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州日报2025年12月11日梅花版
为客家民系建构精神围屋
——“嘉人有约·诗人在梅州”大客家诗歌创作漫谈会发言选登
编者按
12月7日上午,纪念李金发诞辰125周年系列活动之“嘉人有约·诗人在梅州——李金发诗歌分享暨大客家诗歌创作漫谈会”在蕉岭县米香中心举办。参加本次漫谈会的包括来自北京的著名诗人、《诗刊》原常务副主编商震,中国诗歌学会副会长、首届鲁迅文学奖诗歌奖获得者王久辛,广东省作家协会创研部主任世宾,福建、江西、广西的客家诗人代表,广东各地的诗人代表以及梅州本土诗人共80多人参加,堪称近10年来广东最大规模的一次诗歌盛会。
诗人游子衿担任漫谈会的学术主持。会上,诗人代表们就当地客家诗人的创作情况作了介绍,冯娜代表广东诗人谈了感受和看法,商震、王久辛作主旨发言。本版予以摘要刊登。

福建: “地方性”与“世界性”对话的文化样本
卢辉(福建省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福建的客家人主要分布在闽西及闽西北地区,最核心的区域是历史上汀州府所辖“闽西八县”,即龙岩的长汀、永定、上杭、武平、连城;三明的宁化、清流、明溪。这八个县是传统的“纯客家县”,即客家人高度聚居的地区。这个区域是福建客家的文化核心区,于2017年设立了“客家文化(闽西)生态保护区”,并在2023年升格为国家级。
作为客属视域中的闽派诗歌,是以福建籍或长期居闽的客家诗人为创作主体,他们的作品以闽地传统与客家文化传统相统一,既有闽派海洋气质,又有客家中原遗风,同时又与全球语境相接轨,极大地丰富了闽派诗歌内涵。客家文化是福建多元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从这一视域审视闽派诗歌,可谓传承有序。上至唐宋时期的郑文宝,他是福建第一位步入全国的重要诗家。到了清道光年间,长汀人杨澜编纂的《汀南廑存集》意义重大,这部诗歌总集精选了从五代到清初千余年间106位作家的作品,是研究福建客家古代文学的核心文献。闽派客家诗群作为一个泛意识的地缘诗歌群落,它主张“空间地域”与“心理时长”交融,从“有意指”的客家视域中追求崇高性的人文建构,经历了从“现实秩序”到“精神体例”的嬗变。今天,福建的客家诗人大都融入闽派诗群中,比如三明诗群、漳州诗群、龙岩诗群等,他们构成了一个宏大梯队,不断展示出新风貌,共同构建福建诗坛的繁荣景象。
20世纪八九十年代,正是诗坛潮起潮涌的时候,来自龙岩、三明、漳州的客家诗人在全国诗歌大展、创办校园诗社中大显身手。丘有滨、萧春雷在福建师大创办的“南方诗社”享誉诗坛,黄莱笙代表三明诗群主笔的“大时空、大心境、大技巧”的诗歌美学亮相于《诗歌报》《深圳青年报》发起的全国诗歌群体大展。20世纪以来,闽派客家诗人离开主编的《客家诗人》在诗坛产生较大影响。林忠成、陈小三(巫嘎)、南方狐(南方)、鬼叔中、离开、陈玉荣(胖荣)、惭江、张勇敢等众多福建客家诗人在中国诗坛广受关注。应该说,闽派客家诗歌的最显著特征是它的山海基因,它是在地理空间向文化空间持续转化的动态过程中形成的。这一过程体现在人口流动、地域特征、历史底蕴与文化色彩的相互渗透。这种山海融合的特质,中西合璧的意韵,使闽派客家诗歌不仅成为中国东南沿海的文化地标,更是全球化时代“地方性”与“世界性”对话的鲜活样本。
赣南:诗人群体“重修精神围屋”
林珊(江西籍,首都师范大学驻校诗人):赣南有18个县级行政区,900多万人口。这片被赣江滋养、被客家文化浸润的红土大地,历来是诗歌的沃土。从客家先民“过番”路上的迁徙歌谣,到现当代文人笔下的地域抒怀,诗歌始终是赣南人表达情感、传承文脉的重要载体。当下活跃的赣南客家现代诗人,以三子、邓诗鸿、柯桥、谢帆云、聂迪、范剑鸣、布衣、圻子、温度、依堑、周簌、天岩、欧阳红苇、张强等为代表,他们扎根红土、回望传统、直面时代,用独特的笔墨构建起多元共生的诗人群像,为客家文化的当代传播与中国现代诗歌的发展注入了鲜活的地域力量。
