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向明 | 千年瓷珍梅县水车窑双鱼壶与鱼传尺素典故

●刘向明(嘉应学院历史系教授)

1981年,梅县瑶上公社唐墓中出土的水车窑双鱼壶,是历史文化内涵丰富、地方特色鲜明、艺术价值很高,并能展现水车窑造型、制作、质量等高水准的代表作品。双鱼造型意匠来自于汉乐府诗《饮马长城窟行》中的书信代称“双鲤鱼”,寓意别离、相思、情谊。而身处晚唐时代的墓主人拥有这个双鱼壶,并作为心爱之物随葬,表达的是流贬南迁的客家先民,对北方故土、故乡浓浓的眷恋,以及对北方亲人、故旧深深的思念,也反映出那时的梅州先民就有了很高的文化和艺术素养。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印证了郭沫若先生曾对文化之乡梅县(梅州)做出的评价:“文物由来第一流”!

梅县水车窑双鱼壶。图源:广东省博物馆、香港中文大学文物馆编:《广东出土晋至唐文物》,1985年版;

瓷珍双鱼壶,千年水车窑

鱼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具有显著的特殊地位,被赋予各种吉祥的寓意和内涵。因此,鱼的形象在我国古代各类艺术品中曾被大量应用,自然也是古代陶瓷装饰艺术中最为常见的表现题材,而千年瓷珍梅县水车窑无疑也不缺这一形象。

梅县水车窑,最早于20世纪70—80年代的梅县畲江、水车、南口等地的墓葬和窑址考古中被发现,后来又在泰国、菲律宾和印尼等国的陆上或水下考古中出土和出水,特别是1998年,在印尼勿里洞岛附近海域发现的唐代沉船“黑石号”上,又有百余件精美的梅县水车窑产品被打捞出水。这些翔实的考古信息,不但证明了梅县水车窑是当时广东窑系窑中地位最高、质量最好的外销瓷,而且其外销的数量之大和远销的范围之广,在一定的时期内应是广东窑系窑之最。与此同时,人们也惊奇地发现,早在9~10世纪时,梅县水车窑就已进入了我国唐代四大外销瓷(浙江越窑、河北邢窑、湖南长沙窑、广东窑系窑)之列,与越窑、邢窑、长沙窑等三大名窑,组成了唐代外销瓷“四组合”(北京大学中国考古研究中心秦大树教授观点),同时出现在世界贸易的舞台上,并共同推动了中国古代陶瓷外销的第一个高峰时期的到来。

因此,梅县水车窑在造型、釉色、工艺等方面,均与唐代名窑存在着不少共通和相似之处。这也充分说明梅县水车窑是深受当时的名窑影响,甚至是在刻意模仿名窑的产品而进行设计和产生的。如印尼唐代沉船“黑石号”出水瓷器中就有一件十分独特的邢窑白釉双鱼穿带壶,其不但构思新颖、造型别致,也让人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早在上世纪的80年代初,梅县本地就已出土了一件相似的青釉双鱼穿带壶,又称为水车窑双鱼壶。

该壶是在1981年,由广东省博物馆会同梅州市博物馆等单位,对当时梅县瑶上公社发现的一座唐代墓葬(考古编号为:梅瑶M1),进行考古调查发掘时发现的。据广东省博物馆撰写的《广东梅县古墓葬和古窑址调查、发掘简报》一文记载:“梅瑶M1有青釉四耳罐2、青釉壶1、鱼形壶1。”而在文中的另一处记载中,则对该壶做了较为具体的描述:“III式(双鱼壶):灰红胎,青黄釉开冰裂纹。敞口,束颈,扁腹,喇叭足,肩有圆形流,腹部安对称横耳二对。肩饰四个乳丁,安耳处各有一道凹槽,凹槽下端圈足处有一对圆孔,为穿绳提携用。口径7.2、高27厘米”。

梅县水车窑双鱼壶。图源:广东省博物馆编:《南国瓷珍——潮州窑瓷器精萃》,2011年版;

