶一池碧绿,仿佛今生挥毫不完的墨池。

一条石径,一定就是最长的句子爬坡拐弯,韵味十足。

我们用双脚阅读,有时读得一场场虚惊,有时又忘了自己。

可是读得腰酸背痛,腿脚都不听使唤,竟还不知道如何断句,或归处。


云里雾里的狮子岩

云里雾里的狮子岩,就像是云里雾里的狮子,贪恋着云里雾里的人间。

那些云啊、雾啊,显然是它在云里雾里的人间,撒野时,尾巴和四蹄扬起的尘埃。

小时候常搅得我的梦境天旋地转,天昏地暗。

可当它跑出我的梦境时,竟惊出一身冷汗。

仿佛没有我梦境的圈养,就会被赶出云里雾里的人间。

直到有一天,我们翻山越岭赶来,才发现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云里雾里的狮子,正靠着海拔,穿着厚厚的石头,静卧在云里雾里的山峰上。

阳光和风,显然都是它的按摩师,在云里雾里,正慢慢安抚它疲惫的睡眠。


     鸡鸣山

高过信念的,无疑是灵化寺了,是它举过头顶的一个神话。

那段九曲回肠,让我怀疑,人间和天堂之间,并非无路可走。

灵化寺终日打坐的虔诚,一定打动了谁。

群山匍匐作揖的姿势,让我怀疑,它才是真正的信徒。

那一天,晨钟敲醒早晨,但它敲不走迷雾。

让我真的怀疑,是谁?披着一件袈裟,在早课。











客家古屋之春(版画)


(作者:林焕权)



屋后那棵红荔


                                                                                                  ●刘思明

记不起屋后的那棵荔枝是何时栽种了。

她就依偎在我家客厅的后墙背,也许是环境、土壤的优势,这棵荔枝树竟然一株开“五子”,互不示弱,霸道、疯狂、恣意地野蛮生长。十多年的阳光雨露滋润,居然枝繁叶茂、高欺楼宇。

每年春暖花开之时,树叶青翠欲滴,枝头缀满褐色花朵,春风吹来,花香阵阵。粉蝶,蜜蜂恋在花蕊里,小鸟自由自在地在枝间跳跃。每天早晨轻轻推开玻璃窗扇,一股带着朝露的氧气和负离子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沁人心肺。若遇雨天,泡一壶佳茗,燃一片檀香,倚窗执卷,看雨水从高高的荔枝叶面上梯次下滴,那种安宁,恬静对于久居喧嚣城中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享受,一种美好!若坐在客厅,朝窗外望去,翠绿充满小窗,她就像是一幅悬挂在客厅的油画,美得让人嫉妒。待到蝉鸣荔熟时,一树“飞焰欲红天”。一串串小红灯笼似的荔枝果和着微风不断的亲吻窗棂。望着这红鲜鲜,圆鼓鼓的岭南佳果,谁能抵御诱惑?“自擘轻红香满手”。晶莹剔透的果肉,那甜啊,直达心底。难怪苏东坡感叹“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到了冬季,荔枝树枝叶不再像春夏时节那么茂密。冬日的阳光透过叶间,如同一根根光柱从窗外强行投进客厅。尽管寒冬腊月,有阳光的照射便有了暖意。

看着不断粗壮的树干,去年,我利用闲暇时间,请来泥水匠在荔枝树的根部用红砖砌成一个大大的圆圈,墙高尺余。周遭贴上瓷片。然后,将肥沃的泥土填入树根整平后再铺上一层雪白的细沙。她,就像一个经过园艺师制作的盛大盆景。有朋来访,邀于树下喝茶、聊天、博弈,那种松下对弈,观棋烂柯的形象图就会在眼前跃现,别有一番情趣。

也许朝夕窗前赏景,对荔枝树心生爱恋。今年春节,灵感袭来,自己文艺了一把,挥毫为客厅两侧书写了一应景对联,把屋后的这棵荔枝树嵌入联内。“门前沃野随春绿,屋后荔枝伴夏红”。联语虽有字眼出律,但切题应景。不少来客为之喝彩,自己也虚荣了好一阵子。但也有亦师亦友、有刎颈之交的好友直言下联中的“荔”字出律了,词性也不合。建议来年书写对联时修改。我说除非挖荔树,改种枇杷。语毕,立马哄堂大笑。是啊,生活本是多彩、愉悦的,我们又何必这般拘泥、认真、僵化而累了自己呢。

荔枝树在疯长,发育的枝杈不断的翻墙越栋,每年的挂果数量在增加,越来越讨人喜欢。而我,生活也在继续。一个走出樊篱,没了体制约束的老朽,在接受着平凡、包容着平凡……

回首,也无风雨也无晴。



近体诗四首


matchmatch

●张展强


屋檐下喜见燕子窝

母燕飞回唧唧鸣,行人驻足更无惊。

从来此鸟多灵性,何处安家福亦生。


“五一”感怀

东方日出一川平,瘦马谁鞭万里行。

昔有雾重吞月色,今闻浪小弄潮声。

勤劳换得家兴起,科教催来世变更。

五斗随缘虽恨少,心安即福此时情。


复学吟

求知网教岂堪思,今到春花烂漫时。

学海无涯舟不尽,中流击水未为迟。


题图“望夫石”

谁家素女半生痴,远望何愁大海知。

泪泣千行成白浪,一身罗绮任风吹。



风起,是爱经过的地方(外一首)



●丘远强

风似乎走不出这片湛蓝一色的边际

或已恋上海上悠悠飞翔的尾尾海鸥

缠着朵朵白云撒欢于水天一色之间

始终不肯离去


我站在海边

犹如狂啸怒涨的浪花一片

渴求时间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等我的心贴进海的呐喊


天边的落日如同熊熊燃烧的篝火

海的湛蓝隐隐退去

出海归来的渔船和着海水的旋律

渔民船舱的海鲜腥香四溢

执意晾在船上

勤劳的渔民走出船舱

望着远方深思


风儿躲过帆船

一路呼唤

等待爱的归航


     信笺,雨一样的思念

思念的风 不厌其烦地

穿梭在柔柔的月光中

夜幕 慢慢地被剥开

把我的心事捕捉

一个紫色的清梦


一行一行的空隔放映着

你的身影

铺在信笺内沉重的脚下


解冻的河在深情的视野边流过

浓浓的思念 压成

薄薄的信笺一杯茶

泡在追忆里 泪流满面

将思念化作泓泓雨露


乘着情感的爱的列车

在夏日里延续

留下的真诚与深爱

雨一样的思念

是我唯一的财产


紧攥着手中的问候

摇响我的挂念

我将长长的海岸线

把所有歉意的日子串缝起来


想再唱几行诗赠你

选好种子 珍藏词汇

织成永恒的记忆

千古绝唱 就是亘古的风景

规范现代情感

一个真爱的原则

点燃一盏灯的守望

风起 是爱经过的地方

实习编辑:杨乔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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