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忠/摄漫谈“硬颈精神”

●房畅宜

在客家话中，“硬颈”用来形容不肯低头，坚忍不拔。在第七届世界客商大会期间，不少客家精英纷纷提到“硬颈精神”。中国国民党前副主席兼秘书长曾永权表示：“客家人‘硬颈’和刻苦耐劳的精神一直深植在我的心中。”加拿大全加客属联谊会主席王文康说：“‘硬颈’这种坚忍不拔的精神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客家人走向世界，扎根各地。”印尼客属联谊总会永远荣誉主席李满意回忆：“每当遇到看似过不去的坎，我总会想起客家人的‘硬颈精神’。”

“硬颈”是广东地区流行的方言。《广东新语》曰：“鲠直曰硬颈。”黄钊《石窟一征》记载：“强项曰硬颈，亦见《广东笔记》。又按《吴郡图经续记》：‘章岵守苏州，人目为章硬颈。’则硬颈二字，吴人亦言之。”光绪《嘉应州志》也说“强项曰硬颈”，并引用了黄钊的记述。民国《东莞县志》：“强项谓之硬颈”。《汉语方言大词典》收有“硬颈”，释义为“耿直；倔强；固执”，客家话与粤语通用。值得一提的是，客家话中，“固执”就写作“固执”，和现代汉语毫无二致。不同之处在于，客家话“固执”中的“固”字，有些地方读三声，有些地方读四声。所以，“硬颈”在客家话中应该没有“固执”之意。

“硬颈”是古代汉语词语。“元丰中，章岵朝议为郡守，刚介不可屈，人因目之曰‘章硬颈’。”南宋龚明之《中吴纪闻》记载，北宋元丰年间，朝廷决定章岵出任苏州知州，章岵刚强正直，不肯屈服，人们因此称他为“章硬颈”。

明朝屠本畯《憨子杂俎》讲述了一个七兄弟与天帝斗法的民间故事，七兄弟中老二就叫“硬颈”。“古者，兄弟七人，皆绝技，曰健大一、硬颈二、长脚三、远听四、烂鼻五、宽皮六、油炒七。健大看得须弥山可列家门屏障，担却归。上帝怒，敕丰隆翳追之，并获硬颈二。以斧斫其颈，斧数易而颈无恙。长脚三距海一万八千里，一日夜抵家报信。远听四早闻，偕烂鼻五赴难。西海龙王遣数千将敌之。五以鼻涕向下一掴，尽糊其将之眼。于是，龙王亲征，获第六，直扯横拽而皮不窘；获第七，扠入油铛炒，七日七夜而体不焦。七人者终无成，老于牖下。”这个故事说：古时候有一家七兄弟，个个身怀绝技。老大将须弥山担回家作为屏障。天帝大怒，令云雨二神追击，老二“硬颈”被抓后，斧头砍坏好几把，脖子却安然无恙。老三回家报信。老四没等老三回来，就和老五一起去助战。西海龙王派遣数千将，老五一把鼻涕打过去，尽糊诸将之眼。龙王亲自出征，抓住老六与老七。没想到，老六是橡皮人，老七不怕油炒。七兄弟最终平安无事。知道这个故事的人恐怕不多，其实经典动画片《葫芦兄弟》即来源于这个故事。

硬有“坚强”的意思，强有“坚硬”的意思。颈的意思是脖子（客家话称脖子为颈茎），又特指脖子前部；项的意思是脖子后部，又泛指脖子。因此，黄钊所谓官话“强项”在客家话中称为“硬颈”，是非常准确的。“强项”的意思是“不肯低头，形容刚强正直不屈服”（见《现代汉语词典》），这个意思也可以用来解释“硬颈”。

与章岵被称为“章硬颈”类似，东汉洛阳令董宣号称“强项令”。据《后汉书·董宣传》记载，光武帝姐姐湖阳公主的家奴杀人，躲在公主家中。后来公主外出，家奴随行，洛阳令董宣带人拦住公主车马，大声指责公主过失，喝令家奴下车将其诛杀。湖阳公主立即还宫告诉光武帝。光武帝震怒，准备杖毙董宣。董宣说：“陛下圣德中兴，而纵奴杀良人，将何以理天下乎？臣不须棰，请得自杀。”说完以头撞柱，血流满面。光武帝令宦官扶着他，想让董宣向公主叩头谢罪，董宣不从。宦官将其按倒，董宣双手撑地，梗着脖子，不肯低头，光武帝称董宣为“强项令”。后来，又有一个东汉官员被皇帝称为“强项”。据《后汉书·杨震传》记述，东汉名臣杨震的曾孙杨奇担任侍中，汉灵帝问他：“我和桓帝相比怎么样？”杨奇回答：“陛下与桓帝相比，就像虞舜和唐尧相比一样。”汉灵帝不高兴地说：“卿强项，真杨震子孙。”（“你刚正不阿，真不愧为杨震的后代。”）

无论是董宣与杨奇的强项，还是章岵和七兄弟中老二的硬颈，都与客家人不肯低头，坚忍不拔的“硬颈精神”十分契合。客家人一向就有“硬颈精神”，不然《石窟一征》和《嘉应州志》不会收录“硬颈”。1930年，中山大学中文系教授古直先生在其客家学著作《客人对》中说，客家人“倔强介立”（倔强耿直），也就是“硬颈”。2014年，客家祖地福建宁化通过向全球征集的方式推出客家精神，第一个就是“硬颈”。如今，“硬颈精神”又频频出圈。人们有理由相信，“硬颈精神”必将激励越来越多的客家人奋勇前行。

梅州日报2025年12月4日客家版

编辑：廖智

审核：陈嘉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