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枉•造业•造过当

●丘桂贤

冤枉、造业与造过当

冤枉，在现代汉语里一般指无辜者被诬陷为有罪者。客家方言同样有这一含义，且用法和普通话相同。例如：“你自家丢失东西，莫冤枉我偷好么！”除此之外，冤枉在客家方言里还有遭罪、可悲、可怜的含义。甚至，冤枉可以用于哀叹、叹惜，类似于“糟糕”“天啊”等含义。

冤枉一语用得很广，是人们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客家方言“冤枉”的含义可以这样理解：无辜被冤枉是遭罪，这当然是可悲、可怜。例如：“冤枉！佢跌得骨折又加脑震荡。”这里的“冤枉”就是遭罪、可悲与可怜。又如：“冤枉！你竟然犯这么低级的错。”这里的“冤枉”纯粹是哀叹、叹息。

叠词“冤冤枉枉”“冤之冤枉”一般多用于形容某人过于吝啬时的可怜状。比如说，某人要多付出便极不情愿，一副可怜相，此即谓“冤冤枉枉”或“冤之冤枉”。“冤枉鬼”也是特指可怜的吝啬鬼。

此外，客家方言“罪过”（梅县常读作吹过、才过）也指悲惨、可怜，大体与“冤枉”的含义相同。

造业，在客家方言里，它与“冤枉”一样，也是遭罪、可悲、可怜的含义。“造业”来源于佛教用语。

在佛教教义里，“业”是一个重要概念，佛教徒称一切行为、言语、思想为业，分别叫做身业、口业、意业，合称三业，包括善恶两面，一般专指恶业。南朝梁沈约《忏悔文》：“虽造业者身，身随念灭，而念念相生，离续无已。”宋朝楼钥《姜子谦以试邑钟离请益》：“……言造业之多也。其人悚然，谨不敢为殃民害物等事。”明朝《警世通言·宋小官团圆破毡笠》：“宋门积祖善良，未曾作恶造业。”这些记载的“造业”，其含义都是指做坏事。通常所说的造业是指造恶业，如果是善业，会用行善、布施等名词直接说明。

“造业”本是佛教用语，但它在客家方言里的含义有所转化。前世造恶业，今生遭罪，因而“造业”多用来形容当今的悲哀、可怜。“造业”往往与“冤枉”结合成词组“冤枉造业”。例如：“冤枉造业，佢天寒地冻都打赤脚，在大街上捡废品。”

另外，兴宁、五华等地的客家方言有“业障”“造业障”的说法。业障指由众生过去身业、口业、意业三业造作形成的障碍，也就是恶行所形成的障碍。佛教的修行就是要消除业障，而“造业障”实际上等同上述的“造业”（特指恶行）。因此，“造业障”也用于形容遭罪、悲哀与可怜。“造业障”也常与“冤枉”组成用语，即“冤枉造业障”或“冤枉搭造业障”，其语气更强烈一些，表达的程度更深一些。

“造业”形容可悲、可怜，也流行于西南官话，如四川话、宜昌话、武汉话等巴蜀周边方言中。

造过当，佛教的业包括善恶两面，“造过当”是指做事过分，造了恶业，或是指前世做事过分，今生遭罪，甚是悲哀、可怜。兴宁客家方言有句顺口溜“上山人造业障，下山人造过当”（上山、下山是兴宁当地历史上形成的地理划分）。意思是，以前的上山人则多说造业障，而下山人多说造过当。不过，如今无论上山人还是下山人，这两种说法都很普遍了。当，声调去声，是合适、恰当的意思。

冤枉、造业、造过当这一组用语在客家方言里经常使用，又可以联合使用，其含义几乎是一致的。稍有些区别的是，除用于表示悲哀、可怜外，“造过当”可以直接表示作恶。例如：“奈只（哪个）家伙造过当，丢这么多铁钉在大路上。”造业、造过当来源于佛教用语，这也说明，佛教文化早就深入到客家人的生活之中。

造业、造孽、作孽与遭孽

有人认为，“造业”是“造孽”的异化读音。实际上恰恰相反，造业才是正统。造业包含了造孽，造业指恶业时，其含义也正是造孽。造孽虽也是佛教用语，但它形成较晚，至明代才出现，如《西游记》第八回：“……今又不改凶心，伤生造孽，却不是二罪俱罚。”客家方言所说的是“造业”而不是“造孽”。“业”与“孽”在客家方言中读音不同，虽都是入声字，但前者是闭口的塞韵尾p，后者是塞韵尾t；声调也不同，前者是阳入调，后者是阴入调（客家方言次浊声母入声字有一类是读阳入调，另一类是读阴入调）。

有人认为，“造业”是“作孽”。作孽也是指做坏事，义同造孽。《书·太甲中》：“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作孽在有些地区也有可怜含义的引申，如吴方言地区。吴方言的“业”与“孽”同音。

有人认为，“造业”是“遭孽”，即遭受苦难、罪孽。古语里“造”与“遭”有相通的时候。“遭孽”含义虽通，但它不是“造业”的源。“造业”有作恶的含义，而“遭孽”无。

总而言之，不论是造孽、作孽还是遭孽，作为遭罪、可怜的含义时，其含义都与造业相同。造业是源，历史最久远。例句：

1.佢一下昼都肚痛，面色青白，看去十分“冤枉”（或用“罪过”）。

2.冤枉造业！小学都读唔下去，以后样般办。

3.造业哦！佢今下就无阿爸阿姆（妈），以后只好由阿公阿婆带大。

4.冤枉！读脉个书，咹简单个题都唔晓做。

5.大家骂李文古造过当，竟敢在讲台上屙屎。

6.无办法导航，走差线路，多走十公里，真系造过当！

7.真系冤枉鬼（可怜的吝啬鬼），股票赚大把钱都唔肯拿滴出来请大家。

8.莫看佢讲得大方，真喊出钱佢就冤冤枉枉。

编辑：廖智

审核：陈嘉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