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亭周边民居　（张雪丽/摄）

●李国泰 张雪丽

“山川坛”“社稷坛”，是中国历史上县级以上官衙的标准配置，是一种祭祀建筑物，也是每个城市的地理标志建筑物。梅州城区早在1000多年前设程乡县时，应建有社稷坛和山川坛。进入民国以后，官府不再祭祀社稷山川，梅州古城的社稷坛被废除，建筑物被拆毁，原址被改建为西区市场；山川坛与山川亭被民初梅州政府拍卖给居民建房。100多年来，已经没有人知道千年留下来的山川亭原址在何处。近年来梅州市重视古城建设，挖掘和寻找到了许多古老文物。那么地理标志建筑“山川亭”究竟藏在何处？今天，经过文史学者们的寻找，终于千呼万唤重现于世——

梁伯聪《梅县风土二百咏》手稿

乾隆《嘉应州志》中有关山川坛、社稷坛的一页记载。

历史中的山川亭

在中国历史上，县以上官府衙门都设有各种崇拜祭祀的建筑物，这是官衙的标准配套设施。

1、关于历朝历代官府需要祭祀的神祇类别。据清康熙《程乡县志 卷之四·秩祀志》记载：“学宫之祭；社稷之祭；风云雷雨山川之祭；城隍邑属之祭；名宦之祭；乡贤之祭；祠院之祭；附郭寺庙附祀，屹之大事也。”

2、关于“山川坛”的记载：“山川坛在城西北二里。洪武十九年，御史沈复吉始建为坛。外围以垣。嘉靖十三年，立石坊于坛之前。顺治十年，知县葛三阳，移于旧坛之右。康熙十一年，知县王仕云修复仍旧址。”

3、关于建坛的时间和地点。《程乡县志》载：“（山川）坛在西北一里。元天历二年（1329），知州冯惟吉建于大觉寺南。洪武九年，御史沈复吉移创今所。中为坛砖砌四方二丈，高一尺。周围蔽垣墙。神厨神库今废。康熙十一年，知县王仕云重修。有碑记。”又载“坛在城西三里大觉寺右，原大觉寺南，与旧社稷同坛。洪武初，令天下皆祀其境内山川。六年，以风云雷雨合祭之。佥事赵次进移今所。中为坛，周围各二丈五尺，高三尺。”

4、关于山川坛与山川亭的关系。据乾隆《嘉应州志 卷二·建置部·祠祀》载：“山川坛，城西门外曾井甲，更衣亭一座。内祀风云雷雨之神居中；境内山川之神居左，本州城隍之神居右，致祭与社稷。”

5、关于山川坛的祭祀时间。《程乡县志》记载：“一社稷之祭，每岁二仲月上戊日，如故事。一风云雷雨山川之祭，祭日礼仪如社稷。”

6、关于祭祀的仪规和用品及开支。乾隆《嘉应州志》载：社稷之神、先农之神、山川之神，乾隆七年奉文，每年支均平银三两七钱一分六厘零。孟夏月奉文，定期致祭，主祭官穿朝服，行三跪九叩首礼。祭品与祭社稷同。祭品帛七，余同社稷坛。

以上志乘的记载，说明山川坛（亭）至少在元朝就已经设立了。亭，是作为主祭官员更衣作用而附建的。当时的程乡县衙在三桂坊（今城西更楼下一带），程乡县志和乾隆州志中所载的方位应以更楼下为坐标。坛和亭历朝有重建和移建。

“四槓楼”陈屋（张雪丽/摄）

山川亭与“望杏坊”

山川亭所在的“望杏坊”街区，名字取自清康熙十二年（1673）程乡知县王仕云在西区大觉寺前鼎建的“望杏坊”牌坊。他在《程乡县志》中亲撰《望杏坊记》：“左则桂乎是攀，右则杏焉在望”，寓意孕育位极人臣的读书人之意。

望杏坊范围是指梅州市梅江区西区街道十甲尾、黄泥墩、月影塘、禾好塘、更楼下一带。走进这片社区，散落的池塘被古色古香的民居建筑包围，仔细看这些建筑的名称——联科第、醉经居、仁风楼、贻谷楼、鹤和楼、节操楼、都察院、秋官第、活泉书室……无一不是令人肃然起敬的所在。

山川亭周边有数姓人家，其中梁氏家族在古代是最突出的人物。清乾隆年间的梁廷辉，是富甲嘉应州城的巨商；其第四个儿子梁慎桢，于嘉庆十六年（1811）考中进士，官至内阁中书、礼部郎中，后人称为礼部公；梁慎桢的后人梁心镜（鉴三）、梁国瑞（辑五）等考中举人。

