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埔百侯杨启祥:
从革命青年到广东汉剧院编剧
●杨凤飞
杨启祥(1909—1987),大埔百侯人,出生于上海,其父母在淮海路做小生意。1911年迫于辛亥革命之乱,举家回家乡大埔百侯申锡堂居住。5岁入读私塾,始学经、书,曾求学于汕头正始学校。方8岁,伤丧父之悲,16岁,又哀丧母之痛,此后依靠大姐经营其父在百侯街遗下的“春和立记”洋货店过日子。在“五代纷纷遭乱世”的时代背景下,他早年参加革命,中年从教从商,几经磨难。新中国成立后,成为广东汉剧院资格最老的编剧,中国戏剧家协会早期会员。
改革开放后,致力于家乡公益事业,创办侯南联谊会等。在乡间,帮贫扶困的善行更不知多少,最令人称道的是为孤者苦者捐寿木,其善行难以一一记下。

杨启祥(1909—1987)
《百里奚认妻》曾在1957年赴北京中南海怀仁堂为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叶剑英、董必武等党和国家领导人专场演出。周恩来观看后接见演员黄桂珠、黄粦传等(如图),并赞誉汉剧为“南国牡丹”。

梅兰芳在一篇文章中,对杨启祥的代表作汉剧剧本《百里奚认妻》给予很高评价,说这么精美的唱词不可随便改了。(图为1961年版本)

杨启祥的汉剧剧本《齐王求将》是汉剧名篇,在1962年被拍成电影,轰动一时。
追求信仰正年青
1924年,杨启祥考入汕头岭东甲种商业学校。1925年、1926年,是国民革命军第一次和第二次东征,其间,他由同学介绍参加新学生社,并加入中国共青团,先后认识彭湃、杨石魂、恽代英、杨白、李春涛、李春潘等革命前辈,听他们作报告,并担任学校学生会宣传部负责人,经常到总政治部拿宣传品,比较容易地接触到周恩来、关学参、刘锦辉、麻植等革命同志。
1926年冬,杨启祥代表学生界负责国民会议促成会工作,由杨毓昌介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27年,他为了应付毕业考试,大部分时间花在准备功课上,社会活动不得不暂时放下。毕业考试结束,仍在学校等待举行毕业典礼并领取毕业文凭。一天清早,平时比较护他的国文教师张家兰慌忙走到他的床前,急促地说:军队要逮捕你,即刻由后门逃走!危急关头,他匆匆由后门逃至汕樟轻便铁路公司,投奔叔伯兄长杨定祥。后来才晓得,蒋介石开始所谓“清党”,密令舟车停开三日。杨定祥派人带他到乌汀岳父家躲了两天,后从乌汀绕道到庵埠,沿铁路线再到潮安,逃回大埔百侯。
回到百侯后,厦门、漳州、汕头、潮安各地回来的革命人士又集结在一起,成立中国共产党支部,由百侯中学教员张穆任书记,发动了百侯第一次暴动。暴动后,杨启祥患了鼠疫病,恶寒、高热卧床在家,差点一命呜呼。等到能够起床时,发现组织已转移到山区去了。他的大姐夫在百侯街经营洋货店,怕受株连,劝他去南洋找职业,于是在农历七月中旬跟水客萧娘专往新加坡。
到了新加坡,人生地疏,他只能先投靠姑丈刘登鼎,在山子顶大利黄梨厂当记账员。但他素来字写得不好,姑丈对他不满意。当记账员生活枯燥,于是辞别姑丈往吉隆坡。在吉隆坡遇见很多故旧,都是从国内逃亡来的,有赖释然、杨佐都、张淼南、(蓝?)善元等,也新认识了罗百良(罗贤)、郭才等,他们已和马共搭上线,杨启祥很快也加入了马共,总书记是杨匏安同志,那是1928年春的事。
不久,杨启祥找到士毛月新民学校任校长的工作,当地原来没有党组织,他去后才成立组织,先由他任书记,后来党调萧保陶前来任书记,主要工作是组织橡胶工人成立地下工会。学期结束时,校董不再续聘,组织调杨启祥到吉隆坡担任青年团组织工作,书记是马士英(黄英?海丰人),宣传是张梅林(大埔南山人)。
杨启祥的兄长海祥当时在马六甲,知道他失业,写信催他去马六甲找职业,经组织同意,离开了吉隆坡。
马六甲党组织中有梁耀男、杨新民、丘子夫等故旧,又新认识吴小园、吕士英、张志博等一些同志。
