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洲印象记

●连焕荣

20世纪80年代的梅城江南百花洲影剧院（梅州日报资料图）

一、

20世纪90年代末，我在梅城求学时，周末偶尔会邀上朋友去百花洲。百花洲位于梅城江南，那里有新华书店，可以在那里看书或者买书；那里有百花洲影剧院，可以在那里看电影；那里还有百花洲市场，可以在那里购买物美价廉的生活必需品；那里也还有很多街边小摊，可以品尝各种特色小吃。附近有证券公司、银行等金融机构，还有法政路、梅南商业街，可以到处逛逛。那时候，百花洲是梅州一个重要的地标和繁华的代名词，这是我对百花洲的第一印象。

20多年后，我翻阅清光绪《嘉应州志》，读到有另一个“百花洲”的记载。和同事交流时，他给我讲述了有关百花洲的故事。他一直生活在梅城，对梅城熟悉，说起故事如数家珍。在他的印象中，百花洲位于老南门偏西区，梅江与程江交汇处三角洲地带（江北造船厂一带），也就是现在江北南门商业广场一带。他还特地从资料室拿出《梅县市城乡建设环保志》这本书，找到一张地图，让我更加容易理解。20世纪90年代末，程江进行人工改道，在德龙大桥处与梅江合流，原河道填作建设用地，兴建金利来大街。现在南门商业广场至金利来大街一片繁华，以往的地形地貌已不复存在，唯有梅瑶路旁一条偏僻小路——百花路，还可以留给人吉光片羽的记忆。

最近一段时间，我在整理状元桥有关资料。刘广聪《〔康熙〕程乡县志·舆地志（桥渡）》（卷一）记载：状元桥，在城东四里周溪，石梁三间。因旧谶云“百花洲尾齐州前，此地出状元”，故以名桥。然而，王之正《〔乾隆〕嘉应州志·舆地部（桥渡）》（卷一）记载：状元桥，在城东四里，东山右麓，周溪水出此，原建石梁三间。旧志云：以“百花洲尾齐州寺前，此地出状元”谶语名。这两本志书中的谶语都提到了百花洲，但是王之正改谶语中的“齐州”为“齐州寺”。这让我产生了疑问，为什么改了呢？

前几天，读到刘奕宏《梅州史地丛考》中的一篇文章《梅州古代百花洲的变迁》，给我很大启发。刘奕宏说：周溪东南边的梅江下游岸边（即今亮胜客家艺术中心附近），曾有一座齐洲寺，该寺可能是从五代十国南汉时期修慧寺衍变而来，因为南汉朝廷兴建的千佛铁塔原址就在这一带。刘奕宏的这一说法，在一定程度上解开了我心中的疑惑，具体情况有待进一步探究。但这不是本文要说的主题，关键的是：状元桥因谶语命名，桥在周溪河口（即今东山书院附近），按照这个谶语，状元桥一带与南门商业广场一带的“百花洲”相距远去，古代百花洲都经历了哪些变迁，志书里有着怎么样的记载，这让我有了探究的想法。于是，我查阅了相关志书，收获颇丰。

二、

南宋王象之《舆地纪胜·程乡县景物（下）》（卷第一百二）记载：“百花洲，在城之南，介两水之间，谶云‘百花洲尾齐州前，此地出状元’。”刘广聪《〔康熙〕程乡县志·舆地志（山川）》（卷一）记载：“百花洲，梅溪、程江夹流处，时有百种花，人以为邑之灵瑞云。”吴宗焯《〔光绪〕嘉应州志·山川》（卷四）记载：“百花洲，贴近城南，居梅、程两水间。”由这些文献可以知道，百花洲早在宋朝就已经存在，在城南，介于梅江和程江之间，因洲有百种花而得名。

刘广聪纂修《〔康熙〕程乡县志·舆地志（山川）》（卷一，清·康熙三十年/1691年刻本）中关于百花洲的记载。

王之正《〔乾隆〕嘉应州志·舆地部（山川）》（卷一）记载：“百花洲，〔据〕旧志，城南六十步，平夷如掌，周回四百步，介梅溪、程江二水之间。洲东，相传有五色水，绚烂如锦，谓之锦江。元元统间，水溢洲溃，今河道迁改，洲未能复，州人指河西程、梅二水夹道流处名之。”这是清朝乾隆年间王之正根据旧志书对百花洲的记载。旧志书是哪个版本，暂且不考究，但这里记载了元朝时水溃百花洲之事，人们给另外一个地方重新命名为“百花洲”，何时重新命名，很难判断。

