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隆坡的华人始终攥紧着文化的接力棒。

吉隆坡的华文教育与余韵

●李钜镇

吉隆坡是马来西亚的首都。初来这座城市，游走在大街小巷，竟然随处可见华人面孔——出租车里操着熟稔中文的司机，商场里热情招呼的店员，还是饮食店里来回奔忙的服务生，他们地道的中文，一下子就消除了我们身在异乡的陌生感，以为是到了中国的某座城市。更令人称奇的是，许多人都能说客家话，而且他们的方言里，竟然还镌刻着各自原乡的独特腔调，仿佛是从我故乡吹来的一股暖风，一下子让我们平添了对这座城市的无限好感。

后来才得知，在马来西亚这片土地上，华人的占比曾高达三成八，如今仍逾五分之一。华人主要聚集在吉隆坡、槟城、怡保、柔佛州等城市。以吉隆坡为例，华人高达四成之多，其中又以客家人占比最高。想不到的是，吉隆坡的开创者，就是一位名叫叶亚来的客家人。

叶亚来的名字我是知道的。梁启超曾在《新民丛报》里将他列为海外著名开拓者之一，是从广东惠阳淡水镇走出来的客家人，与叶挺将军同个村子。19世纪中叶，叶亚来被当作“猪仔”卖到南洋，却凭着一股蛮劲，从底层打拼成吉隆坡甲必丹（captain），被尊为“开埠者”。他亲手创办的“唐文义学”，是吉隆坡第一所华人子弟学校，像一粒种子，在异乡破土而出。在吉隆坡华人心目中，叶亚来是用勤劳与坚韧书写传奇的榜样——他的人生，是一部吉隆坡的成长史，也是一代华人移民的奋斗史诗。

在吉隆坡办学的另一位先驱，名字叫陆佑，是广东省江门市鹤山人。我曾在广东鹤山的风景名胜大雁山最高处，见过以他命名的“陆佑亭”，两层亭子，飞檐翘角，大气磅礴，亭中有石碑讲述了陆佑先生的光辉事迹。陆佑先生创办的维多利亚书院，当年饮誉全马，培养出无数华人子弟，与叶亚来先生的义学遥相呼应，在南洋的阳光下，共同撑起一片华文教育的天空。

现在想来，华语能在马来西亚扎根结果，甚至枝繁叶茂，全赖有以叶亚来、陆佑等为代表的华人领袖推动全华人社会建立并拼死守护的华文教育体系——1200余所华文小学，81座华文中学，再加上独立中学与私立大专，像一张细密的网，兜住了文化的薪火。据说，这些学校的运营从无官方拨款，全凭华人捐输筹措，一分一毫都浸着对根的执念，让人不禁想起客家人那句老话：“宁卖祖宗田，不卖祖宗言。”在海外漂泊的人最懂得，语言是血脉的密码，文化是灵魂的根脉，没了这些，子孙后代怕是迟早要忘了自己是谁。

从叶亚来创办义学，到陆佑兴学育才，再到如今华人社会捐资办学的传统，吉隆坡的华人始终攥紧着文化的接力棒。就像那位回到我的家乡广东丰顺县小胜镇建设坚真中学的李松林先生，无论走多远，总记得把根须往故土深处扎。

在吉隆坡的街头巷尾，听着熟悉的乡音，看着孩子们在华文学校里诵读汉字，忽然懂得：所谓乡愁，从不是凭空的惦念，而是一代又一代人，用教育、用信仰、用血脉里的执拗，把故乡的模样，一点点刻进异乡的日子里。

编辑：廖智

审核：陈嘉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