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10月8日鲁迅与青年木刻家座谈左起鲁迅黄新波曹白白危陈烟桥(沙飞摄)
●郑少斌
1936年10月19日早晨5点多,鲁迅先生在上海大陆新村9号寓所逝世。两个20多岁的青年闻讯匆匆赶来,在鲁迅榻前伫立凝噎,眼泪止不住扑簌簌地掉下来,强忍悲痛,各自创作了一幅先生遗容的速写。这两个青年就是陈烟桥和黄新波,鲁迅倡导新兴木刻运动的积极实践者。
陈烟桥(1912-1970),广东新安县观澜镇(今深圳市龙华区)客家人,现代版画家、美术理论家和教育家,深得鲁迅先生教诲与器重。就在鲁迅逝世的11天前,在上海八仙桥青年会举办的第二届全国木刻流动展览会上,鲁迅先生扶病前往指导,和陈烟桥、白危、曹白、林夫、黄新波等木刻青年亲密座谈,谈了足有3个小时。这次会见,鲁迅谈的主要内容仍然是木刻创作问题,也涉及一些他本人的生活近况和筹划出版国外木刻作品的情况,并对展出的作品做了点评,体现了鲁迅对木刻青年一贯的恳切有力、和蔼可亲。

临走前,鲁迅还频频回头说:“不要送我,不要送我。”谁知,这一别却成了永别!幸好有摄影家沙飞,在现场拍下了一组珍贵的照片,使鲁迅与木刻青年亲切交谈的瞬间定格成永恒。这也让80多年后的我们,得以看到鲁迅的最后留影——《鲁迅与青年木刻家》:
鲁迅微微仰着头,左手的食指与中指间夹着香烟举在胸前,右手支在左胳膊肘上,深情欢愉;黄新波微微弓着身子,专注地聆听;曹白双手抱拳,两个拇指夹在嘴唇上,听得入神;白危捧着笔记本,边听边记;陈烟桥则坐在鲁迅的正对面,身体向着鲁迅前倾,右手支颐谛听。
照片中的白危(1911-1984),广东兴宁县人,原名吴钦宏,又名吴渤。20世纪30年代初,在上海东亚同文书院参加互济会的工作,积极参加新兴木刻版画运动。此后,白危经常到鲁迅家中做客,得到鲁迅的直接教诲和指导。白危编译成新兴版画史上第一本指导木刻创作的书——《木刻创作法》,鲁迅亲自校阅并撰写序言。鲁迅在序中写道:“至今没有一本讲说木刻的书,这才是第一本。虽然稍简略,却已经给了读者一个大意。由此发展下去,路是广大得很。题材会丰富起来的,技艺也会精炼起来的,采取新法,加以中国旧日之所长,还有开出一条新的路径来的希望。那时作者各将自己的本领和心得,贡献出来,中国的木刻界就会发生光焰。这书虽然因此要成为不过一粒星星之火,但也够有历史上的意义了。”对于这次最后的会见,白危在《难忘的会见》中深情回忆:
白危编译、鲁迅校阅的《木刻创作法》(1937年版)
鲁迅这次活动的时间虽不长,但精神很好。与青年们谈到翻印木刻画册时,他非常兴奋,说话时两颊的筋肉都动了起来,笑得两眼成一条缝,下巴也颤抖起来。鲁迅说:我总是吃亏,几乎每印一次画集,我都赔本。例如《引玉集》《珂勒惠支版画集》《士敏土之图》……这些,现在通通送光了。说起自己搜藏的苏联木刻无法公开展览,鲁迅说自己便在一次展览会时,把苏联和法国的作品拉在一起,就是为了让他们看了莫名其妙。说到这里,鲁迅大笑起来,笑声淹没了一切。
鲁迅逝世后,陈烟桥撰写了悼文《鲁迅先生与版画》,深情回忆了鲁迅对木刻青年的谆谆教导,为失去尊敬的导师而无限悲痛;同年11月25日,陈烟桥与黄新波、力群等人发起成立上海木刻工作者协会,并发表宣言,确立了鲁迅作为中国新兴木刻运动导师的地位;1949年,陈烟桥出版中国第一本全面阐述鲁迅木刻理论的著作《鲁迅与木刻》。陈烟桥在悼文中写道:“鲁迅先生是中国新兴木刻之父,没有他,中国的新兴木刻是不会出现的。现在这个中国新兴木刻之父已经离开我们而逝世了,我们除了对他致深切的哀痛外,继承他的遗志——换言之,即把木刻的艺术水准抬高而成为写实主义的作品,乃是大家的责任。”
鲁迅与高尔基(陈烟桥,刻于1937年)
这组极为珍贵的照片《鲁迅与青年木刻家》,摄影者沙飞给陈烟桥赠送了一张。后来,陈烟桥的妻子林淑仪又把这张照片送给了旅英华侨陈伯良。陈伯良曾写文章回忆,20世纪80年代初,他随英国“惠东宝(惠阳、东莞、宝安)华裔青年团”回国。陈伯良听说恩师陈烟桥辞世的消息后,便通过全国人大侨办联系上老师的家属,去上海探望师母林淑仪。阔别40多年,70多岁的林老师面孔有点苍老,当时她已有了心脏病。林老师从旧相册里取下了那张极有历史纪念意义的相片,对陈伯良说:“这是1936年鲁迅与青年木刻家的合照,也是鲁迅生前最后的一张相片,送给你吧!”如今鲁迅先生逝世已经89年了,陈烟桥故居所在的深圳观澜版画村,赫然陈列着巨幅《鲁迅与青年木刻家》,让我们清晰地看到鲁迅先生和青年在一起的神态,闪现着慈爱的智慧之光。(本文插图均为资料图片)
2025年10月27日梅州日报“文化公园”版面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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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曾秋玲
审核:陈嘉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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