1929年,杨启祥受聘育民学校,每月工资60元。马共党组织在马六甲办有周报《凉桥》,后来又办了一个半月刊《洪钟》,他负责写稿,用的笔名很多:崇文、尚武、顽公、泼婆、白丁、柳絮、杨柳、杨花……每月除了缴党费20元外,专责教书,没有担任党内工作。
1930年秋,校董不再续聘,杨启祥“叠接”大姐来信,催他回国结婚,因此,他决定回国,大概中秋前后回到原乡。那时他打算婚后再往南洋,没想到自此脱离了革命队伍。
从教从商步壮年
1930年底,杨启祥在百侯申锡堂举办新式婚礼。新娘姓丘,芳龄十八,是百侯宜洋坪欣公的长女。欣公长期在老隆经商,属小富人家,嫁女不吝嫁妆,担担抬抬的送嫁队伍排成长串引来远近乡人围观。
1931年,杨启祥与同宗在百侯街开设“大新洋货”店,股东五人:杨顺集、杨汤儒、杨金兴、杨启明,每人出资一千元,由于这些小伙子没有经验,开业不到一年便维持不下去,只能关张。
1932年,杨启祥入读沪滨英文专科学校,1933年投考慕尔堂英文专科学校,却因断了经济来源终止求学。
有故事说,杨启祥与几位同乡在上海求学期间,曾因经济拮据轮流到亲戚或乡亲家借钱,几个同乡合起来只能凑足一套像样的服装。在先看衣装后看人的旧上海,没有一套像样的“行头”借钱都难,因此遇上困难时,几个人轮流穿着“行头”出去借钱,靠此“行头”解决燃眉之急。
1934年,杨启祥在上海待不下去了,中秋节前回大埔原籍。得闲时常与同屋“房户头”静初公谈天说地,静初公很赏识杨启祥的文采和才智,常使他代笔,致使他声名渐起。1935年春,杨启祥任揭阳棉湖世乔小学校长,用名杨永青。其时揭阳棉湖三北湖(即今山湖村)有杨姓宗亲两千多人,他们的祖上世乔公从百侯辗转迁去大概已有三百年历史。随杨启祥同去任教的百侯同事有杨树桦、杨史焕、杨维丕、杨河枢、杨瑞粦、杨新德、萧伯群共八人。
杨启祥在世乔小学任校长四年,致力推行普通话教育,使世乔小学因学生个个能说普通话而声名远播。在此期间,杨启祥还认识了南侨中学校长黄声,共同参加抗日救亡工作。又因当地一位寡妇房产被土霸强占,杨启祥替寡妇写状纸,并亲自带这寡妇到汕头地方法院控告,一时传为佳话。当时法官看完杨启祥所写状纸,惊呼才子之笔。
1938年,日本帝国主义攻陷潮汕,杨启祥无法再去揭阳任教,不得已投靠岳父。欣公在老隆大街有“利源平码行”以及货栈,经营油、盐、糖、豆等,他欲培养女婿做外柜掌柜,一手把算盘一手执笔,杨启祥却无意于此,因此焦躁不安。欣公看出女婿烦闷,遂使女婿往香港办货。香港办货主要是汽车轮胎、面粉、电油、煤油、汽车零件等。当湖南、江西闹盐荒时,欣公又使女婿长住惠阳采购食盐,时长四年。杨启祥在“行岗走使”期间几遇日本飞机轰炸,差点一命归西。
1943年,即是民国三十二年,广东各地闹饥荒,欣公使女婿到湖南、江西等地采购大米,曾运回三船大米到百侯曲滩施米,来者有份,因来人太多,三船大米不够分,把欣公家里的蓄粮都搬出来分光了。杨启祥在利源平码行帮办期间,欣公家业得以发展壮大。
1946年,欣公回百侯宜洋坪建屋,在祖屋“秀拱文峰”前加建“拱秀”上下堂两横屋。长辈不在,遇事无人定夺,杨启祥因与妻弟意见不能统一,也回到百侯。欣公遂使女婿负责百侯街收付款并监理建屋,利源平码行与百侯街的“万成”“万祥和”“隆丰”等店铺一向有煤油、米及其他生意往来。
1947年,杨启祥在监理建屋时,被宜洋坪酒鬼罗东礼打成重伤。宜洋坪罗姓自恃族中有省主席罗卓英,不少人趁此为所欲为。罗东礼见杨启祥替丘姓人监建大屋,未请罗姓人喝酒,居然在百侯街向他讨要酒钱,不给便大打出手。杨启祥一介书生,哪是对手,结果被打成重伤。无奈重金请来枫朗武术教头赖成保住在种德堂家中医治,并让赖成保教侯南青年习武,使得那段时间乡中习武风气大长,暗里约成宗族护卫。
随后几年,因国民党币制政策搜刮,法币、金圆券(关金券)、银圆券发行后都快速贬值,杨启祥难以谋生,花光家中积蓄,连田地也卖光,艰难度日。