双鱼壶现藏于广东省博物馆,是一件造型独特、形象典雅、寓意吉祥、地方特色浓郁的精美产品。此壶在造型设计上突破了常规,巧妙地利用了双鱼相拥来构成壶体的轮廓,而双鱼向上张嘴则合拢成壶口,鱼尾却外撇化作了圈足。如果从侧面看,好似一条躯体圆浑、肥硕的鲤鱼正纵跃出水面,不禁让我们想到鲤鱼跳龙门时的那一搏;要是从正面看,又如双鱼相对嬉戏,争抢食物的瞬间情景,从而充满着浓浓的生活气息。

当然,该壶将双鱼与穿带相结合更是一种妙想。即在双鱼背脊间各设计有浅凹槽,槽上下两端贴有穿带用的桥形系,可系绳,故又名双鱼穿带壶,而正对凹槽的圈足部分,则穿有双孔与之对应,而正上方壶口外凸为鱼唇状,应该有壶盖与之对扣,甚至壶盖正中应有穿孔钮,可用绳把壶盖与整个壶身捆扎,以防壶内液体渗出或外泄,亦可确保壶内液体的卫生和干净。穿带壶最早起源于我国的西域或北方地区,是草原游牧民族身上背负的,用于贮水或酒的穿带扁壶,类似于现代用于旅行的铝质、塑料或其他材质的水壶,在晚唐至五代时,形成了双鱼与穿带相结合的壶式。所以,当我们凝视着这件精美的双鱼穿带壶时,仿佛又看到了驰骋于广阔草原,或是北方大地上,那潇洒和矫健的古代马背民族的身影。

虽然,水车窑双鱼壶深受名窑的影响,但其又保持着鲜明的特色,尤其是浓浓的地方特色。首先,体现在该壶的肩部一侧装有圆形管状的短流。如果与晚唐至五代时期各名窑生产的双鱼穿带壶作比较,该壶与它们存在的明显不同。即按当时的器物称法,说它是瓶,但它却没有鋬(把手);而说它是壶,它却又长出了流,难怪后人给它定名时,是瓶还是壶,确实有点让人困惑。其次,则体现在整体制作的简洁、精练上,并采用了抽象艺术的表现手法。该壶只把握鱼素材的关键要素,一一剔除了鱼的鱼须、鱼鳃、鱼鳞、鱼脊等形象部分,而着力提取的是鱼形象的神似和特质,使其艺术的表现力彰显得更为突出。这也让水车窑双鱼壶在整体上看来,显得线条柔美、干净利落、圆满流畅,有一种大象无形寓有形的艺术新境界。第三,壶肩上贴饰了四只相对称的形似鱼眼的小泥团。这四只圆鼓鼓而向外凸出的鱼眼睛,是壶身上唯一形象逼真之处。也正是贴塑了这四个小泥团,才让双鱼突显,无疑对作品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所以,今天不管是学术界或是艺术界,在研究、鉴赏和评价唐代双鱼壶时,往往都会提及水车窑双鱼壶,并把其看作是历史文化内涵丰富、地方特色鲜明,且具很高艺术价值,并能展现水车窑造型、制作、质量等高水准的代表作品。

实际上,国内还有长沙窑酱褐色釉双鱼壶、越窑青釉双鱼壶,以及唐三彩双鱼壶等的考古发现。它们与水车窑双鱼壶的造型均大致相同,一般都认为是模仿鲤鱼造型而来 ,并接受了西方金银器影响后出现的瓷器新品种,同时也反映出这种双鱼造型壶式,在晚唐至五代时是一种颇为流行的产品,不少窑口均有生产和销售,但此后,则就少见了,而梅县水车窑的生产恰好赶了这么一趟潮流时尚。这不仅让今天的梅州人深感惊讶,也给大家提出了一个十分有趣的问题:为什么那一时代的人们都喜欢双鲤鱼这样一种壶式?

图源:张海军著《唐代酒器“双鱼榼”》,《大众考古》2015年,第二期

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

在我国古典文学作品中,有不少的典故,如“鱼雁传书”便是其中之一。这里的“书”是书信的意思,传书就是传递信件,而“鱼雁”则是说这个典故里面包含着两个典故来源:即“雁足系书”和“鱼传尺素”。“雁足系书”典故是源自于《汉书·苏武传》的记载,即汉朝使臣苏武出使匈奴而被拘,并被遣送到北海(今俄罗斯境内贝加尔湖)无人区牧羊。19年后,汉昭帝继位,汉匈和好,结为姻亲,并要求匈奴释放苏武,而匈奴却谎称苏武已死。后来随同苏武被扣留的副官常惠寻得机会见到汉朝使者,教他对匈奴单于说:“天子在上林苑射猎,射到一只大雁,脚上系着帛书,上面说苏武等人在北海。”单于听后十分惊讶,只得放苏武归汉。因此,所谓的“雁足系书”或是“鸿雁传书”,只是古代文献记载中的一个外交计谋,但后世却演变成人们书信来往的代名词了。而“鱼传尺素”典故,则是来源于汉乐府诗中的名篇《饮马长城窟行》:

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梦见在我傍,忽觉在他乡。他乡各异县,展转不相见。枯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入门各自媚,谁肯相为言。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长跪读素书,书中竟何如?上言加餐食,下言长相忆。

《饮马长城窟行》诗,取意于古长城边的水窟,可供当时饮马之用。秦汉时期,正是以长城为核心的北方防御体系修缮完备的时期,繁重的修筑工程需要朝廷征调大量的人力物力,给广大百姓带来了沉重的负担,同时,长城又是抵御北方少数民族南下掠夺的第一防线,需要大量士卒常年驻守,且惨烈的战斗更是接连不断。这两方面因素的混合使得长城成为一个先天带有“分别”意味的意象符号,不管是劳役还是征戎,与长城联系在一起的往往是妻离子散或是天人永隔。而这首诗表达的是女主人公对强征在外,不得归家丈夫的无限思念,也让读者看到了一位郁情萦怀、愁肠百结的思妇形象。

诗以河边青草绵延不绝开头,比拟思妇的相思之情没有尽头。这就把抽象的情思形象化,并创造出一种深远的意境,深刻地表现出思念丈夫的那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思。不过,虽无时不忘思念,且望穿秋水,可是丈夫远在天涯,归程难料,要想见面,唯有寄希望于梦中,接着就有了:“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这饱含深情的两句诗。“昔”与“夕”意义相通,“宿昔”即“昨夜”,果然昨夜梦见了丈夫,真可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双鱼壶。图源:夏建平主编《悠远的印记——长沙窑文物精品漫谈》,2015年版;

然而,梦总是要醒的。当思妇一觉惊醒,丈夫也就消失了:“梦见在我傍,忽觉在他乡。”即严酷的现实告诉她,丈夫仍远在他乡。可以想见,这一清醒该给她带来多大的痛苦,也必将引起她沉重的叹惋:“他乡各异县,展转不相见。”即彼此异地而居,天各一方,梦醒后任你在床上展转反侧,亦不能重入梦乡相见,也就是说梦中相见都不易,真的夫妇聚首就更难了。当然,醒后的留恋和思念,又不免引发她对丈夫的埋怨:“枯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即无叶的枯桑,尚可感知天风的吹拂;不冻的海水,亦能感知天气的寒冷。言外之意是说:连这些无情的“枯桑”、“海水”都有感知,可我那远离家乡的丈夫,怎么反而不如它们,连我的孤独和我对你的思念都不能体察,就那么一去不返,且渺无音信。思极而生怨,她不单怨丈夫的薄情,亦怨邻里的人情淡薄:“入门各自媚,谁肯相为言。”即那些从远方归来的邻人,一入家门就只顾爱怜自家的亲人,有谁愿意来转告我丈夫的消息呢?

正当她希望获知丈夫的消息而不得,幽怨难禁之时,此处笔锋一转,突然收到丈夫托人带回的信物:“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而这“双鲤鱼”之获,犹如久旱盼甘霖,把思妇凄冷的情思化为炽热,且燃起了希望的火焰,让她急切地想了解信物中的内容,以便获知丈夫何时归家团聚的准确消息。因此她急忙“呼儿烹鲤鱼”,取出其中的“尺素书”(古人用长度为一尺的白绢写的信)来。思妇取出尺素书之后,“长跪读素书”。“长跪”一词用在这里,既形象描绘了她阅读丈夫来信的虔诚和礼敬,又生动地反映出她准备阅读来信的喜悦心情。然而“书中竟何如?”当读毕尺素书,她的希望又落空了,书中只有:“上言加餐食,下言长相忆。”十个字,仅是劝她多加饭菜、长久思念的安慰之词,无疑暗示着他归家无期。这让她陷入了更加痛苦的境地,眼前的一切跟前面的梦境一样,都是徒然的喜悦。