如果要用一句话概括他们——这是一群“用汉语的砖石,重修客家精神围屋的人”。
1、群体的精神坐标。赣南现代诗群的首要特质,是对地域文化的深度认同与诗意转化。他们的创作始终以赣南红土为精神锚点,将客家文化的核心基因——迁徙记忆、耕读传统、家国情怀、坚韧品性——融入诗歌的肌理,让地域符号成为诗歌最鲜明的文化标识。他们的写作,始终围绕“在地性、迁徙性、现代性转换”这三个核心坐标展开,用现代诗的技艺,将擂茶、采茶戏、竹编等古老元素重构成精神隐喻,致力于“从诗到存在”的深掘。
2、代际的薪火传承。一是奠基一代,如谢直云以朴素现实主义为客家山水立传,将客家意识觉醒注入文学。二是中坚一代(20世纪60-80年代出生),他们完成审美现代性转换。范剑鸣的诗冷峻如赣南的钨矿,探勘黑暗中的光;圻子将农耕文明诗化为哲学冥想;布衣在口语与抒情间找到湿润的平衡;周簌诗歌里的“远方”暗含开拓,构成赣南客家现代诗歌的精神内核;欧阳红苇的诗歌则在地域与心灵之间搭建桥梁,其笔下的赣南既是地理意义上的故乡,也是精神层面的栖息地。三是新生代,如迟牧、刘莎莎、钟业天等一批更年轻的诗人,在互联网时代成长,他们的写作在承接客家母题的同时,更多地融入了城市体验、个体生命困惑等现代性议题,风格更加多元。
3、“沉默的丰饶”是其美学特质。他们不制造声响,只沉淀结晶。语言上,是在普通话的诗行中,埋藏客家话的节奏与骨血;主题上,专注处理“消逝与存留”——既记录正在崩塌的农耕文明,又以文字为其建造纸上的纪念馆;姿态上,背对文坛中心,面朝乡土星群。他们的影响力不在流派宣言,而是如客家娘酒般在时间里缓慢发酵的渗透力。
4、文化意义上的价值。赣南诗群为客家民系存精神证词,在全球化抹平差异的时代,他们的诗是客家精神的“语言延期居住证”;提供地域写作的当代范式,证明了“地域性”非狭隘标签,而是通往普遍人类经验的秘道;完成了汉语诗意的方言反哺,让古老的客家话基因在现代诗中重构为新的美学可能。
5、他们的局限与未来。将面临双重挑战:如何避免陷入地域符号的自我重复?如何在书写乡愁时突破怀旧窠臼?可喜的是,新一代已开始尝试与生态文学、城市体验等更广阔议题对话。终究,这群诗人的事业,近乎一种文明的守望——当物理的围屋逐渐坍圮,他们用汉字的重檐叠瓦,在纸上重建了一座可携带的故乡;每一首诗,都是一枚精神的火种。纵然山河变迁,只要诗句与诗韵还在,客家人“在路上”的灵魂,就永远有一处可返回的灯火。
广西:诗风诗韵丰富了客家文化内涵
谢夷珊(广西诗人):广西有800多万客家人,大多居住在广西东南部,虽然客家人不少,但是客家诗人数量有限,仅有刘春、羽微微、林虹、湖南锈才、许桂林、高作余等较有名气,作品的整体质量较高。
广西客家诗人祖辈来自北方,在迁徙中形成了开放包容心态。而广西客家诗歌的创作,不仅丰富了客家文化的内涵,也为中国诗歌的多元化发展做出了一些探索,比如在促进不同地域文化的交流与融合方面,这些客家诗人与其他族群建立了紧密联系,增强了文化认同感。通过跨文化的对话,不仅丰富了诗歌的表现形式,也为广西的文化多样性增添了光彩。广西客家诗人应该在中国客家诗歌版图占有一席之地。
我认为,我们的祖辈一直往南迁移,客家诗歌就是南方诗歌。近年来,新南方写作和海洋诗歌创作备受关注,但是又觉得我们已把自己的祖国,把广西,把家乡,甚至所有的美好都写尽了。我们应该把目光投向更远处。
梅州:百年诗歌历程薪火相传波澜壮阔
杜昆(嘉应学院文学院副教授):今天我们因诗结缘,纪念中国现代诗歌史上一位独特而重要的先驱——李金发先生诞辰125周年。2025年也是李金发第一部诗集《微雨》这部“奇花异草”问世100周年。我们今天不仅是对一位诗人的缅怀,更是对一片土地百年诗魂的追溯,对一条奔流之诗歌长河的礼赞。李金发先生的名字,如星辰照亮梅州客家地区百年诗歌的壮丽画卷,也召唤所有在诗歌河流中孤勇前行的人。