梁家最著名的当代人物当属梁伯强。他是世界著名的医学教育家、病理学家、中国科学院学部委员，中国病理学奠基人之一。

山川亭侧的“鹤和楼”，则是清末代秀才、梅州教育界一代宗师、著名教育家、诗书画家梁伯聪的故居。梁伯聪在民国年间先后执教梅城多所中学。培养出著名画家林风眠，著名雕塑艺术大师、中国现代象征派诗人李金发，以及教育学家钟皎光、孙亢曾等一批杰出人才。

梁伯聪的堂姐梁浣春，首创清末嘉应州女校，并先后创办多所学校，是开梅州女子教育之先河的著名女教育家。

梁家更与梅州“八贤”之一的中国著名外交家、文学家、诗人黄遵宪家族及其所在的攀桂坊黄家世代通婚。梅城两大书香之家被州人称为“上市梁，下市黄”的显赫门第。

“四槓楼”79岁陈源元指认山川亭原址（李国泰/摄）

寻找山川亭

“山川亭”是梅州城市千年的地理标志性建筑。梁伯聪先生在被誉为“半部嘉应州志”的著作《梅县风土二百咏》记述：

山川社稷两崇坛，典礼春秋拜百官。一化民居一菜市，欲寻遗址再观难。

他在诗后备注：山川坛在西街乡禾果塘面上；社稷坛在中山路马石下。前清时，春秋二季，文武官致祭，典礼隆重。入民国后，斯礼废除。广东政府拍卖公产，山川坛被陈姓买去建屋，社稷坛改建西街第一菜市，址无存矣。

梅州市客家文史研究会最近承接西区村的委托，为山川亭编制文旅规划方案。为搞清山川亭之所在，2024年11月底，文史学者来到黄泥墩片区古民居周边寻访。然而所问到的人都摇头说不知道。学者们来到门牌为“黄泥墩山川亭51号”的梁屋，见到“雪梅茶室”的老板梁雪梅，她说山川亭就在附近，但不知道具体位置。附近有个“颍川堂”陈屋，可以去那里问一下。

在颍川堂陈屋，学者们找到一位80多岁的老叔公，问他关于山川亭原址的事，他摇头说不知道。学者们转问他，附近有没有建筑时间在100年左右的陈屋？他指着一条巷子，让学者们到里头的“四槓楼”问问。

学者们转过弯弯曲曲的狭路窄巷，来到山川亭34号的“四槓楼”里，寻找当地陈姓居民采访。楼里有好几位老叔婆在聊天，问她们山川亭的事，均回答不知道。辗转再找到一位79岁的老叔公，他听了我们的来意后说，这个山川亭没有了，现在也没有几个人知道了。他带学者们到厅堂墙边，指着一块铜牌介绍说：“四槓楼”是陈氏十二世祖洞水公由程江扶贵古塘坝里，迁至梅城山川亭，始建老祖屋，后因人口繁衍，祖屋不够住，由长房及三房裔孙发起集资，在老祖屋后面坐北朝南的风水吉地上，建造了这座占地2000多平方米，两屋楼房共100多间的“四槓楼”。始建时间是1912年，与梁伯聪诗注中记载山川亭被政府拍卖的时间相吻合。

这位名叫陈源元的老人，带学者们来到四槓楼后侧，这里有一块约5×6米的禾坪和小菜地。他指着这块地说：“这就是当年山川亭的原址。民国初，政府拍卖给陈姓人时，山川亭柱子还在。1912年建四槓楼时，我们的上辈不敢拆山川亭的柱脚建房，怕有犯风水，避开亭子原址，建成了四槓楼。大约在1960年左右，我们还经常到这里玩，几年后亭柱也没有了，就铺筑成禾坪晒谷。我们还记得亭子不大，大约3×3米，听老人家说是9尺9的间距，也没有见过亭子有多高。”

他还说，山川亭旁边原来是一条由渡江津通往城里和黄塘的官道，亭子建在大路边，所有过路人都能看到。

至此，“山川亭”原址终于重现世间。目前梅江区西郊街道办正计划将“望杏坊”山川亭片区打造成文化街区，山川亭原址的重现，为这个规划加持了千年灵圣！

2024年12月9日《梅州日报》“文化公园”版

——“文化公园”投稿邮箱：mzrbwhgy@163.com

编辑：曾秋玲

审核：陈嘉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