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后，一女生追到办公室，很郑重地对我说：“老师，你千万不能被那些兔崽子给带坏了，他们可以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不可以，你要记住，你是高大上的化身，和我们不一样。”那种千叮咛万嘱咐的神情，像极了追至家门口叮嘱孩子不要学坏的母亲。

我迅速地将刚才上课的情形过了一遍电影，以便更准确地领悟女生所说的意思。

“按照‘国际惯例’，周记写得好的同学请上台来给大家念念。”我在课堂上对同学们说。

我的学生并不像别人想象中那样害怕动笔，因为我布置的周记是没有任何要求的，要说有要求，就是不能比自己前一次写得少。最害怕动笔的孩子，也不会公然与我对抗，因为这实在太容易做到。有的同学只写一行字，当然，以后他会写两行，三行，一页，两页。这些先不提吧，只说说今天念周记的情形，又是笑声不断啊，当中有曝光舍友糗事的，有批评明星德行的。

突然有个女生评价“基友”如何如何，我问了一句：“什么是基友啊？”学生习惯了我的“虚心请教”，也就争相解答起来。他们说就是类似百合，不过仅用于男生之间。他们还说，百合不敢随便断定啊，基友容易断定，比如女生之间拉手上街是正常的，男生之间如果手拉手，那就可以断定不正常了。又说，男生之间也不是不可以亲密，只是动作要粗鲁点，可以勾肩搭背，可以推推搡搡，就是不能文明地牵上对方的小手。除了这些，他们对哪些国家法律允许同性结婚，也如数家珍。我认真听着，并配之以若有所思、若有所悟的表情。不管我事先知道的不知道的，我都当作头一回听到。他们讲完，我一般会问他们：“老师学习新知识的态度如何呀？”他们说，一般一般，世界第三。我说，那好，你们就照老师的态度，来听我讲了。所以上我的课，学生还是认真的。

这节课大致就是这样。我真没想到，会有学生如此呵护她的老师，生怕我接触了这些东西， 以后就是坏老师了。我回想起多年前跟学生学“摩擦摩擦，是魔鬼的步伐”的情形，也有学生跟我说：“老师，这些东西你不学也罢，都是没营养的。”

今天，面对这个放学后不奔向食堂却追着我的脚步的女生，我突然半天说不出话来，我是告诉她，我不像他们想象中那么单纯呢，还是继续这么装清纯以便享受他们给予的呵护呢？我一时没了主意，最后选择了真实地流露自己感动的表情，并一迭连声地说：“谢谢谢谢，老师只想接受新知识，我会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保持距离的。”女生想想，放心了，说：“也是，社会上的这些东西，想让你不知道也难，终有一天你要接触到的，关键是你要懂得辨别，这就行了。”

我将这件事和朋友分享了，朋友从另外一个角度评价了这件事。他说，你是真正从工作中找到了幸福感的，与其干一行恨一行，真不如你这样干一行享受一行。

最后，我也总结一下吧，我觉得从工作中得到的享受，是最大的享受，因为要做到六十岁才能停下的事，如果其中没有乐趣，真是想想都怕。我能从中得到一点乐趣，是因为我不像许多人那样“好为人师”，而是经常让学生当当老师， 我当学生，这样，学生反而喜欢我，喜欢我的课。我知道我做不了圣人，又何必一天到晚兜售一些让人反感的道理？我会给他们隐瞒一些小毛病，然后慢慢地帮助他们去改正。我更愿意偶尔做一个有求于他们的“学生”，看到他们为老师解决一些小问题的满足感，我就知道我跟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

生活中逞强的人太多了，偶尔示示弱有什么不好呢？别人大声斥责作业做得不好的同学，而我会在他本子上写：“哎，今天有点小不开心，因为你敷衍了我。”如果有同行看了，也可以试试这方法。（葛成石）

编辑：廖玉芳

审核：廖爱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