李金发(1900-1976),这位从广东梅州走出的客家子弟,以他惊人的敏感与才华,为中国新诗注入了一股全然陌生的血液。他被誉为“中国象征主义诗歌第一人”,其诗集《微雨》《为幸福而歌》《食客与凶年》的先后出版,不啻于在五四新文学的天空投下一颗奇崛的星辰,宣告了一代“诗怪”在诗坛的崛起。沿着李金发开辟的现代性小径回溯故土,梅州的诗歌脉搏很快便与家国命运同频共振。紧接其后的蒲风(1911-1942),同样是梅州客家人,却奏响了截然不同的诗歌旋律。他是中国诗歌会的中坚,是现实主义、大众化诗歌的倡导者和实践者,拒绝在象牙塔内追求精雕细琢的诗歌。在挽救民族危亡中,蒲风的诗歌如号角,如战鼓,充满强烈的使命感和鼓动力。从李金发的个人内心象征,到蒲风的民族集体呐喊,梅州诗人展现了截然不同却同样深刻的时代担当。蒲风的创作,是中国左翼诗歌的杰出代表,体现了客家诗歌中厚重的家国情怀与现实主义传统,证明了这片土地孕育的诗人,既能进行最前沿的艺术探索,也能发出最震撼的时代强音。
前有宋湘、黄遵宪、丘逢甲等著名诗人,之后李金发与蒲风两位诗人双星闪耀——梅州代有诗才出。1989年,黄焕新等人组建了“射门诗社”,创办了《射门诗报》;1997开始,“梅州次生林”诗群在游子衿的主导下逐渐形成,以《故乡》《梅州作家(校园版)》《青年作家》为阵地,广受瞩目。他们接续的,既是李金发对诗歌艺术本体的执着探索,也蕴含着蒲风对脚下土地的深切情怀。两大诗群的崛起,共同成为20世纪90年代以来广东乃至全国都具有影响力的民间诗歌阵地,培育和凝聚了一大批本土创作力量,也见证了梅州诗歌从个别先驱的闪耀,走向了群体性的自觉与繁荣,为当代客家诗歌写作奠定了坚实的组织基础和创作氛围。
梅州诗歌创作薪火相传,呈现出多元并进的勃勃生机。其中,黄焕新、游子衿、吴乙一等是承前启后、成就突出的重要代表。游子衿出版了诗集《时光书简》《薄雾》,主编《故乡》民刊和《嘉应文学》,成为汉语诗坛颇有影响力的诗人,他深受梅州本土文化和现代主义诗歌滋养,其由现实主义到象征主义的创作轨迹别具意义。游子衿的诗歌在新与旧、城与乡、存在与虚无的领悟和思索中,既有对生命真相的追问,又有对诗意世界的寻找,表现了孤独、悲哀、无奈等现代生命体验,技艺纯熟,意境深邃,在承袭对客家故土深沉凝望的同时,更多地融入了对生命、时间、存在的现代性思考与哲学观照,体现了当代诗人将独特的地方经验淬炼为普遍人类情感与诗性智慧的能力。当今梅州诗人的创作,有的深耕乡土记忆,有的锐意进行语言实验,有的拓展抒情与叙事的边界,但血脉中无不流淌着来自李金发的艺术求索基因、来自蒲风的家国情怀基因,都自觉地书写时代变迁、本土文化和家国情怀。
从李金发到蒲风,从“射门诗社”“梅州次生林”的群体奠基到新一代诗人的个性绽放,梅州客家地区的百年诗歌历程,是一条清晰而壮阔的星河。它始于个人象征的奇崛星光,经过革命烽火的炽热燃烧,汇聚于群体探索的灿烂星云,终成今日多元辉映、枝繁叶茂的浩瀚之姿。这片人文秀区,以其独特的客家文化底蕴、开放的海洋胸怀和深沉的家国意识,不断为中国诗歌贡献独特的声音与力量。

我们有着共同的荣誉和母语
冯娜(暨南大学教授、广东诗人代表):非常高兴来到梅州参加第一次大客家诗歌的创作研讨。我在这两天已经听到了不同的名词:客家、新客家和大客家,说明随着时代的变迁,“客家人”这个群体概念在不断变化并且扩大。所以在我看来,在今天这样一个全球化的时代,“客家”其实在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成立。因为在人类不断迁徙与城乡变迁的过程当中,每个人都可能成为“新客家人”——这是我对“客家”这个概念的一个新的认识。
