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双胞胎女儿在一年级第二学期的时候换牙了。准确来说，是姐姐换了两颗牙。

开学初，在晚餐的饭桌上，我问姐妹俩牙齿会摇了没有。姐姐动手把门牙逐个摇了一遍，突然兴奋地说：“妈妈，我的这颗牙齿会动了！”旁边的妹妹也放下手中的筷子，伸出食指戳了戳自己的门牙，发现它们依然坚固如初，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啃起鸡翅来。他们的哥哥突然兴奋起来，说这回好喽，家里又要有个“缺牙耙”喽，然后就起了个头，带着妹妹念起那段客家童谣：“缺牙耙，耙猪屎……”姐姐想生气，但又忍不住捂住嘴巴也跟着笑。既像生气又像撒娇的样子，让大家看得更开心了。

第一次换乳牙，是姐姐自己摇下来的。我们也没怎么在意，这事就算过去了。

临近期末，妹妹的牙齿还稳固不动，就算我告诉她，乳牙不拔，等新牙长出来，就会变成两排牙齿的怪人，她也不动如山。而姐姐则因为有了第一次的成功经验，对于拔牙这种事的积极性极高。

当然，姐姐的积极性，也可能来自我跟她讲的牙仙子的故事。为了提高她们拔牙的积极性，我对牙仙子的故事进行了小小的改编。正好那段时间教她们学习区分钱币面额，我就说牙仙子会来收购牙齿，你们要好好准备拔牙，并想好自己要跟牙仙子换多少钱。

于是，姐姐第二次换乳牙的日子如期而至。那颗被判定为即将脱落的门牙，起初仅是因为比平时有较大的摇动幅度，但在被姐姐“用心”晃了两天后，真的越发松动了，甚至已经可以在牙床上“躺平”。终于在某个午后，姐姐尖叫着从厕所里跑出来，手里捏着那颗脱落的小牙齿，激动地找到我说，妈妈，牙齿又被我拔掉了！

我故作惊喜说，哇，那你可以跟牙仙子做交易了。

姐姐开心极了，开始琢磨起要怎么跟牙仙子谈条件。

可是，晚上回到家，姐姐突然又哭着跑来找我，说牙齿不见了！

我陪着她仔细在家里找了一遍，什么也没找到。只好安慰她说，会不会是她把牙齿先拿走了，拿去验验货，看值多少钱？

姐姐已经哭出了一脸的泪水，说“完了，这回什么也没有了。牙仙子是隐身的，我们又看不见她。要是她不承认拿了我的牙齿，我找谁要钱去啊！她肯定不会承认的”。

我一愣，好像是这么个逻辑。

姐姐越想越伤心，泪水一直流，根本停不下来。

我想笑，心想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至于哭成这样吗？我忍住笑，问姐姐你想把牙齿多少钱卖给牙仙子呢？

“一百块！”姐姐毫不犹豫地报出这个数字，眼睛闪闪发亮，虽然带着哭腔，但目标很清晰。

我故意做出夸张的惊讶表情，“这么贵啊？牙仙子可能会嫌贵不要哦。”

姐姐想也没想就说，“那就两块钱！”

这个断崖式的降价让我完全没忍住，噗地笑出声来。

还没等我说话，姐姐又补充道：“嫌贵可以砍价呀。现在我的牙齿不见了，可怎么办呀！”

我搂着她颤抖的小身子，感受着她真实的悲伤。那颗牙齿对她而言，是她成长的证明，是她勇敢面对恐惧的勋章，这些在她心中是无价的，自然想交换更多的东西。

我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好尝试把“责任”推到牙仙子身上，跟姐姐说，那我们把这件事告诉所有人，让大家以后都不把牙齿卖给牙仙子了。

姐姐想也没想就说，那不行。如果不把牙齿卖给牙仙子，我们拿来干什么？哪怕能卖两块钱也好啊！

我恍然大悟，其实姐姐早就知道牙仙子的故事，只是个美丽的谎言。但她看破不说破，配合着我的“演出”。也许每个孩子都想成为童话里的主角，姐姐自然也不例外。

牙齿的更替是孩子成长过程中最微小的里程碑，从第一颗牙齿的摇晃到最后一颗乳牙的脱落，孩子们不知不觉就长大了。

(钟小燕)

编辑：廖玉芳

审核：黄宝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