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塑美学的开端——试论王增丰的漫塑艺术

王增丰


著名漫塑艺术家,祖籍梅州市梅县区松源镇。自幼受家乡文化艺术熏陶,痴迷根雕及漫塑。二十年专心做好一件事:承古创新中国本土雕塑,目前是中国漫塑艺术界领军人之一,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国家文化部艺术中心鉴定评估委员会委员、中国雕刻艺术大师、广东省工艺美术大师、广东省文史馆馆员、广州大学艺术学院客座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广东省锃风艺术研究院院长。

□ 撰文 高世现

漫塑,顾名思义,是漫画和雕塑两种艺术表现手法的结合。

但我觉得,王增丰的漫塑是具有开创意义的,并还具有变革意义的,为中国真漫塑真正进入现代艺术史奠定了深刻的基础,他超过2000件原创的漫塑作品填充了这一空白。漫塑作为一种艺术形式,它区别于雕刻的精雕细琢,区别于漫画的限于平面,也区别于普通泥塑的一板一眼,如果说我国艺术文化是浩瀚星海,那漫塑必定是其中不可或缺的璀璨星辰。

王增丰的漫塑作品以反映当下生活状态和时代精神为主,以漫传神,以神定形,以神取胜,神形合一,表达创作主体的审美感受和审美理想。除了具有雕塑艺术所共有的形象物质性和具体直观性以外,王增丰的漫塑艺术有着独特的审美特征,这种特征决定了漫塑和其他种类雕塑艺术形式的区别,它是21世经新一轮在艺术领域发生的现代主义运动,从而也决定了它在美术范畴中的地位。

一、“王”的幽默性

虽然,漫塑的历史非常久远,人类最原始的岩洞雕刻,都是在某种程度上作了漫画形式的变形,漫塑在汉代的民间大量涌现,最典型的击鼓说唱俑,他们一个个笑容可掬,令人过目不忘。而从殷商时代青铜器上的饕餮纹、秦汉的泥塑、唐朝的彩塑菩萨、五代贯休的罗汉图,到宋代的武将等,都呈现出一种讽刺意味和幽默性的雕塑形态,也算是漫塑。

而王增丰的漫塑作品不同,符合了当代人的审美情趣。

我在这篇文章,有点刻意、甚至有点固执的,将王增丰的名字分别前缀了漫塑最重要的三个特点。但我觉得这是天意。“漫塑”如能作为一种成美学概念和形式出现,那就应从王增丰开始。

“王”的幽默性?

从字眼来看,王者应是威严、严肃的,但加上幽默性,那是反差的美学。

没错,风趣性、幽默性是漫塑最强烈的审美特征。现代社会人们生活节奏紧张,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交流越来越少,漫塑艺术的这一独特审美特性正好适合用来缓解人们日益激烈竞争所带来的紧张精神负荷,它通过风趣幽默的外形给忙忙碌碌的现代社会注入一分轻松幽默的精神享受,很多人称它是让人发笑的艺术,这正是漫塑艺术的精髓所在。

而王增丰则称他的泥巴是“会笑的泥巴”。

王增丰塑《鼓吹》很好体现了他对“漫塑”的愿景,他以一己之力,用了整整二十年,希望以漫塑记述定格大千世界轰动大事与风云人物豪情壮举;以漫塑讴歌赞美传颂这个充满生机希望的世界和真善美的灵魂;以漫塑揭露批判鞭挞荒诞不经落后腐败的角落和假恶丑的阴霾。

回头再看《鼓吹》此作,王增丰借鉴石湾陶塑传统技艺、以纯熟老到的捏塑手法,塑造一头肥硕的白花猪,其背上一坐一站着两位胖乎乎的乡村少年,从传统的陶塑到夸张的漫塑,过渡得天衣无缝,而两个袒胸露腹兴高采烈的娃孩,一个打鼓,一个吹唢呐,形神动态极度夸张,令人观后忍俊不禁。王增丰将漫画、卡通、动画等形式作为复合媒材环境中的一种选项,加在石湾陶塑之上,随手拈来反映自身生活的况味,赋予简化的视觉造型更深一层的文本意涵,图像语言成为了他对当代生活的隐喻、寓言,所以,当我知晓此“漫猪”乃是他自己的化身,藉此寄望年轻一代为漫塑的发展与繁荣“鼓与吹”。王增丰生肖属猪,也难怪他对猪情有独钟。作为当今漫塑艺术领军人物,他说愿意像这头“漫猪”一样负重前行,承载年轻一代的追求与希望。其虽年逾古稀,但老当益壮,对漫塑艺术情感至深,令人感动。此作匠心与文气融汇,而漫塑风趣、诙谐元素与作者人文情怀的渗透,令负重蹒跚前行的大花猪与其背上朝气蓬勃、神采飞扬的少年既形成强烈的对比,又相映成趣,富于艺术情趣,具有一种浪漫主义的色彩。