新中国成立后,杨启祥从报纸上看到,此前在揭阳世乔小学认识的南侨中学校长黄声,已任汕头市军管会秘书长,他随即借了旅费去汕头找黄声,黄声即介绍他去参加汕头教师学习会。
1950—1951年,杨启祥任汕头工人子弟学校校长,后调汕头壆石小学任教,可惜好景不长,失业回家,致使一家人饱受饥寒。也就是在这以后的几年里,因他精通韵律,得到民声剧社领头人丘钧香赏识,时常找他为民声剧社修改唱词,并注音,这些经验,为他此后的编剧事业奠定了基础。
编剧生涯十载功
1956年,杨启祥自言“咸鱼翻生”,得到一份体面的工作,任广东汉剧团编剧。广东汉剧团成立于1956年7月,1959年改为汉剧院。杨启祥在剧院的十年间如鱼得水,他与人合作改编的古装剧有:《百里奚认妻》《蓝继子》《三打王英》《店别》《打洞结拜》《红书宝剑》《意中缘》《虎牢关》《林昭德》《摘印》《棠棣之花》《秦香莲》《射戟》《齐王求将》《昭君出塞》《二度梅》《探楼》《貂蝉拜月》《孟姜女》《白蛇传》《牧虎关》;改编的现代剧有:《两个女红军》《风雪摆渡》《爱情骗子》;创作的古装剧有:《梅江月》《柏岭飞龙》;创作的现代剧有:《转唐山》《货郎计》等。
其中《百里奚认妻》曾在1957年赴北京中南海怀仁堂为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叶剑英、董必武等党和国家领导人专场演出,周恩来看后赞誉汉剧为“南国牡丹”。梅兰芳在一篇文章中对该剧给予很高评价,说这么精美的唱词不可随便改了。的确,唱词“高官不忘糠糟妻,富贵不忘共枕人”,已成为《百里奚认妻》的灵魂。而《齐王求将》在1962年被拍成电影,轰动一时。《柏岭飞龙》则是明代中后期张琏在闽粤赣边区揭竿而起自立“飞龙国”的故事,此故事涉及百侯杨氏九世杨舜公,当时舜公被封为顺王,杨启祥替张琏正名为“农民起义”。
如果说《百里奚认妻》可称为是开了广东汉剧院整理传统剧目之先河的话,那么,《广东汉剧考源》则应是开了广东汉剧史研究之先河。杨启祥潜心于剧目工作之外,还热衷于剧种源流的研究。20世纪60年代初,受广东省戏曲研究部门和剧院领导的委托,杨启祥担负起广东汉剧考源重任,穿州过府,走南闯北,查考有关碑记,考察皮黄系统剧种的异同,翻阅浩繁的文献和大量零散杂记。经过反复求索,于1963年春写出了洋洋万言的《广东汉剧考源》。
20世纪30年代,为潮梅《外江戏》定名为“汉剧”的钱热储先生,首倡本剧种“创于汉口”之说。杨启祥的专文以凿凿史料和徐徐分析,大胆对此提出质疑,并创立剧种“源于徽班”之论。当时剧院学术空气还不很浓,此论一出,无不愕然,又无不对其科学精神敬佩有加。汉乎?徽乎?学术空气形成,杨启祥之功,不可忘却。
1965年,杨启祥写下“国事方兴人已老,恨不迟生二十年”。可见他对国家对编剧事业的热忱,可惜紧跟着的是“文革”十年,从他的诗句“武卫文攻肇祸端,一时艺苑众香残”中,可见其时浩劫之状。
1966年“文革”开始,杨启祥在剧院被作为首批重点人物受到打击,所经折磨,他从不与家人提及。被管制到1967年元旦后,因管制者们忙于派系斗争,放松管制,他请假回家养病。而后一直抱病,在剧院与家中相继养病,至1971年正式退休。
按杨启祥自己的说法是“一支秃笔误顽叟”,而且还有“休言梦里花生笔,犹记街头纸作冠”的经历,从此过着山野村夫的日子。
春风拂面夕阳红
1976年,一声春雷响,“文革”结束,杨启祥庆幸劫后春风,写下“浩劫得逃天有意,余生应报党深恩”“曾因炙地难安枕,应为甘霖共举杯”,何等兴奋。
杨启祥尽力发挥余热,积极兴办家乡公益事业,并与乡中有识之士共同创办离退休干部职工联谊会,举为第一任会长,发展会员近三百人。此会成立之初,为促成农村建设发动华侨捐资出了不少力,更为农村养老提供了示范。基于“文革”留下的恩怨,杨启祥作一联:“冷后摽梅仍竞秀,劫余归燕更多情”,贴与联谊会堂上,引导大家释怀。“休将旧事索新恨,好把前尘迪后人”“垂念鲁愚有一得,绿房莲菂苦心真”,这些诗句更是情真意切劝导大家不计前嫌,可谓用心良苦。“一堂白发,四季春风”是杨启祥创会时所写的堂联,后成为联谊会每年迎春必贴的春联。
