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1月3日梅州日报“文化公园”版面图

●钟雨柯

20世纪70年代初，旅台梅州人丘秀强、丘尚尧鉴于台海对峙，两岸隔绝，故乡文献刊行稀少的状况，遂向海内外梅州乡亲广泛征集资料，将搜集到的梅州乡土文献及图片编纂为《梅州文献汇编》，1975年出版第一集，至1981年共出版十二集。《梅州文献汇编》的内容主要分为“客家研究、地方史地、先贤事略、艺文类聚、纪念特辑、氏族源流”六大类，对研究明清、民国梅州的历史人文具有重要的文献价值。同时，通过考察《梅州文献汇编》的成书方式，对今天地方文献的编纂与保存仍具有一定的启示作用。

一、 史地背景与《梅州文献汇编》

梅州山多，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称。清末民国的百年里，人多田少的矛盾迫使大量梅州人下南洋谋生，进而播迁世界五大洲80多个国家和地区。今祖籍梅州的华侨、华裔及港澳台同胞超过500万人，有“海外客家半梅州”之誉，是全国知名的华侨之乡。1969-1971年，旅台梅州人丘秀强与宗侄丘尚尧共同编印《丘氏人文志》，部分在台的梅州乡亲阅后感触良多，嘱托他们多留心搜集乡土史料，以期保存、弘扬家乡文化，二人述：

秀强、尚尧于1969-1971年间，先后编印《丘氏人文志》一书一、二、三集，十六开本，都百余万言， 部分同乡亲友获得赠阅后，有感于故乡文献在台印行者，除翻印《光绪嘉应州志》及少数散文在《中原杂志》发表外，余不多见，因嘱我等注意搜罗乡土史料，加以整理、梓行，期能保存、弘扬。念兹在兹，藉免代远年湮而散失，我等深感兹事体大，意义深长，欣然拜命。

乃思编印《梅州风物志》，曾广向同乡征求资料，希望每一乡镇皆有简介乙篇……我等为完成心愿，不负诸乡长厚望计，复分函海外各地征求资料，至本年（1975）五月之后，始陆续有印尼苏岛华侨林锡本先生将其珍藏之《梅县地理》《梅县历史》，敦请李九海先生抄录后并附《梅县地图》《宜俗大全》邮寄来台。另在南非法国海外省——留尼旺有华侨李洁先生提供民国廿五年《梅县学校年鉴》《抗战中之梅县社会概观》……拜阅之下，觉得十分珍贵，不敢自秘，亟思重梓，分享乡亲，乃计划先行翻印梅县地理、历史，并酌行补充有关之重要文献，以适应旅外同乡及祖籍梅邑之人士方便阅读，书名曰《梅县地理、历史》，决定本年（1975）十月出版。

至1975年5月后，丘氏叔侄已征得较为可观的文献材料，拟于当年十月刊发，定名《梅县地理、历史》。尔后丘氏叔侄又不断获得乡土文献，曾举直、彭精一等在台梅州知名乡亲建议他们可有系统地分集刊行并更改书名。丘氏叔侄欣然接受此建议，正式定名为《梅州文献汇编》，并在台北成立梅州文献社董其事，1975年10月出版第一集。此后，丘氏叔侄每征得资料达一定规模后便刊行，至1981年共出版十二集。

通览《梅州文献汇编》辑录的文献，绝大多数为嘉应五属的人文史料和嘉应五属文人学者的艺文作品、学术文章等。未辑录原隶属潮州府的丰顺、大埔二县的人文史料，仅辑录少量丰、埔籍文人的诗文或学术文章，如第七集丰顺李介承的《〈钩沉鼎新录〉序》、第八集大埔范錡的学术文章《客族文化之来源与发展》、第九集清末大埔女诗人范荑香的诗集《化碧集》等。故《梅州文献汇编》的“梅州”，主要指历史上的嘉应五属，非今天梅州行政区划概念。