当然,诗中的“双鲤鱼”,不是真的指两条鲤鱼,而是指装有书信的函套。因为,客人从远方而来,以过去的交通条件,如果带来真的鲤鱼,一路恐早就变质了。据著名诗人、学者闻一多先生著《乐府诗笺》一文考证:“双鲤鱼,藏书之函也。其物以两木板为之,一底一盖,刻线三道,凿方孔一,线所以通绳,孔所以受封泥。……此或刻为鱼形,一孔以当鱼目,一底一盖,分之则为二鱼,故曰双鲤鱼也。”也就是说在东汉造纸术发明之前,没有像今天这样的信封。当时不论公函还是私信,多写在竹简或木牍上(简称为简牍),因简牍不能折叠,写在上面的文字很容易让人看到。出于保密,古人又发明了一种木板叫检,可盖在简牍上面,且与简牍大小相当,这样就把文字内容给盖住,或者把尺素书夹在里面,而看上去好似一底一盖,也许有些还被刻成了鲤鱼形状。为防止有人随意开拆,通常用绳子在这一底一盖的三道线槽内进行捆绕,然后把绳头引到上方凿孔处打结,并在绳结处敷以特制的胶泥,然后在上面盖上印章,就成了“封泥”。最后将封泥烘干,检与简牍就被固定在一起,而完成了封缄。

目前,考古出土了不少秦汉时期的木质检封,但刻成鲤鱼形状的标本暂没发现。也许《饮马长城窟行》诗中所描述的“双鲤鱼”藏书函,是思妇思念丈夫的一种艺术表达形式。因为在思妇眼里面,远方送来的书函,不管是否真的刻成了鲤鱼形状,但那作为封缄用的封泥小泥团,好似圆鼓鼓而向外凸出的鲤鱼眼,饱含着夫妻之间甜蜜的爱情和思念;而一底一盖契合成的书函,则象相拥合抱的双鲤鱼,隐含着“双鱼”的“和合”,代表着合一、完全、圆满的意愿,即预示着夫妻将久别重逢。至于诗中的“烹鲤鱼”,就是拆书函的意思,并不是真正的要烹煮鲤鱼,那只是一个风趣而又形象的描绘罢了。

封检。图源:李均明著:《古代简牍》,2003年版。

不辞长作岭南人,无限深意托双鱼

经过历史的变迁,到魏晋南北朝时期,虽然书信已经不是原来笨拙的竹简或木牍了,但双鲤鱼的形象却一直流传了下来,并衍生出许多书信的美好代称。如:双鲤鱼、双鲤、双鱼、鱼素、鱼书、鱼笺、鱼传尺素、鱼雁传书等等。特别是在唐宋时代,频繁地出现在诗人的诗文中。如:

“手携双鲤鱼,目送千里雁。”(唐代王昌龄《独游》)

“尺素如残雪,结成双鲤鱼。”(唐代李冶《结素鱼贻友人》)

“寻丝得双鲤,中有三元章。”(唐代李白《上清宝鼎诗》)

“相思望淮水,双鲤不应稀。”(唐代刘禹锡《洛中送崔司业》)

“嵩云秦树久离居,双鲤迢迢一纸书。”(唐代李商隐《寄令狐郎中》)

“先生有意许降临,更遣长须致双鲤。”(唐代韩愈《寄卢仝》)

“五马何时时到,双鱼会早传。”(唐代杜甫《送梓州李使君之任》)

“深意托双鱼,小剪蛮笺细字书。”(宋代晏几道《南乡子》)

当然,唐代是中国古代贬谪流放最盛行的时期,而岭南则是唐代发遣流贬者的主要地区。应该说,对于盛唐时代的人们来说,不论富贵与否,也不分在朝或是在野,大都热爱强盛的国家,热爱安定而充实的生活,普遍形成蓬勃向上的盛唐气象,而“双鲤鱼”所表达的更多是书信往来中的美好和浪漫。但到中晚唐,政治腐败,权奸当道,宦官专权,整个社会从顶峰开始滑落,而官员晨在朝廷夕贬蛮荒成为了常见之事,尤其是安史之乱以后,政权动荡危机,藩镇之祸严重,中原人士纷纷南徙。所以,原来寓意别离、相思、情谊的“双鲤鱼”书信来往代名词,除多了一层无奈、凄楚、愤懑、忧怨色调外,更多时候成为了流贬之人眷恋北方故土、故乡,以及思念北方亲人、故旧的情感符号。

