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秀丽

客家乡村    廖子军  绘

火烧般的夏日，空气里的热浪一波一波地袭来，只得日日待在空调房里浑浑噩噩地挨过一天又一天。在无所事事的时光里读钱红丽的文字，听她洋洋洒洒地吐露着对居住在江上日子的深情怀念，我童年里那段夏日圳水凉的光阴故事也渐渐浮出记忆的水面来。

老家的水圳就在离老屋不远的良田中。我们每次去水圳得绕过一段由田埂组成的羊肠小道，但这一点也不影响水圳对我们这些小屁孩的吸引力。炎炎夏日里，这几方见宽的水圳给我们的童年带来的不仅仅是消暑的凉快，还有渗入骨子里那段永远无法抹去的记忆。

我们80后，很多人的暑假和童年与农活是分不开的，我也不例外。两个月漫长的暑假，对我来说是水深火热的劳动：早晨起来草草扒两口饭，便在父母的催促下挥着镰刀向几亩的稻田进军了，好不容易熬到了正午收工，回到家里吃一顿饭还不安生，眼睛不时地望着天上的几朵云，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千万别变黑着压下来。可事与愿违，往往是饭还没吃完，就噼噼啪啪地下雨了，一家人放下碗筷，手忙脚乱地收稻谷了。下午继续顶着毒日头在田里劳作，总觉得那时的日子天好大，地好宽，活好多，日子太漫长。

我们这些累得一身汗一身泥的小屁孩终于挨到了日头落山，暑气渐渐消散。每每这时，我就会挎上一个竹篮子，对家里丢下一句：摘菜去了，便急匆匆地往水圳赶去。

其实摘菜是用不了几分钟的，洗菜更是耽误不了多少时间，但为了躲避家里繁琐的家务活，就索性把大把的时间耗在这水圳里了。为了生活方便，老家人把水圳砌成几米宽的长方形水池子，周边用光滑的大理石围着。这光滑的石板便是我们洗衣、洗菜和玩耍最好的地方了。我把摘的菜丢在一旁，坐在大理石上，双脚浸泡在水里，任由凉爽的水把凉意从脚底漫上来，任由脚底滑过淘气的小鱼小虾，任由天边的云蒸霞蔚一遍遍地演绎着不同的风情。为了能够尽情地享受水带来的清凉，我常常会在洗菜的同时，顺带捎上洗发水、毛巾，在水圳里舒爽地洗头。我草草地抹上几滴洗发水，胡乱地挠了几下头，便迫不及待地把头一低埋进清凉的水里，任它就那样浸着，泡着，漂着，任那股凉快从头顶漫过脖子，然后在全身蔓延开来，一下子，一天的泥泞、汗臭、劳累都会随着圳水慢慢漂走。现在细想来，那种天然的凉快，是任何空调冷气都替代不了的，是停留在记忆里永远都无法抹去的舒服啊。

待到天色渐晚，父母的吆喝声从屋里传来，我才从水圳里匆匆爬起，窸窸窣窣地洗好菜，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回家去。

对于男孩们来说，这水圳无疑是他们的乐园。酷热的暑夏，连身上遮羞的裤衩都是累赘。他们趁着大人们午后打盹的工夫，顶着烈日，光着屁股，在水圳里捉鱼摸虾。运气好的时候，能抓到一些塘鲺、甲鱼、小龟之类的好东西，这时全场都欢呼喝彩。捉到这些好东西的小孩别提有多自豪了，他们会把这些好东西用脸盆盛着，放在圳旁光滑的石板上，任凭周围的小伙伴们一个个过来参观，啧啧地赞叹着，羡慕着。抓到好东西的小主则嘴角上翘，把快到嘴边的鼻涕猛地“嘀溜”一声往上吸，高兴得像条鱼一样跳进水池里了，其他的小伙伴们见状也纷纷跳进水里。一下子，水花四溅，笑声迭起，水圳里一个个高高撅起的屁股，在烈日下泛着水花，黝黑发亮。玩水的狂欢一下子把刚才抓鱼的事抛之脑后了，只留下鱼儿委屈地在盆里待着。

如今老家的那条水圳，在新农村建设的大潮下，早已焕然一新。渠道加宽了，圳底换成了硬底化水泥板，连搓衣洗菜的石板也一律换成了崭新的水泥板。圳里很干净，看不见垃圾，更看不见水草，那四方的水池乍一看就像个人工的小游泳池。我眼望着这规划整齐的水圳，眼望着这清澈见底的水池，藏在脑海里的水草、小鱼、小虾们不禁纷纷涌上前来，一同涌来的，还有梦里的笑声与清凉。

编辑：廖智

审稿：曾秋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