《梅州文献汇编》十二册

二 、《梅州文献汇编》体例与内容

《梅州文献汇编》无严格的编纂体例，按丘尚尧第一集的“编后话”言：

第一集分三大类：（一）梅县地理；（二）梅县历史；（三）先贤事略及其他（含图片选刊）。

此后出版的《梅州文献汇编》均沿用以类区分的体例，只是在类名上略有区别。即是说，《梅州文献汇编》的编纂体例分为集、类，每一集中有数类，每一类中有若干篇文献，主要有以下六大类：

(一)学术论著（即客家研究）

客家研究学界一般认为，客家民系肇端于赣南（赣州），发展于闽西（龙岩、三明），在南宋时期初步形成后于元明两代又有重大发展，约在明末清初成熟于粤东北的梅州地区。梅州，历史上客家民系的最终形成地、聚居地、繁衍地。

《梅州文献汇编》第二集始刊客家研究文章，首载中山大学教授古直撰于民国十九年（1930）秋的《客人对——<建设周报>以“榛狉”加客人感之而作》。民国十九年（1930）夏，《建设周报》（广东省政府建设厅主办）主编任毕明撰文以“榛狉”加诸客家人，引起在穗客家人的公愤。古直列举历代客家地区人才辈出，并以“梅县科第之盛，文化教育之发达，远在广东各县之上”为例驳斥任文。

第三集起，编者有意识地把客家研究文献放在首类，如：第四集黎耀新《客家源流及其播迁》、第五集林云谷《梅县文化渊源》、第七集古贵训《客人的历史渊源及其对民族文化持续的贡献——评述古直<客人对>大意》等，突出“客家地区”“客家人”“客家文化”“客家精神”等概念，引导海外、港澳台梅州客家人，特别是海外出生成长的新生代梅州客家人对家乡和祖国的身份认同。

(二)地方史地

“地方史地”类在第一至第四集称“乡土史地”，第五集后改称“史地述略”。文献来源既有民国官方出版物，如民国三十六年（1947）增订，民国梅县县政府审定的小学乡土史地教材《梅县历史》《梅县地理》，载于第一集；也有旅台或旅海外梅州乡亲撰写本乡镇的回忆文章，如第二、三、四集的《乡镇介绍》，简要介绍梅县部分乡镇，每一乡镇为一篇，作者多以散文笔法介绍自己的家乡。

“地方史地”包括了梅州的历史人文、地理位置、经济状况、名胜古迹、风土人情等文献，如：第三集的《梅县概略》《抗战中之梅县社会概观》，详细介绍抗战前和抗战期间梅县的政治、经济、文化状况；第五集的《平远县南台胜景》《五华八景简述》、第十一集的《阴那山与灵光寺》，介绍嘉应五属的名胜古迹；第六集的《平远风土》、第七集的《侨乡忆俗》、第九集的《元宵佳节在梅城》，介绍嘉应五属的风土人情。

教育史料亦划入此类，如：第一集的《梅县私立东山中学校史纲要》；第二集的《梅县中等学校一览表》（统计至1949年）、《梅县小学一览表》（统计至1936年）；第四集的《蕉岭县中学校名称》《蕉岭县各乡小学校名称》（未署统计至何年，应是统计至1949年）；第七集的《三十年来梅县教育发展史》（民国元年至卅年）等。部分乡亲在梅读书、办学的回忆文章，亦视为地方教育史料，如第十二集郭兆华《读书·办学在梅州》、何举帆《我在原乡办理小学教育忆述》。这些文献是梅州崇文重教、文教发达的例证。

该类文献还辑录了海外梅州华侨的部分社团组织，如第六集的《印度加尔各答市梅籍正义侨团侨校暨报社简介》、第十集的《香港嘉应五属同乡会简介》等，是梅州地区作为知名侨乡的例证。