唐代厚葬之风盛行,随葬物品主要以瓷器为主,这是因为当时的瓷器仍是高档奢侈品,被人们视为是财富与身份等级的象征。而从水车窑双鱼壶出土情况看,同墓出土的水车窑瓷器还有二件高身四系罐,及一件二系壶。此四件水车窑瓷器均是大件器物,且造型精美独特、釉色莹润通透、烧制工艺成熟、质量稳定上乘,可以说是水车窑中的精品,虽然当时的发掘情况及其记载不甚明了,导致许多后续研究的重要信息丢失,但仅从墓主人拥有此四件精品瓷器,就可说明其身份不简单,应是一个身份显贵,且有很高鉴赏能力的文人官员,同时,他对唐代名窑产品也有一定了解和爱好,极有可能是从中原贬谪南迁的逐臣。

甘肃敦煌马圈湾遗址出土汉代封检。图源:李均明著:《古代简牍》,2003年版。

再从水车窑双鱼壶出土的特点来看,该壶的使用痕迹十分明显,应该是墓主人生前拥有的实用器。因为壶底圈足部分破损较为严重,而肩部管流部分也有破损,但两处的破损又有所不同。圈足破损部分的创口较新,而管流部分则较陈旧,并且发黑,也许圈足的破损,是墓主人入葬时有意或无意为之造成的,而管流的破损则是主人生前生活中造成的,并一直坚持使用,从而在破损处遗留下食物有机质的残迹,长时间使用或是入葬后而出现发黑。同时,在壶的穿带凹槽部分和圈足穿孔部分,也有发黑的痕迹,应该与管流部分一样,都是主人生前长期使用造成的。这些都说明一个问题,此壶是墓主人的心爱之物,即使破损也不愿意丢弃或是更换。古人有视死如生观念,认为人死后就是到另一个世界生活,往往死后会把心爱之物当作明(冥)器一同陪葬,因此,才让今天的我们有可能一睹水车窑双鱼壶的真容。

既然墓主人如此珍惜双鱼壶,并把它作为心爱之物而随葬,说明他是想通过此壶,或是“双鲤鱼”,来表达自己的某种思想和情感,这或许可以从其流贬者的身份中找到答案。因为,唐宋时期的流贬之人,他们的人身自由受到限制,不得随意离开辖区,虽有经特赦而复官或北归者,但绝大多数只能落籍当地,世代繁衍,成为岭南先民中的一个组成部分。而墓主人应该是落籍当地者之一,甚至其人生际遇和历程跟宋代诗人苏东坡也有相似之处。

苏东坡于宋哲宗绍圣元年被人告以“讥斥先朝”的罪名而贬岭南。岭南两广一带在唐宋时期,多被人认为是蛮荒之地,罪臣多被流放至此。因此,逐臣和迁客因前途迷茫、离恨重重、万里念将归,往往颇多哀怨嗟叹之辞,甚至客死他乡。而苏东坡则不然,他写下了著名的七绝诗:“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杨梅次第新。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就是通过荔枝“诉衷肠”,表达出从逆境中走向超然的心态,即尽可能以一种乐观旷达、随遇而安的心态来应对流贬,正所谓:“日久他乡即故乡”。而拥有水车窑双鱼壶的墓主人,不否认他仍有“客路苦思归,愁似茧丝千绪”想念,但“不辞长作岭南人,无限深意托双鱼”也就成了其最终的选择。

由此看来,梅州不但历史悠久、文化遗产丰富,而且早在千年前,就有了历史文化内涵丰富,地方特色鲜明,具有很高艺术价值的水车窑瓷器作品问世,同时,也反映出那时的梅州先民就有了很高的文化和艺术素养。这在一定程度上印证了郭沫若先生曾对文化之乡梅县(梅州)做出的评价:“文物由来第一流”!以上这些都十分值得我们后人们好好珍惜!

2023年11月6日《梅州日报》“文化公园”版面图

——“文化公园”投稿邮箱:mzrbwhgy@163.com

编辑:曾秋玲

审核:陈嘉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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