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冤枉”

●李远芳

前段时间，一个惠东小孩讲客家话的视频在网络上火了。小孩三四岁，在几个日常视频中，她讲着讲着就冒出一句“冤枉”，令人忍俊不禁。众网友一边点赞，一边留言打趣道：“小小年纪就一副叔婆样。”

网友说她像“叔婆”的原因之一，是她将老人家讲“冤枉”的语气模仿得活灵活现，让人感到又亲切又好笑。“冤枉”是客家人的口头禅。在广东梅州、河源、惠州、汕尾，和广西贺州等地，客家人尤其爱挂在嘴边。

在客家话里，“冤枉”有和普通话一样的意思：无辜者被诬陷为有罪者。这时，它的用法和普通话相同，比如“你莫冤枉我偷东西”。此外，客家话里的“冤枉”还有可怜、可悲、遭罪的意思，类似于“悲哀”“哀哉”等含义。甚至可以用于叹惜，类似于“糟糕”“天啊”等含义。人们讲后面这层意思的“冤枉”时，习惯拖长了音，将音调念得曲折回环的，如同唱歌一般。

“冤枉”作为客家话特色词，相当流行。如今，人们不但讲客家话时爱使用，讲普通话时也爱引入这个词。就连外地人来我们这居住久了，也学着用了起来。“冤枉”还被制作成有趣的表情包，聊天时一发送，大家都会心一笑。

“冤冤枉枉”程度比“冤枉”更深，使用频率也很高。在有的地区，“冤枉”常与“造业”连用。比如在兴宁，有讲“冤枉造业”，或“冤枉搭造业障”，程度也较单纯讲“冤枉”要深。

举几个例子。一个老伯坐在家门口的石凳上，拍着大腿呻吟：“唉，冤枉啰，凄凉啰！”邻居女人见了，不知老伯怎么回事，回到家里便问丈夫：“做么个今日阿伯冤冤枉枉个？”丈夫把老伯儿子住院的事告诉了她，她了解情况后赶紧上前去安慰老伯。

“冤枉搭造业障哦，佢阿姆吂出院，佢自家又跌到骨折。”——他母亲尚未出院，他自己又摔得骨折了，祸不单行，确实是十分遭罪的事。兴宁人常如此使用。

“出几块钱就冤冤枉枉。”——为了几块钱而为难，刻画出了人在吝啬时的可怜状。在梅州这样的用法尤为常见，此处的“冤冤枉枉”也可替换为“冤之冤枉”。

随着“冤枉”一词的流行，含义也越来越广泛，即使在心情愉快的情况下，也会脱口而出。原本表达委屈、悲伤、惋惜的情感，延伸到了惊讶。

“落水落无停，冤枉，大水都爱冲崩桥哦。”——雨若再不停，桥可能要冲垮了，这里的“冤枉”就相当于“糟糕”。孩子的作业一塌糊涂，家长无奈地说道：“冤枉，恁简单都唔晓做，读书读到哪去了！”——此处“冤枉”就是个相当于“天啊”的语气词。

“冤枉”在客家话中出现频率如此之高，我们一听到就回忆起童年和故乡，回忆起妈妈、阿婆、姐婆、叔婆……话说回来，惠东小孩的视频深受大众喜爱，反映出如今会讲客家话的小孩越来越少了。人们见到还能将客家话展现得如此生动的小孩，自然觉得可贵。

乡音是维系乡情的纽带。希望能出现越来越多这样的孩子，他们用稚嫩的声音讲出“冤枉”，把客家话讲下去，把我们独特而深厚的文化传承下去。

编辑：廖智

审核：陈嘉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