（三）先贤事略

“先贤事略”所称的先贤，指是书编纂时已故的梅州籍古今文人学者；辛亥革命英烈、抗日英烈；同盟会会员；海外侨领、侨贤等，文体以人物事略为主。

（四）艺文类聚

“艺文类聚”主要辑录梅州籍古今文人学者的诗、联、赋、序、跋、记、铭、散文等艺文作品，或诗文集，部分非梅籍文人记述梅州先贤事迹的文章亦编纂入此类。如第七集，清顺治年间山西翼城进士王廷议撰写的《翼城县重修生祠序》，记明末梅县翰林李士淳（号二何）任翼城知县时大兴文教，一时人才井喷，文风丕振，离任后翼城士绅兴建“岭南夫子李二何生祠”以表彰其功绩。又，“艺文类聚”类还有个别明清时期的府州官、县官记述程乡地方事务的文章，如明万历年间潮州府知府郭子章（江西泰和人）纪念文天祥率军进梅击退元军，平定梅州之事功，在程乡县城倡建凌风楼，撰有《程乡县凌风楼记》；清康熙中叶程乡知县曹延懿（江苏太仓人）重修凌风楼，撰《重修凌风楼记》，皆载于第一集。

（五）纪念特辑

本类为对国家、民族有较大贡献，或对家乡文教事业作了较大贡献的民国政要、文人学者的纪念特辑或文集，如：

《黄慕松先生纪念特辑》，刊于第二集。黄慕松（1883-1937），梅县松源人，以擅长军事地理驰名，被誉为“中国军事测量之父”。1933-1934年奉命宣慰新疆、西藏，后任蒙藏委员会委员长，竭力维护国家领土的完整和国家的统一。

《梁伯聪先生文集》，刊于第三集。梁伯聪（1871-1945），梅江区望杏坊人，终身从事教育，知名学生有林风眠、李金发、林文铮等艺术大家。代表作《梅县风土二百咏》为七言咏事组诗，极具存史价值，被后人誉为“半部嘉应州志”“梅县诗史”。

《黄公度先生纪念特辑》，刊于第四集。黄公度，即黄遵宪（1848-1905），梅江区攀桂坊人，清末著名诗人、外交家、教育家、改革家。戊戌政变后革职归里，致力办学，对家乡教育事业的发展作出了重大贡献。

（六）氏族源流

客家人在漫长而艰苦的迁徙中，深刻认识到以“血缘、地缘”为纽带的团结合作力量，形成“聚族而居，共御外患”的生存智慧。一代又一代的迁徙，让客家人具有强烈的根源意识和宗族观念，热衷“祠坟谱”之修，通过修祖祠、修祖坟、修族谱等方式以厘清、确认、固化本族群的世系、源流等，从而增强宗族凝聚力。《梅州文献汇编》辑录了部分氏族源流，如第五集罗香林《太平天国天王洪秀全家世考》，作者据《洪氏族谱》及相关文献，全面考证洪秀全的世系源流，得出洪秀全为“嘉应石坑（今梅县石坑镇）迁至花县（今花都）的洪氏始迁祖㳂三公之六世孙”的结论。

《梅州文献汇编》部分书册

三、 《梅州文献汇编》意义与价值

因时代变化等原因，海外梅州乡土文献稀少，众多海外梅州人，特别是海外出生成长的新生代梅州人多不了解原乡史乘掌故。鉴于此，丘秀强、丘尚尧以抢救桑梓文献为使命，公余之暇留心搜集梅州乡土文献和图片，请教台湾和海外尚有经历和见证晚清民国历史的耆老，“否则一旦老成凋谢，人亡事息，则甚多史料势必付诸东流，无从流布，实在非常可惜。”丘尚尧撰于1976年的《我们为什么要编印梅州文献》，阐述了编纂乡邦文献的看法：