这几天我也见到了非常多的优秀的客家诗人,大家都在用自己的方言打招呼,也会去辨认各地客家话之间细微的差异。在这交流的过程中,每一个人都在用我们的母语辨认着自己的身份,而这种母语的身份辨认和归属感的确立,就是我们客家人和客家诗歌的缘起。客家人身上背负着“衣冠南渡、四海为家”的迁徙史,以及客家人“耕读传家、崇文重教、爱国爱乡”的传统文化,我想每一个客家人的身上都携带着这样的基因和血脉,也在这样的文化传统和背景积淀中创作。
梅州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地方,它是三省交界之处,今天在座的各位诗人朋友就是来自不同省份的客家诗人。在这样一个地理交界之所,我们可以看到多样客家文化的融合与汇流。我们在这里相聚,又在四面八方不断地生长和开花。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客家诗人们在璀璨的星空中各发各的亮光,这才是每一个个体诗人的价值所在:作为一个独立的创作者,无论我们背负着什么样的文化基因,我们身后有着什么样的传统,我们每个人又有何种个人历史、家族传承,或者更广更深的传统文化在我们身上起作用,但是每个人的创作一定是独立的、独特的,这是每一个创作者的真正价值。作为新客家人也好,还是有着深远历史传统的客家本土诗人也好,我们每个人都在不断地完成自我。这是我们每个人创作的意义所在。
其次,我们今天来到的这个地方,给了我很多的教益。因为这里是诞生过像黄遵宪、李金发这些诗界革命先贤的土地。这些先行者为我们奠定的不仅是诗学资源,更是一种诗学精神。他们不忘记自己的来路,但是他们更知道要向前走,要向未来,要去创造一种新的格局和新的世界。一个伟大的诗人,他一定是一个优秀的开创者。我们身后随时代演进而更丰饶的客家文化,在为我们提供一种根系和扎根的方向。这些都是需要我们思考的问题。
昨天在跟朋友们的交流过程中,我也提到了一个问题:在中国台湾,一些客籍作家和诗人,他们是直接用客家语来创作的,但是我们在这几个省的作家中好像很少看到这种情形;而我在跟一些年轻朋友的交流过程中,发现一些90后或者00后,他们甚至已经不会讲客家方言了。一种语言的消失,某种程度上就是一种文化、一种传统的消失,这也是值得我们警惕的。一种语言,如何去生长、丰富,如何去长成一棵参天大树,是我们每一个人的使命,因为我们所有的写作都融汇在现代汉语诗歌这一更广阔的潮流和文脉当中。我们在座所有人其实都有着共同的荣誉和母语,我们共同的母语就是诗歌,而诗歌正是献给无限的“少数人”。
不一定要强化“客家诗人”这个符号
商震(《人民文学》原副主编、《诗刊》原常务副主编):我很欣赏冯娜说的对客家这一概念的理解,其实我本来也想说,在梅州做一个客家或大客家这样一个诗歌的座谈,强化“客家”这两个字,我不知道它意义何在。我一直想说这个问题,刚才冯娜为我们做了一些解释。
客家这一概念,不一定要强化客家诗人这个符号。至少,我个人认为意义不大。但是在梅州,因为我们客家人比较多,有很多客家诗人。其实不光梅州,我们广东增城等地也有客家人。所以说我们的汉语诗人也好,或者少数民族用少数民族语言写的诗歌,这些都是人的情绪的对外传达。诗歌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表现一个族群对于一个时代的紧张感。我讲个小例子,有一次我随中国作家团去澳大利亚作对话,当时除了汉语之外的语言我都不会,我就说了简单的一段话,大意是:其实语言不通不重要,诗歌是世界诗人的共同母语。那么我想用到今天这个座谈上,因为诗歌最重要的是传达情绪,而不是说你要用某种语言、某个词、某个句、用哪种符号,只要这种紧张的情绪。客家也罢,白族还是回族也罢,你只要传达的是人类的情绪,是人类在这个地球过客的情绪——这就对了!
