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作画（菱歌  摄）

●冯小武

一般人都怕小偷惦记，可是刘叔却惦记小偷。

三十多年前，刘叔也是不喜欢小偷的。那时候刘叔屋后有一片果园，种了很多番石榴，结的果又大又甜，成熟的季节，有人来收购，对落后的山村来说，那可是一笔可观的收入啊。可是贩卖水果的还没来，小偷就捷足先登。这些小偷很聪明，他们分工合作，各司其职，两个负责望风，其他负责爬树，由一个外号叫“猴哥”的孩子王指挥。这些小偷年纪不大，也就十二三岁，他们的心也不大，摘到平均一人两个，他们就满足了。刘叔非常忙，没多少时间看果树。当然了，被摘几个果也没啥的。可是天天来，刘叔就不高兴了。于是刘叔在树下写了一行字：“刚喷农药，请勿采摘。”可是孩子照样来，偏偏第二天有个偷摘果的孩子，身体严重不适，腹泻得厉害。家长不高兴了，过来兴师问罪，家长说：“同村同姓，结伴做堆，怎能如此？”刘叔说：“根本就没有喷药，是吓唬孩子的，而且孩子供出来的同伙吃了都没事，我现场就可以吃给你们看。”

过后刘叔把牌子换掉，免得让人怀疑自己真喷药。孩子依旧过来偷摘水果，于是刘叔在牌子上面写着：“树滑，摔倒后果自负。”可是这些山村的孩子个个像猴子一样，以前从来就没摔过，但竖了牌子后就不幸摔了一个。那天几个孩子来摘果，有个大人看到了，就大喊：“刘叔来了——”有个孩子一慌，脚踏空了，于是就掉了下来，树不高，手没摔断，可是脱臼了，那孩子疼得大叫。刘叔听到，比孩子还紧张，赶快送他去看骨科医生，还好，一下子就复位了。

刘叔把孩子送回家，还顺带送一篮番石榴过去。刘叔跟那孩子说：“以后想吃跟我说就好，摔断手脚可不是闹着玩的。”说完就去找那个吓唬孩子的人，把他骂了一顿。

过后孩子们依旧来偷摘果，这群孩子，说来也奇怪，摘了送上门给他们，他们觉得不甜，偏要偷的才甜。自从有孩子摔伤以后，刘叔回家都故意放慢脚步，让望风的孩子能够看到他，等到孩子们都从树上下来了，他才喊道：“兔崽子们，哪里跑？”于是孩子们一溜烟跑了，高高兴兴地躲在一个角落里尝果子。

这批孩子上中学了，下一批读小学的孩子接着偷摘果子，只是孩子一年比一年少了……

刘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知不觉，几十年过去了。番石榴依然每年都结着又大又甜的果子，这几年，竟然没有一个孩子来偷摘果子了。刘叔觉得很孤单，他尝着果子，依旧是那么甜啊，兔崽子们，怎么不来摘了，难道你们不知道果子成熟了吗？

刘叔自己的孩子在城里工作，一年也回来没几次。村里人也纷纷迁到城里，远的到省城，近的到县城，他们都难得回来，不是逢年过节或者是婚丧扫墓，他们一般是不回来的。刘叔去他儿子那里住过，可是住不惯，关套房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尤其是看不到泥土，心里不踏实，于是决定回来乡下住，顺便种种菜。

今年春节，当年喜欢偷摘刘叔的果子的那一批人回来，他们过来看望刘叔，到刘叔家门口的时候，“猴哥”大声说：“刘叔不在，我们摘果子去喽。”另一个说：“刘叔回来了，快跑——”又一个说：“小兔崽子，哪里跑？”刘叔和大家听了都哈哈大笑。刘叔说：“你们这么多年不来摘果子，现在果子不好卖，都让小鸟享福了。你们要多生几个娃，原来几百号人的村子如今只剩下几个老人了，你们不生多几个娃，果子都没人摘了……”

“猴哥”说：“城里长大的孩子哪会爬树？”离开的时候，大家一人一个红包送给刘叔。刘叔说：“果子熟的时候记得回来摘。”“猴哥”问：“吃不了多少，留几棵就好，其他砍了改种桃花，让山村变成桃花源，发展观光农业，村里才会重新热闹起来……”刘叔舍不得砍树，等到夏季果子成熟的时候，满树的果子，没人收购，照例让小鸟享福，刘叔叨念着：兔崽子，怎么忘了回来摘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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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曾秋玲

审核：陈嘉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