1.编国史难，编地方文献尤难。2.今日编修，尚有先进可以咨询，找到第一手资料，若再过一二十年，则将更难着手。3.原乡文献，早毁于秦火，吾人身处台湾，若不尽量设法多方搜罗，刊布流传，任令桑梓文献湮灭，势将成为千古罪人。4.人生朝露，德业千秋，一切荣华富贵有如昙花一现,过眼云烟，未若立言之传扬万世，永垂不朽也。

就在《梅州文献汇编》陆续出版期间，部分撰稿人和热心提供文献的海外耆老逐渐凋零。正是丘氏叔侄“时不我待”的前瞻，“设法多方搜罗”的勤勉，“人生朝露，德业千秋”的境界，保存和抢救了许多梅州文献资料，人亡而文存，意义非凡。十二集珍贵的乡邦文献，其价值主要体现在五个方面：

(一)辑录民国梅县文献和旅外乡亲关于民国梅县社会建设的回忆文章，填补了民国梅县史料的空白。

《梅州文献汇编》所辑主要是嘉应五属的文献，尤关于梅县（含今梅江区）明末至民国末的人文史料居多，由海内外热心乡亲提供文献或撰写，部分文献则录自光绪《嘉应州志》。光绪《嘉应州志》是嘉应州最后一部地方志，叙事下限为光绪二十六年（1900），只记州本属事，不记属县事，即只记今之梅县（含今梅江区）事。此后80多年里，梅县未再修志，故梅县比较缺失1900-1949年的史料，尤缺民国史料。

《梅州文献汇编》辑录了较多民国时期撰述的梅县文献。如：第一集的《梅县地理》《梅县历史》、第二集的《梅县社会概观》《梅县中等学校一览表》《梅县小学一览表》《民国以来梅县历任县长名录》、第三集的《梅县概略》《抗战中之梅县社会概观》、第七集的《三十年来梅县教育发展史》（民国元年至卅年）等。

亦有旅外乡亲关于民国梅县的历史及相关建设的回忆文章。如：曾举直撰于1976年的《黄前军长任寰二三事》，刊于第二集，作者回忆1931-1936年在黄任寰部任职，时黄部先后驻防蕉岭、梅县，协助地方参与蕉、梅二县市政、文体场馆建设之事。又如：彭精一撰于1976年的《梅州文献汇编第二集序》，虽冠为“序”，实为回忆文章，作者于1931年10月至1935年6月任国民政府梅县县长，政绩颇著，是序忆述民国元年（1912）年初“五甫闹梅州”的历史事件；梅州中学、东山中学等学校的草创；任上兴建公路、桥梁、运动场、图书馆等建设始末。

这些第一手文献，填补了民国梅县史料的大量空白，对研究民国梅县的政治、经济、文化、民生等具有重要价值，同时亦可作修史之助，意义重大。此外，有些民国文献还具有独特价值，如第三集的《抗战中之梅县社会概观》，详阐抗战时期梅县的社会状况，对抗战时期粤东地区社会形态的研究极具参考价值。

（二）辑录客家研究学术文章，填补国内客家研究的阶段性空白。

20世纪30年代至50年代，罗香林《客家研究导论》和《客家源流考》两部著作的问世，奠定了以其为代表的现代学术意义上的客家研究；20世纪50年代以后，客家研究在国内受到冷落，陷入停滞状态，而港台及海外地区的客家研究依旧持续发展；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后，客家研究快速发展，已从罗香林时代的“新兴专学”逐渐发展为一门“蓬勃的显学”。《梅州文献汇编》辑录了20多篇关于梅州地区客家研究的学术文章，一定程度上填补了国内20世纪50年代至80年代初客家研究的阶段性空白，对今天的客家研究仍有一定的文献参考价值。

