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歌  摄）

●马斗全

吾师罗元贞先生（广东兴宁人），为大学教授，历史学家，虽余事作诗人，却一生诗作极多。当年我整理先生遗稿时，令人爱读、且读来颇受感动之作很多，所以有的诗一读便记住了，多年后仍能背诵。在这些诗作里，有两首七言绝句，最为感人。

一首是早年的《呈仲兄》：

早岁飘零未足悲，

高堂有母尚堪归。

从今只合天涯老，

流水行云带恨飞。

我初读到这首诗稿时，既因诗好而感人，还因我自身原因，眼泪竟突然哗哗地流了下来！因为，我的母亲也在几年前去世了，我也如罗先生一样成为高堂已无母的游子！伤心过后，回到桌前继续整理，拿起诗稿，泪又止不住流下来。那是我今生读诗流泪最多的一次！读这样的感人之作，不能无诗，于是也作了首七言绝句记感。序云：“读罗师诗稿，至《呈仲兄》一首，触予痛怀，不觉鼻酸泪下不止。前读古今人诗，从未有如此伤心者也。吾母乙亥四月逝世，今已整六年矣。挥泪作。”拙诗为：“天涯漂泊怕言还，一读公诗泪忽潸。我亦高堂无母在，六年不忍望家山！”罗先生那首诗，他几次抄稿题目有不同，我觉得“呈仲兄”之题最恰当，便选用此题。过后思量，大概也仍然有我自身的原因吧。

罗先生年轻时留学海外，学成归国后先后在多所大学任教，最后几十年一直为山西大学教授。他的二哥罗志甫（以字行，罗先生字季甫）也是历史学教授，也是年轻时外出求学，出国留学，辗转任教于多所大学，后半生一直任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从《呈仲兄》诗里可以知道，罗先生父亲去世后，家里大概就只剩母亲一人了。就游子而言，母亲就是家，有母即有家，所以说“高堂有母尚堪归”。而母亲也去世后，即使还有旧屋子在，其实已无家了，而只有回不去的故乡。家和故乡，就只存在于记忆里、默默藏于心底了。不难看出，一首小诗，饱含了作者多少深情！

许多年后，罗元贞先生又有《中秋夜偶成》一首：

堆盘果饼喜丰盈，

却忆童年百感生。

纵使云山高处望，

总嫌不及故乡明。

这首诗是后来在太原的一个中秋节作的。中秋乃阖家团圆或遥相思亲之时，罗先生自母亲去世后就很少甚至再也没有回到过家乡了，而辗转在一些大学教书，真所谓“流水行云带恨飞”。这首中秋诗虽看似平淡，但却非常亲切感人。仔细品味自能深深体会到多年在外的罗先生思念家乡之情。并且越是老来，就思念越深。他乡再好，总不及那遥远的故乡，梅州兴宁宁新镇寨仔村！

两首七言绝句的写作时间，虽说其间隔了好几十年，而其情如一。真实记录了一个游子几十年间对故乡的一往情深，所以读来很是感人。

还有，罗先生后期的诗作，署名往往写作“粤东 罗元贞”，说明心里总念念不忘后半生没能回去过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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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曾秋玲

审核：陈嘉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