是啊,夸张是一种勇气,快乐是一种生产力。

王增丰的漫塑作品正是以讽刺幽默和诙谐轻松的风格,赢得了大家的喜爱,他既能敏锐地观察事物内部的矛盾,又熟练地掌握了肖像、表情、动作之间幽默技巧,而夸张的运用更是达到一种理想状态,从而为凸显其“王”的幽默的独特性作出了很大的贡献。

王增丰仿佛是一个具有电影意识的“性格导演”,善于塑造幽默和诙谐的艺术形象,尤其是经常让自己当“主角”,以“自嘲”自己化妆,这并不意味着他的作品是纯粹自恋性的,相反,他以幽默的方式使“自画像”成功地获得了某种新的视觉穿透力和社会批判属性。

规规矩矩多没趣,我的自画像我做主,王增丰喜欢漫塑自己的百态,笑看自己的人生。哪怕是让自己赤裸裸直面“金钱观”,敢于给自己挖坑,然后自己跳坑,《钱呵!钱》系列作品分别由《钱能生钱》《有钱开心》《有钱真好》《做梦都想发财》《中大奖啦》和《赚钱艰难》六件单独的作品,每一件都是立体的填坑段子,着重表现了当下社会一些人对财富追求与拥有的心态。如此看来,自画像对艺术家来说,是生命的救赎。

来吧,痛快地,夸张自己、比喻自己、象征自己、寓意自己,并对自己充满古老的敌意。

来吧,为中国漫塑的艺术生态提供了一个自我的标本,不,自我的范本。在人生这场戏中,王增丰愣是一个人就构成了我们生活的世间百态。

他撑着大大的鼻孔,这才叫嗤之以鼻,针自己的砭,时自己的弊,这才能淋漓尽致。

先拿自己开刀,给自己做手术,再医治世人。

当仁不让,王增丰自画像里不仅是塑自己,也是塑众生。

自画像要占王增丰的漫塑很重要的地位,数量也很多。他的自画像,恐怕比伦勃朗还多,比梵高还疯狂,割耳算什么,痉挛扭曲的形象也不在乎。

而更多的是,老顽童般的自画像,手舞足蹈的高兴劲儿简直就是个三岁小孩子!

是啊,不论何事,敢随时随地幽自己一默,这样活着,才细腻通透,趣味盎然。幽默,不是一种心情,而是一种看待世界的方式。生活中,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但幽默的人却能笑看八九。

“王增丰是个怪人,是奇才,官当得好好的,突然搞起漫画雕塑来了。”著名雕塑家潘鹤这样评价自己的老朋友。从山里娃考上士兵;在银行行长的高位上为求艺术而“激流勇退”,成为“自谋职业者”;20世纪90年代末,成为根雕行业的领军人物;根雕玩到根致之后,王增丰又从“根雕大家”转型“漫塑达人”。所以,他哪怕“自恋”,也是有本钱的,有底气的。

一个具有幽默感的人,才能时时发掘事情有趣的一面,并欣赏生活中轻松的一面,建立自己独特的风格和幽默的生活态度。所以我与王增丰一见如故,已成忘年交。在春节期间,这一老一少,我为你写诗,你为我漫塑,仿佛虎年马月牛日,只有王增丰和高世现,仿佛——Art,everythingispossible。