（三）辑录首发或流传稀少的文献，嘉惠学林。

《梅州文献汇编》辑录了一批首次刊发或流传稀少的文献，对后世学者相关课题的研究，提供了诸多线索和重要的文献参考价值。如：近代梅州知名人士，光绪十五年（1889）举人梁诗五的相关文献由其亲属提供，首次刊发。梁诗五（1843-1911），名居实，字诗五，梅江区三角镇圣人寨人，出生于科举世家，由其高祖至其本人，连续五代蝉联科甲。梁诗五是梅州近代知名的教育家、外交家，常研习时务，鼓吹改良，对家乡文教事业更是贡献良多，但其生平详情鲜为人知。梁诗五五女梁筠端撰写的《先考梁公诗五事略》《先慈梁母张太夫人事略》，刊于第三集；四女婿钟钧梁编辑的《梁诗五先生遗著》并作《外舅梁诗五先生遗稿序》，刊于第八集；侄孙梁辟村撰写的《僻尘室读书偶记》，另一位侄孙梁若男撰写的《梁姓在圣人寨下开基》，分别刊于第三集、第七集，均是有关梁诗五和其家族，及圣人寨梁氏世系源流较为详细的介绍。这些文章涉及梁诗五的生平事迹、著述、亲友、家庭状况及其先世的功名、宦迹等，为了解梁诗五的教育思想、外交思想、革新思想、交游情况等提供了大量线索，对深入认识、研究梁诗五具有重要价值，也为梅州作为人文秀区、文化之乡的研究或书香世家、科举世家的研究提供了重要例证。

（四）“先贤事略”与“艺文类聚”两类文献，具有独到价值。

“先贤事略”与“艺文类聚”两类文献，约占《梅州文献汇编》一半的篇幅。“先贤事略”辑录了135位古今文人学者、革命志士、革命英烈、侨贤侨领的生平事略；“艺文类聚”辑录了大量艺文作品，文体多样，题材广泛，不乏黄遵宪、丘逢甲、古直、罗香林、陈槃等古今大家之作。此两类文献为梅州人物、客家文学、客家文化等课题的研究提供了广泛的文献材料，具有独特的价值。

（五）辑录了一批图像史料，或为罕见或是孤本，具有无可替代的价值。

《梅州文献汇编》的珍贵还体现在图像史料上，辑录了一大批民国时期的学校、城市街景、乡镇集市、名胜古迹、桥梁、民居、名人政要题词；先贤的手稿、手札、书画作品、肖像等图片。图像史料相较于文字史料更具视觉冲击力和多样性，使读者直观感受到某一时期所发生的事情，从而了解某一阶段的史实。《梅州文献汇编》辑录的这些图像史料或为罕见，或是孤本，对今天编纂部门史、行业史、镇村史等史志及人物研究的配图、插图等具有独特的、无可替代的价值。

四 、余论

丘秀强、丘尚尧叔侄编纂《丘氏人物志》，正是台湾中华文化复兴运动如火如荼背景下开展的，由此受到了旅台梅州乡亲的关注和鼓励，进而编纂《梅州文献汇编》并得到了海内外众多梅州乡亲的大力支持，或热心提供文献，或积极撰写文章，终成文化美事，给家乡、给后人留下了宝贵的文化遗产。丘氏叔侄貌似机缘巧合偶然性的文化行动，实为梅州客家人家国情怀，文化自觉性的必然，所谓“偶然中的必然，必然中的偶然”。

《梅州文献汇编》是特殊历史条件下形成的乡土文献集成，难免有一些不足之处：（一）无较为严格的编纂体例；（二）部分文献的分类较为随意；（三）个别文献的真实性让人怀疑，如第十一集的《祖籍梅县的吴佩孚将军》,颇“惊世骇俗”；（四）部分寿序、祭文属作者应酬之作，文献价值有限。诚然，瑕不掩瑜，但《梅州文献汇编》又是有一定偶然性的产物，其对今天地方文献的编纂是否还有启示意义呢？答案是肯定的。（注：作者系首都师范大学2022级硕士研究生，编者对本文有删节，并加拟主标题。）

