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天炯与宫崎滔天：中日两家族的百年四代情

●谢胜宏

何天炯（1877—1925），字晓柳，广东省兴宁市石马镇新群村人。他早年受到维新思想影响，向往民主政体。1903年，东渡日本留学。其间，先后结识了孙中山、黄兴、章大炎、廖仲恺、朱执信、汪精卫、胡汉明等人。1905年8月，孙中山在日本创立同盟会，他与同邑13人加入，并任第一任会计，后任同盟会广东支部长、孙中山总统府最高顾问、驻日全权代表等职。

何天炯在革命工作中，除广泛联系留日的爱国人士外，还积极联系同情中国革命的日本朝野人士犬养毅、头山满、宫崎滔天兄弟等人。与他们结下深厚友谊。其中与宫崎滔天先生交往最深。

1913年3月18日，孙中山在福周参轸日本友人安永乐之助墓时的留影。左起第三人宫崎滔天、第七人孙中山、第八人何天炯、第九人戴季陶。

宫崎滔天（1871—1922），出生于日本九州熊本县玉名郡荒尾村一个破落武士家庭。1897年，他与孙中山见面并成为知交，加入兴中会，宫崎对反清革命出力甚多。1900年，滔天参与惠州起义，负责筹集经费和调运军火。1905年，他又促成孙中山与黄兴的会面合作，对同盟会成立作出重大贡献。同盟会成立后，宫崎滔天成为第一批外籍会员。后来，他的家成了同盟会机关报《民报》的最早发行所。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后他随同黄兴到武汉领导革命军。孙中山称赞宫崎滔天“对于吾国革命历史上，尤著有极伟大之功绩”，并赠“推心置腹”4个字。1916年10月，黄兴在上海病逝。11月，蔡锷在日本病逝。1917年4月，北洋政府在长沙先后为黄兴、蔡锷举行国葬。宫崎滔天不远万里赶来，临穴送棺，“痛心欲绝”。当时正在湖南第一师范学校读书的毛泽东和萧植蕃联名写信求见他，信中称赞宫崎滔天“高谊贯于日月，精诚动乎鬼神，此天下所希闻，古今所未有也”。

1917年，毛泽东、萧植蕃联名写信求见宫崎滔天。

有一次，时任同盟会会计的何天炯与宫崎滔天闲聊时谈到同盟会经费十分困难时，素擅音律的宫崎滔天毅然到街头卖唱，为同盟会筹集经费。1913年，宋教仁遇刺，孙中山、黄兴发动“二次革命”，失败后出走日本。随后孙黄两人成立中华革命党，党员是否要向孙中山宣誓效忠一事上意见不合。何天炯考虑到此事关系到革命前途，便在孙黄之间居中调停。其间，宫崎滔天（1910年被日本政府列为甲号社会主义者，遭严密监视）不顾安危多次陪同何天炯前往拜会孙黄。当时，何天炯他们每天都被日本当局跟踪。根据几年前解密的日本外务省档案《孙文动静》记载，1913年9月16日至11月11日，何天炯访孙中山25次，访黄兴4次，调停工作取得了一定成效。

何天炯在日本时与宫崎滔天经常来往或暂住他家里，亲如家人，终生莫逆。何天炯擅长书法诗词，宫崎滔天也有共同爱好。两人常诗书相赠。宫崎黄石（宫崎滔天重孙）家中，至今还珍藏着一副何天炯送给滔天的对联:“人似梅花风流瘐骨，才如天马日下腾骧。”题赠:“滔天仁兄大人雅正”。署款:“何天炯敬书于申江（上海）”。宫崎滔天与哥哥宫崎民藏、宫崎弥藏三人都对中国革命大力支持，始终不渝。其中，何天炯和他们私人交情起了一定作用。宫崎滔天长须髯，何天炯美称他为虬髯客。1922年12月，宫崎滔天逝世，何天炯亦作悼诗4首和挽联2副。其中一首悼诗为:“去冬风雪满蓬莱，不见虬髯驾海来。三岛西州同一恸，人间天上总成灰。”1925年4月下旬，何天炯奉孙中山之命出使日本时，还在东京与宫崎滔天的儿子宫崎龙介交谈，并合影留念。这是何天炯生前与人的最后合影，距其病逝仅两月余。照片一直被宫崎后人保存。

1925年4月，何天炯在日本东京与宫崎滔天儿子宫崎龙介等合影。

1931年，何天炯的次子何承天又来到日本东京留学，与宫崎滔天的儿子宫崎龙介在世交的基础上，进一步结成挚友。

斗转星移。1985年8月，宫崎滔天的孙辈、宫崎龙介的入赘女婿、日本早稻田大学教授、在“滔天日中关系资料保存会”任职的宫崎智雄又通过国际邮路，把一封洋溢着中日两国人民友谊的信件，送到时任石马区区长的罗贯中手里，要求当地政府打听何天炯后裔情况，希望跟他们联系，增强世代交往。宫崎智雄的来信用中文书写，笔势流畅，语言简洁。他说是从其祖父保留下来的近百封与何天炯往来的信件中了解到地址和情况后寄信来的。罗区长接信后，随即把信转给何天炯的孙子、时任新群小学校长何达英老师。同时，石马区也给宫崎智雄回了信，介绍了何天炯家世和后裔情况，对宫崎家族世代致力于中日友好表示钦佩，并告知兴宁县政府和石马区正在兴建何天炯纪念碑，即将落成庆典，以纪念先辈的业绩。

何达英接到宫崎智雄来信非常高兴，他小时候就常听父亲讲爷爷与宫崎滔天交往的感人故事，当即将信件复制，转给在外的何天炯所有后裔和有关部门。后来他们均与宫崎智雄取得联系。1985年11月，何天炯纪念碑落成庆典时，何天炯的后裔拍电报，邀请其参加，因时间仓促，宫崎智雄未能成行。

1985年10月，兴宁县石马区公所给宫崎智雄的回信。

宫崎智雄与何天炯后裔的联系又接上了。20世纪90年代初，时任北京外语学院教授的何天炯孙子何雷因公出差赴日时曾特地上门拜访宫崎智雄，受到宫崎智雄盛情款待。宫崎智雄拿出许多家中珍藏的何天炯来信、条幅，还有宫崎滔天作画、何天炯题字的画作，两人共同欣赏，并拍照留念。1992年，在上海宝钢工作的何天炯孙女何霈趁好友张宪荣赴日留学之机，请他代为拜访宫崎滔天后人。张宪荣回上海时带来宫崎滔天孙女宫崎蕗苳的回礼给何霈：一个日式小荷包，及保存完好的何天炯印章、书法作品等。

1996年，何天炯侄孙、在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作的何星亮（现为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一级教授、国务院参事）、李长莉伉俪也因公差赴日本时，特登门拜访宫崎滔天的孙女宫崎蕗苳、智雄夫妇，同样受到热情的款待。此后，李长莉教授为编撰《何天炯集》，多次拜访宫崎蕗苳及其儿子宫崎黄石，受到母子俩的盛情接待并提供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