二、“增”的批判性

横。竖。提。点。撇。竖。横折。竖。点。撇。横。竖。横折。横。横。没错,这就是“增”。

有针对性,才有批判性。

天网恢恢,增而不减。

我喜欢艺术本身慢慢显现出来的批判性,幽你一默的批判性,批判性才是一切事物存在的共有本质,批判性才是一种生生不息的“生命之流”,它给你“言有尽而意无穷”的惊喜,批判性代表一种精神,一种良知,一种态度,一种立场,而它们都是增高你艺术的。

可以说,伟大的作品都是批判性的。

我们不怕这世界还有“阴暗面”,就怕怯懦。

不可想象,如果没有法国的司汤达、巴尔扎克、英国的狄更斯、俄国的托尔斯泰、中国的鲁迅。也不可想象,如果没有《红与黑》《人间喜剧》《艰难时世》《复活》《儒林外史》《官场现形记》《狂人日记》,有了他们的批判性,才能广阔而深刻、真实而生动地反映了社会风俗、人情、国民性和社会矛盾,才能深入地批判了资本主义社会的精神童话,把人间的一切苦难,形象地昭示给人们。

文学艺术永远不是唱赞歌的工具,文学艺术就是应该暴露黑暗,揭示社会的黑暗,揭示社会的不公正。也包括揭示人类心灵深处的阴暗面,揭示人性中恶的成分。所以,我喜欢王增丰,他一撮标志性的山羊胡、光头、圆脸、笑起来能眯成一条线的眼睛,人称“乐呵笑匠”,我却喜欢他笑里藏“刀”,唯“利”是图,那可是“利刃”之“利”。

有批判性,才有思考性。

因为这就是真实的生活,就在眼前,它对每个人都产生强烈影响。世界早已不是一致的了。其实,人类所犯的很多错误,都是源于把边界之内的规律不恰当地推到了边界之外。

王增丰就像是一位身穿法衣的“喜剧大师”,人生百态、哀乐喜怒,他心中有一根法槌打破认知边界,实现第二曲线幽默,你需要全新的思维奇点——才能感受他批判性所挟裏的大爱。

王增丰的批判性甚至略带温柔。

“漫”得如此豁达,“塑”得如此潇洒,也只有王增丰了。

比如。他在漫塑作品《鸟是好鸟,就是话多》中,安排一位赤膊的老人半蹲在几凳上,手拿烟斗,和一只大鹦鹉逗乐。其实他是在讽刺当下艺术圈内很多人为了出名过度炒作,就像那只喋喋不休的鹦鹉一样让人讨厌。“鸟是好鸟,就是话多”,这句话出自艺术大家黄永玉画作中,话语平常但含义深刻。这家,那家,诸子百家大旗林立,谁都觉得自己特别牛,如当下许多艺术家的宣传炒作、包装,本是好事,但是炒作过度了、出格了、作假了,就会适得其反。

这才是真正艺术呀,雅俗共赏,人人喜欢既有观赏性,又有趣味性。

在这,多说一下。像俞伯牙那样练就一身琴技,一会高山一会流水在琴声里变幻。你得找个善听的钟子期来理解、懂得、惜爱,并引为知己良友这才能治愈得了旷古的孤独感。

春风满面皆朋友,欲觅知音难上难。

在当世,王增丰看了高世现的《酒魂》后,他给配了个兄弟李白“在场”,并有金童玉女般的孩子陪伴,也是佳话呀。

因缘生发,自是气象万千,这种感情恣肆而又柔韧、清心而又素朴。

三、“丰”的变形性

“丰”,当然是太丰富了。

丰神绰约,丰心多采,丰思硕品,丰额盛念,丰标不凡也。

王增丰喜欢以夸张、滑稽、讽刺、幽默的方式来塑造角色,这就需要善于将所塑的人物变形。

而夸张与变形,则是本质有别而又相近的两个概念。在造型艺术中,夸张是对现实事物的夸大和强调,而变形则是对主观意志的形态变化;在创意上,夸张是一种内在个性的表述,而变形却是外在形态的体现。变形王增丰在漫塑创作中是一种特殊的表现手法,其主要功能在于制造幽默、强化效果的气氛。将变形合理地运用到漫塑艺术创作中,能够使观众进入现实和幻想的交织中,勾画出奇特幽默、生动有趣的视觉效果。

