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州日报2025年11月13日客家版

大陆最南端的客家文化

——走访湛江徐闻客家村落

●李青

在许多人眼里，湛江徐闻是中国大陆最南端，是大陆通往海南的咽喉之地，2000多年前“海上丝绸之路”的始发港就在此。然而，很少人了解，更鲜有人踏进过徐闻的客家村落。

由徐闻地图可见，客家方言村落一般位于县境内相对较高地势的地方。居民近5万人，占全县总人口的8%左右。主要分布在下桥镇迈埚、信桥、拔园、石板，龙塘镇福田、西洋、黄定，曲界镇石灵溪、南胜，锦和镇高龄、那爱、那郁，前山镇北松，城北乡北水、军房、铜铁、火炉桥等地。以人口比例计，下桥镇、龙塘镇、曲界镇为使用客家语系方言人口最多的乡镇，其余乡镇为部分客家。总的来说，讲客家语系话的居民在徐闻分布的形势大致是“大杂居、小聚居”，其中在县城和其他乡镇集墟上与雷人混居的客籍人有很大的一部分已经同化到当地雷人中去了，他们的后裔平时只会讲闽南语系的雷州话，生活方式和饮食习惯已全盘当地化。

一个热情奔放的金秋时节，我同一位摄影家朋友结伴至徐闻的客家村落——南山北潭村、前山北松村、下桥信桥村，在那里亲身感受了客家文化的独特魅力。

徐闻的客家村落北潭邓氏：客家围屋为最大

20世纪80年代，徐闻北潭古村一座客家古围屋被广为宣传，它建于清朝光绪年间，是雷州半岛迄今为止保留最为完整、规模最大的客家古围屋。据当地文物专家考证，该客家围屋为清代进士邓邦俊子孙所建。围屋方矩形，面阔18米，进深25米，高二层，开南门和北门，内有天井门庭院，楼上楼下廊道通连。梁架斗拱用料上乘，做工严谨，楼上天面均用砖瓦构砌，誉为“天楼”。四周围墙高筑，可抵御匪贼抢劫，是一座客家围屋风格的建筑。邓客（化名）是一位教师。他说，小时候，父辈也没有怎么对他进行客家教育，讲述围龙屋的故事，他也是后来往梅州兴宁认宗，一行逛了中国客家博物馆，才知道自己原来住的是围龙屋。

邓客系南迁徐闻北潭村邓氏客家望族的后裔。可惜清康熙六年（1667）遭水灾，邓氏家族原来从新安县原籍带来的族谱被焚，族人倍感心痛。到了清光绪年间，邓氏家族查谱续缘后，前往粤东梅州认宗，返回后便仿照祖居在村中建起了这座大型的客家围宅，聚族而居。

北潭村中还有不少令人称奇的遗迹和古物。其中，三口相连的池塘，塘水清澈，宛如碧玉连环；池塘的周围有古石道、拱桥、古树、清代知县邓国霖故居，古色古香的祠堂文和公祠、毅逸公祠、温敏公祠等；村里原来还有炮楼四座和石围堡楼一座，现在只有村中小学内还存有一座底座4×6米，高三层约10米的炮楼。而整个炮楼也极具客家风格，为砖石、木材、灰砂结构，坚固而富有特色。

北潭客家围屋外观（陈北跑/供图）

邓国霖知县故居前照壁（陈北跑/供图）

北松何姓：耕读传家成旺族

北松古村森林密布，林阴蔽日，风景宜人，物产丰富。村民口传“未有北松村，先有何姓氏”。全村现有200多户逾1000人，均为何姓世居。这些何姓客家人，与近邻结友，和谐相处，成就了绝好的小康世界。

北松占村何姓人家早年编有族谱，而在民国廿年土匪浩劫中被付之一炬，但先祖的事迹被深深地留在记忆中。据村中长者回忆，17世纪以前，北松村有一位7岁小孩上学时被巨蟒缠住，刚被吞食头部至太阳穴时，幸好乡亲及时赶到，巨蟒丢下何逃窜，何才得以蛇口余生。可以想象，当年何六吉和何六律兄弟携家带口，以无比信心和勇气率族人于荒山结草为庐，终将北松村这块处女地开垦成人烟聚集的村庄。