改革开放后,文艺复兴,杨启祥喜极而吟,“临风得句夸君捷,乘兴谈诗让老先”,这是他与剧院旧同事丘丹青先生唱和时写下的诗句。那时剧院常有新、老同事来看望他,剧院每有好消息传来,他定是喜出望外。“八亿舜尧除积秽,百年艺苑见春抽”“老夫乡僻闻芳讯,邀得邻翁共举瓯”“预知车架荣归日,共把西湖作酒盅”,读这些诗句,足见他心系剧院,热情和豪迈溢于言表。同时也从另一些诗句如:“时值严冬倍惆怅,故人消息近如何”“地隔重山虽未远,欲谋一面总难期”“匆匆一握缘何浅,秋水伊人不胜情”“老朽那堪追凤侣,遥从山僻羡神仙”,知道他遥思故人,心常牵挂,时有孤独失落的怅然情怀。
“故旧年来多不闻,感君顾盼问殷勤。不因年迈伤残景,辜负恩深痛失群。高谊绵长流似水,浮生聚散幻如云。他时重见知难得,寂寞南楼又夕曛。”这首七律沉郁真挚,怀人至深,叹惜之余,更感慨对剧院友人的珍视。
杨启祥的孙女回忆说:记得《齐王求将》重现银幕,祖父反复重看,当时只以为编剧人写着他的大名,才使他乐在其中。后来才知道,他是藉此看望那昔日的同事,重温那一去不返的岁月。“英名叹息随流水,逸韵依稀绕画梁”“竟上危楼攀北斗,孰怜古井梦南柯”“只因一副金嗓子,成也萧何败也何”,读这些诗句让人唏嘘不已。“粦郎饮恨珠娘老,莫再花前惜二黄。百里歌残馀朽骨,三挝鼓罢应佯狂。沉冤治世虽昭雪,梦断他乡最痛肠。仰首西天云外客,老夫忍泪奠三觞。”祖父原来是如此伤痛惋惜,深怀故人。
他孙女又道:上初中时,一次上街买了把折扇,拿在手上把玩,看扇子上画个美女,手弹琵琶,颔首凝神,坐在一截小船上,船的另一截被柳荫和芦苇遮住,孙女突发雅兴向祖父索诗。第二天祖父把扇子还给孙女时,果然见扇子上清秀的字体写着:“绿柳荫中系短篷,幽情脉脉意重重。年来多少温柔梦,独向琵琶寄隐衷。”当时也读不出子午卯酉,只觉得诗美,孙女佩服得五体投地。如今祖父离世不觉四十年,回首往事历历在目,虽然扇子不在了,祖父和诗一直清晰地留在后辈的记忆里。
杨启祥一贯自谦,他回首人生,写下“编剧生涯惭似我,烹茶故事笑当年”,一个“笑”字,自嘲后又有淡然和接纳的洒脱,却依然能让人感受到辛酸和无奈。“五代纷纷遭乱世,一生碌碌愧庸男”,五代指的是清末、民初、洪宪、北洋军阀、蒋家王朝,这是怎样的风雨人生,惭愧的应是世道。“雨云世态直堪叹,付与渔樵醉后歌”,在他心里,所有坎坷都已化为豁达。
“七十老翁何所求,抱残守拙度春秋。粗茶淡饭知闲味,绿水青山认旧游。薄酒沽来邀客醉,歪诗裁罢任妻留。书生毕竟穷酸相,舐鼎飞升总觉羞。”这是他老年生活的素描,平淡,羞于名利,古君子之风也。“日共荆妻浇果菜,夜招邻叟话桑麻。池头笑答稚孙问,蝌蚪都成阁阁蛙。”这幅有趣的画面,让人感受到一种自得其乐的祥和。
1987年,杨启祥不幸患不治之症,弥留之际,他一再交代后事从简,并将办后事的钱捐给联谊会作基金,还自拟两副挽联:
不会唱,不会拉,混迹歌坛,瞎三话四,以无为有;
好作诗,好作曲,埋头书案,李万张千,借鬼儆人。
入世七九年,走南闯北,未成一事;
还乡十五载,对党对人,无负初心。
杨启祥一生敏而好学,博古通今,被百侯人誉为“活字典”“鬼才”。其旷达如此,这世上能有几人!
1995年大埔县文联和侨联出版了《杨启祥诗文集》,主编是广东汉剧院编剧丘丹青,剧院台柱梁素珍和大埔汉剧团编剧张遂群,以及乡贤杨茂轩,各写了纪念文章、诗词,他们把高山流水般的绵绵情谊渗透文中,读来感人心脾。
哲人音杳,瑕未掩瑜。奉读诗文,典范犹存!
(注:本文部分资料来自《杨启祥诗文集》)
编辑:廖智
审核:陈嘉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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