王增丰对我说,他的漫塑作品《陈佩斯》,那光头、鹰钩鼻,闪烁狡黠的小眼睛和哨子般的大门牙,既滑稽又可笑,这是大家对陈佩斯早已约定俗成的印象,但是妙就妙在王增丰除了对陈佩斯上身的铺陈上下功夫,更在下身处理上打破了一贯的做法,选择了陈佩斯双手作辑,站立如桩的姿态,上动下静,搞笑加严肃,揶揄加幽默,矛盾加统一,准确地把握了陈佩斯的可笑又可爱的特征和性格。这是王增丰在漫塑中抖出来的新的幽默包袱,既新颖又创意。又比如漫塑成龙,重点落在了他的大鼻子上,将他的蒜头一样的鼻子夸张成一个挂在脸上的巨囊,眼睛则被挤成了两个核仁样,招牌的笑容像一弯月牙挂在脸上。齐白石曾经说过,好的艺术作品“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变形,就是指对客观形体加以艺术改造后,处于“似与不似土间”的变形。

变形手法会使作品更个性化。

比如,王增丰的漫塑作品《双枪》,特写了鬼才黄永玉和著名画家张仃两人在抽烟的瞬间,他们两人的不同大小的烟斗,互相辉映,强调出两人不同的个性,相同的人生态度,通过默契的烟云交流,巧妙地表现出他们之间的幽默、睿智、慈祥、个性、宽容和善良。

有趣的人不会老。

什么是高级而有趣的灵魂?这就是。

真正高级而有趣的灵魂,不仅仅在于直面生活的惨淡和黑暗之时与世为敌,还能在如日中天时敢于遗世而独立。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要我说,有趣的王增丰想成为张仃就成为张仃,想成为黄永玉就成为黄永玉,对影成三人的高级而有趣的灵魂,却可以不叼烟斗就不叼烟斗。

在我的人生目标中,最期待的一个就是,将来也成为一个有趣的好玩的老头。

真正的幽默,其实是内心的赤诚与善良。

当我看到增丰的漫塑作品《爷爷教我写字》,顽皮的小孙子拿着爷爷长长的胡须做毛笔,在纸上写下“人之初、性本善”;而他以自己奶奶为原型,塑造的《儿孙乐》,只见奶奶的大手托起孙子,孙子口含着奶奶的头发,我看了几乎垂眼泪。幽默让人发笑不奇怪,让人掉眼泪,才是功夫。

王增丰的漫塑作品也很有人性,很有性格。

由“圣”变“凡”,王增丰特别实在,比如现在大部分英雄模范的雕塑都是非常“高大上”的,非常严肃的。但他们也是普通人,也有血有肉,为什么不能把英雄人物身上人性的快乐表现出来呢?于是王增丰在做“感动中国”与“改革先锋”系列人物时,也“精神变形”,王增丰对这一类深有感触地说:“我的创作,一定要跟社会贴近,作品得反映社会上各种人的生活状态。我认为,对历史,对这个社会有所贡献的人,不应该被时代遗忘,应该让子孙后代铭记这些人。所以我要用行动来向他们致敬,用漫塑的形式,为英雄、模范造像。希望通过漫塑的表达方式,让大家,尤其让年轻一代,去关注这些伟大的人。在这批作品中,我着重表现这些当代人物的精神。比如无名英雄张富清,他的纪录片我看了好几遍,很感人。这个老人家的精神一定要弘扬,现在这个时代需要这种精神。季羡林先生是国学大师,他是一个性情中人,说了一些很有意思的话,至今读来仍感慨不已。”

王增丰,就是这样一个有趣的性情中人。

有趣的人之所以有趣,是因为对这世间有太多的深情,他们不允许自己所在的世界变得庸俗和虚伪,更不允许自己变成庸俗虚伪的人。无论经历了多少波澜起伏,始终初心不改。有趣的人,从来不会老去。

所以我喜欢王增丰,包括喜欢那个“自画像”中的他自我变形后的“王增丰”。

而他个人的自漫塑像更是入木三分,肥头大耳,龇牙咧嘴,一颗夸张的暴牙把他的得意忘形推向了极致。

不被外物所累,不受形骸所拘,人间漫塑,由此风靡。


编辑:张晓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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