古直与陈槃论经学札

兰台札记

盼后学持志不辍续文脉

——评钟生雨柯《〈梅州文献汇编〉初探》一文

●李锦让

余与学宏君同为客家文史研求之侣，君子之交，志趣相投。乙巳孟春，学宏君以哲嗣雨柯所撰《清中以降梅州个性书家探究》一文见示。其文于宋芷湾之豪迈俊逸，钟孟鸿之碑帖互参，黄基之凝练沉稳，皆能探源析流，余阅之击节，遂将其文编入2025年第二期《客家人》杂志，冀其才华为更多同好所知。

迩来，兄复以雨柯所撰《〈梅州文献汇编〉初探》供余参阅。夫《梅州文献汇编》者，丘秀强、丘尚尧叔侄于台海阻隔之时，以抢救桑梓文脉为己任，广征海内外文献，历十载而成十二集之巨帙也。今此文竟跳出书法研究之域，直入客家文献考索之堂，于《梅州文献汇编》编撰之由、体例之详、贡献之重，皆能条分缕析，考据精当。余读罢喜后生可畏也。盖既专于一艺，复能旁通诸学，所谓“精于一业而不囿于一域”，诚非易事也。

以余观之，此文意义有三，赘述如下：

一溯其编撰时代背景。时两岸暌违，故园典籍散佚将尽，丘氏叔侄感同乡之托，念文献之重，遂访耆老、征旧籍，自1975年首集至1981年十二集，终使梅州明清及民国之人文迹像得以留存。其述编者行迹，详丘秀强赴台之历、丘尚尧执教之实，兼及二人先编《丘氏人文志》、后应乡亲之请易名扩编之始末，脉络清晰，如绘丹青，使读者尽知此编诞生之艰辛与初心。

二论其体例纲目概要。雨柯将是编析为“客家研究、地方史地、先贤事略、艺文类聚、纪念特辑、氏族源流”六类，每类皆举要例以证。如“客家研究”类，述古直《客人对》驳“榛狉”之诬、范錡《客族文化之来源与发展》探客籍源流；“地方史地”类，录民国梅县史地教材、侨团纪略；“先贤事略”类，列谢晋元、何天炯等英烈贤达之传；“艺文类聚”类，集黄遵宪、宋湘诸公之诗文。其评体例虽无严规，然分类纲举目张，庶几存梅州人文全貌，此论甚当，得是编之要。

三赞其补阙历史空白。雨柯洞见此编三功尤为卓著。其一，补民国梅县史料之阙。光绪《嘉应州志》以降八十载，梅县无新志，是编辑民国乡亲忆述、官方文册，使此期政经文教之迹不致湮灭；其二，续客家研究之文脉。20世纪五六十年代，大陆客学研究暂歇，是编载二十余篇客学论文，承罗香林之学，启后来之探，填补阶段空白；其三，传稀见文献之绪。如李柏存《钩沉鼎新录》、钟应梅《客人先正诗传》，或流播海外、或首刊于世，皆赖是编得以存世，嘉惠学林。此三者，实为是编在客家学与地方文献学史上之不朽功绩，作者能精准拈出，见地不凡。

此文虽属后学之作，然考据详核，无浮泛之辞，有沉潜之功。其于乡邦文献之敬，于客家文脉之爱，溢于字里行间。夫客家学之兴，地方文献之传，非一代之功，赖薪火之继。昔丘氏叔侄以匹夫之力存文献，今作者以青年之身研故籍，皆是继往开来之选。愿雨柯持此志趣，深耕不辍，更盼梅州年轻后学，效钟郎之勤，承先贤之业，使客家文脉如梅江碧水，源远流长，永沐春晖！

（作者系主任记者、岭东文献与文化研究中心特聘研究员）

——“文化公园”投稿邮箱：mzrbwhgy@163.com

编辑：曾秋玲

审核：陈嘉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