我对梅州的诗歌了解不多,我认识的当下的诗人就这么两位:游子衿和吴乙一。首先我认识的主要是他们的作品,我曾给他们做过编辑;第二是我们个人之间有一些来往。其他诗人作品见过,可能我不知道是梅州的。我做编辑时,基本不看作者是什么地方的人,知道这个是诗人就行了。就像李金发,过去我也不知道他是梅州的。但这个“诗怪”的诗是诗人必读的。英雄不问出处,诗人我也不问他是不是客家人,是不是梅州人。好诗人都是一样的好。
真理永远在陌生的世界等候我们去打捞
王久辛(中国诗歌学会副会长):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非常感谢主办方邀我来梅州,参加纪念李金发诞辰125周年“嘉人有约·大客家诗歌周”活动。梅州诞生了我敬仰的黄遵宪、叶剑英、林风眠、李金发等许多影响中国近现代史的卓越的政军艺文化名人,是一片令人艳羡的土地。
叶剑英元帅的诗歌,至今对我都有影响,叶元帅写过“老夫喜作黄昏颂,满目青山夕照明”,如今在我迈入暮光时分,时不时就会想起他这首《黄昏颂》,想起他“攻城不怕坚,攻书莫畏难。科学有险阻,苦战能过关”的警句。而每每此刻,我也会有了一种精神贯入周身的感觉,人也似乎有了底气。所以,我说叶帅他老人家至今仍然鼓舞着我、激励着我。还有黄遵宪、李金发他们,都是心向远方,志存高远,同时又是肯吃大苦,敢发宏愿,勇干大事的人间豪杰。人们说客家人厉害,厉害在哪呢?我觉得客家人厉害就厉害在敢闯世界,敢搭上身家性命,向世界要生存、要发展、要事业,敢向庞大的、陌生的世界求知、求真、求光明未来的执拗精神。我青年时代读过李金发的诗歌《弃妇》等等。整整过去了一百年的文本,现在看依然崭新如初,令人惊讶的极致的创作,经得住时间的磨洗,这对一个诗人是至关重要的。真理永远在陌生的世界等候着我们,期待着我们去打捞。而李金发就为我们开辟了一个诗歌的庞大的陌生世界,有了这样一个陌生世界在前面召唤着我们,我觉得我们还有无限的可能性,还可以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尤其有可能写出包含着真理性的充满了意境与境界、放射着思想光辉的诗歌。而且从黄遵宪、到李金发、再到林风眠,我们有这样前驱式的人物在前面指引着我们,召唤着我们,让我们向陌生的世界、向无涯无际的世界前进,该何其有幸呵!在这里,我想吁请大家重读《女神》、重读《微雨》,重读郭沫若、李金发等中国20世纪二三十年代先锋诗人的先锋之作,是非常必要的。尤其在今天这样一个超速度发展的伟大时代,我们更有责任回过头去,重读这些大诗人的作品。因为历史是一条河,我们都是从上游流下来的,并且从来没有中断。
今天,我在客家人祖祖辈辈生活生息的、这样一个人杰地灵的地方,表达了我对梅州人杰黄遵宪、林风眠、李金发的敬仰热爱之情,完全出自我内心深处、阅读他们作品之后获得的认知和所给予我的启迪。我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是否妥当,我真的感到了诚惶诚恐。但是,我有一颗悠悠之心——这颗心是对客家先贤的敬仰、敬畏和学习之心。我愿永葆这样一颗赤诚之心。我喜欢梅州,喜欢客家人。客家人让我如沐春风,让我获得了如游子归来即被拥抱的幸福感。谢谢梅州!
录音整理:何丽平
编辑:廖智
审核:陈嘉良
请输入验证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