北松村何氏先祖一路南下，最终到达大陆最南端的雷州半岛安营扎寨定居下来，这就是何氏先祖当年到来时所修的村路，至今保持完好。何氏定居雷州半岛后耕读传家，何六吉和何六律率族人一路南下最终选择在徐闻北松定居后，几经艰苦奋斗，这支何氏宗支终于在当地立足，并成为富足人家。大概是从清代初期开始，何家曾在北松村修起79幅门廊的雄伟大院和一幢里三层外三层的大型客家围屋，表明了这支何氏家族当时较雄厚的经济实力。不过可惜的是后来由于清末的徐闻地方匪乱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文革”的摧残，古建筑群几乎全部被毁，现在剩下较完整的只有一座叫做“武魁第”的院落了。“武魁第”是一座四合院式建筑，依山傍水，令人回味的是和全村建筑一样方向都是“坐南朝北”！其造型是典型的红砖结构庭院风格，正门门道镌刻着“武魁第”三个大字以及“大清嘉庆九年”的上下款识，但在“文革”期间，房子的主人为了避祸，把正门门道的所有款识字样全都凿掉，房子得以保全。

尤为值得一提的是，北松村这支何氏家族秉承来自汀州府客家人“耕读传家”的传统，一心想在仕途上开辟通道，以求得政治上的荣耀和庇护。为此，他们不惜花重金请师教子并取得斐然的成就。在徐闻，提起北松村何家，就不得不提清代曾官至千总、副将的武官何文英和武举人何恂振了。何文英“自幼父母双亡，少年从军，熟读经书，且孔武有力，懂得兵书韬略，以英勇善战而威名大振”。清乾隆年间，何文英出任海安营千总，平定了海上专门劫持糖船的海寇王十一，被朝廷提升为海南乐会营副将、游击。何恂振是清乾隆丁酉科武举人，身形魁梧，相貌威武，体力过人，善剑术和骑射，应乡试顺利一举夺得乡试武举人头名，功名令乡人刮目相看，并在清宣统《徐闻县志》上留名传。他不愿出仕，更愿意发扬何氏先祖身为客家人重教兴学的优良传统，开始在当地开馆传授剑术和武功直到去世，桃李满天下，声誉一直很高。

北松村何家建筑（何强/供图）

北松村龙源宫（何强/供图）

信桥村民：幽静村落存遗风

信桥，徐闻“纯客家方言”的近古村落，7000多人，是来自信宜“亻厓人”的移民村。在此，不仅有古围屋，更有客家遗风。近百年来，信桥村民从衣食住行到节庆游艺，从交际往来到婚丧礼仪，从劳作方式到种养风格，均演绎着信桥风情，并向当地人展示客家民俗异常厚实的文化积淀，以及千姿百态的诸多侧面。刚踏进二沟村，乡绅张大伯就在家门口接待我们，这位七旬老人毫不保留地讲起信桥陈年往事。

客家人一直以朴实、勤俭著称，移居在信桥的讲“亻厓”话人仍然保留着纯朴的古训自勉自励。由于长期生活于下桥且一代代繁衍，讲“亻厓”话人的生活方式也渐渐被同化，有的后裔连外表特征都本地化了。20世纪二三十年代迁至信桥的讲“亻厓”话的人，或聚半山腰或临水临沟而居，民俗、生产、生活习惯与客语系民众基本相同。信桥村民仍然保留着客家语言禁忌，主要体现在语言的谐音、象征、避讳等方面。因谐音产生的禁忌，如客家话中的“舌”与“蚀”的谐音，故客家人不说“猪舌”，而称“猪脷”。因象征产生的禁忌，如父子八字相克，客家人采取在称呼上变亲为疏的方法处理，儿子叫父亲要改为“阿伯”或“阿叔”；如母子八字相克就要改称母亲为“阿姐”。因避讳而产生的禁忌，如问询病人忌直呼“病”字，宜询问“哪里不自在”“哪里不自然”。同时在人与人交往中，还使用许多丰富的委婉语及替代语。

在乾隆年间，客家人就热衷于养蚕。移民到信桥的客家方言村落承上启下，拓展模式，不断摸索着养殖家蚕途径。而今，成片的桑树包围着信桥村，拥有8000多亩桑园、2个蚕茧收购中心，年产值达5000万元，成为了下桥一带炙手可热的富裕村。

信桥客家村养蚕劳作场景（翁晓明/供图）

信桥客家自然村山水优美。（翁晓明/供图）

后记：

北潭等客家村落两天之行中，使我们获得一个直观感受：悠悠古韵，世系绵长。当人们带着记忆和古董回望这些文明又古老的村落，离开那份开放而缄然的恬静时，似乎刚从远古的明清走来。那种人文景致和客家历史文化感染力，令人回味无穷。也期待借此激发人们对乡土文化的热爱，形成保护历史景观和文物资源的意识，留住古村落的那份宁静和美丽，留住我们的精神家园。

编辑：廖智

审核：陈嘉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