再查阅王之正《〔乾隆〕嘉应州志·舆地部（山川）》（卷一）记载：“梅溪，此为州之大河，自长乐两支来，一为岐岭河，一为龙村河。龙村水至岑口，受华阳之水，至七都河口，而岐岭水亦来会，至水口又与兴宁水会，至老鸦嘴则入州境矣。由西南行八十里至州城，直抵南门水关。东去又一百二十里为蓬辣滩，过此则界于大埔矣。自入州境，一路受本境诸水，上则有小密、大密、剪刀铰三滩；下则有菜子、八字陂、桑洲、西阳、晒禾、铜盘、乌流七滩，皆石激波生，水势迅急，然无大险阻。至蓬辣则怪石错立，洪波泙渹，行者怵心。自是，复逆折而西，与大埔水会于三河，抵潮州入于海。”然后修志者写了按语：“梅溪自南门，上至乖子渡，其流非故道也。故道从梅塘西南来，至乖子渡之上，稍东入河子窟，向南循窑背岭之麓，经泗溪角至木棉树下，西过乌柏坝，复南趋老溪沥榕树潭，于镇江寺后出口，会程江出树湖，东行过南门。”紧接着在这个按语下注：“旧志云：百花洲界梅溪、程江二水间，此可稽河流故道。盖梅溪在木棉树下，自东而西横过乌柏坝，程江则自西而东横过南门，中间平地当为旧洲。又旧志云：元元统间，水溢溃百花洲，程江徙近城址，知今程江亦非故道。闻当年梅溪从镇江寺后出会程江，二水合流，波浪大作，其对岸名水浪口，至今犹存。则梅水冲逼，程江移徙，势所必至。又梅溪上流曲折平缓，道多淤塞，偶值霖潦，汛滥溃决，遂有冲啮城址之虞。明正德时，知县张戬于百花洲前凿新溪以分水势，使别流过城东，复会于梅溪，仍于旧溪浚源导流，故河由故道行，洲渚以复。乃新溪道直而趋下，水遂不由故道，于是故道竟塞，河流直泻。嘉靖时，知县黄进筑陂绝流，以复故道，卒无成功，今则旧河悉变为田矣。”这虽然记载的是梅江在元朝和明朝的变迁，但是也可以了解百花洲的变迁情况。查阅文晟《〔咸丰〕嘉应州志增补考略》和吴宗焯《〔光绪〕嘉应州志》，都是依据王之正《〔乾隆〕嘉应州志》进行记载。由此，可以推测，清朝梅江和百花洲的变迁没有发生重大变化。

关于知县张戬于百花洲前开凿新溪，郭春震《〔嘉靖〕潮州府志·地理志》（卷一）有记载：

梅溪，源自龙川，经梅州合诸流，东南会于三河，入于海。溪之南为老溪，即梅溪故道也。后水势直下，故道淤塞，今天有老溪角一口，大约长一里、广二十余丈、深三丈外坝地，乡民垦田数百亩。折而东为新溪，正德间知县张戬凿之，以杀水势，有编修湛若水《〔新溪〕记》：

惟岁甲戌，张侯天锡初莅邑，谕言曰：戬乃身沗化源，职在承流，其有若流水以顺民心者听，其有若堤防以遏波滥者听。于是，父老庭说曰：程乡，古为梅州，厥有形胜。小溪西北循城而南注于东，大河西流迤南过于溪，东会于海。中夹百花洲，烟火三百里。自河流淤湮横行，而水滔洲溃，溪以啮城之址，将不利于邑，侯其奈何？侯曰：河势渐不可已，则此城将如百花〔洲〕之患，我则不源、不流、不防，祸熟大于此者？乃令于众曰：其速鸠我工，缮我器用。丙子，我其有事于海，乃俾蔡县簿贵端董役，曰：必浚厥源，必导厥流，必防厥波，必克成功。于是，河由故道行，洲渚攸复，居者以安，行者以利，形胜如昔。侯又誓于众曰：吾所不以其源，顺民心，防民患，若此河者，有如此河。士民欢谣，请记其功，勒之金石。或曰：浚河小事，何以纪为？君子曰：昔称禹之功小及畎浍，况侯疏河之流以入于海者乎？况春秋之法，或以人而书事，或因小而见大。侯之为邑当道，否污秽横流之余，私谒不入，家累不随，是廉以浚其源也；宽省徭敛，加意士民，是惠以导其流也；严恩信之施折新民之气，是威以防其波也。则侯之功德，可以配此河于无穷，匪直区区修浚之功而已也！后之人见河之流，仰侯之功德，若睹龙门而思禹者，则侯为不忘也。邑士夫叶师文等俾庠生梁建序告于太史氏，书之石。

百花洲，不管是志书里的记载，还是作为地名存在，都是一种文化的传承。了解了百花洲的历史后，当说到百花洲这个词汇时，也许你会莞尔一笑，然后想象：百花洲上百花齐放，争相斗艳，一片芬芳的景致是多么地令人向往！

编辑：廖智

审核：陈嘉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