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回我和朋友去参观一座老房子,发现旁边一处低矮的小屋还有人居住。面对狭仄、局促的居所,我先是心生怜悯,既而又为之悲叹——几个孩子横七竖八地躺着,脏衣服挂在楼梯的扶手上,女主人穿着一件孩子穿过的校服——当她能够安然接受这种脏、乱、差且毫无羞涩之意的时候,我看到的不是“人穷”,而是“志短”了。她本身“志短”事小,她的孩子也已染上了这种毛病。朋友问:“是你们祖上的房子吗?”从几岁到十几岁的几个孩子,正在共同使用一部手机,没人搭理我们。他们躺在安放于过道上的床上,头靠墙,乌黑的脚丫子朝我们“挤眉弄眼”。女主人说孩子们对手机很精通,人是聪明的,就是没条件让他们报兴趣班学习。但我当时想到的是,她的孩子不是该报什么班,而是该穿上干净的衣服、起身向客人问好。这是他们眼下能做到的事。放着眼下该做、能做的事不做,而抱怨做不到的,不是十分可笑吗?
这一家人算是特例,我们也可以发现许多形式不同、本质一样的现象。我们常听到这么一句带点儿失落、悲观情绪的话:“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真的可以简单归咎于现实吗?到底是什么滋长出这个悲观论调的呢?我想是教育,家庭教育、学校教育以及社会大课堂的教育。
我们大多数人小时候都曾读过《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这篇文章本身是非常好的,周恩来总理本身也足以成为国民模范,但是,我们在教育过程中违背了这么一条规律:每个人都是与其他人存在差异的个体,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人性有了差异,才有了人格这一说法。而我们的教育并没有像孔子一样尊重这种差异,并没有像孔子那样因材施教,当你说出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时,大家会为你鼓掌,如果你说出长大后我要挣很多的钱,你会遭受到鄙视和谴责的目光。所以我们应该有好几代人都是提到理想志向,必定是为实现“四化”努力奋斗,为共产主义事业献身,长大后要当科学家、文学家、歌唱家……可以说,此后的日子你就是在梦想不断破灭中度过了。而且,久而久之,我们还染上了更多的毛病,比如说话不经过大脑、张嘴就来,更严重的是,这毛病还成了习惯,还被人认同。我们批评他人“台上一套、台下一套,说一套、做一套”时,不妨审视一下自己或身边的人,有这种人格分裂倾向的又岂是个例?
孔子的课堂也离不开理想志向的教育,但情形完全不同。颜渊、子路陪在孔子身边。孔子说:“何不各自说说你们的志向呢?”子路说:“我愿意将自己的车马、衣服拿出来与朋友们分享,用破了也不会抱怨。”颜渊说:“我愿意做到不夸耀自己的长处,不夸大自己的功劳。”子路说:“希望听听先生您的志向。”孔子说:“我的志向是使老年人得到安逸,使朋友们得到信任,使年青人得到关怀。”
孔子及弟子们的理想志向,并没有半句空谈,每一句话都是来自对生活的思考,又能够在生活中践行。包括孔子本人的理想,与学生相比,视野更开阔,目光更长远,有胸怀天下苍生之意,但也不是那种假、大、空的论调,而是对他一贯主张的仁义礼智信的具体阐述。我们还可以再往前追溯,孔子小时候的理想更是来源于现实。他小时候的理想就是当一个举行红白喜事仪式的主持人,即称作“儒”的人。孔子“十有五而志于学”,他学习知识,就是为了实现他的这个简单的理想。此后,孔子毕生的精力都用于他的这个理想,与我们的理想相反的是,我们的梦想在不断破灭,他的理想的羽翼却在不断地生长和丰满。当他在本国有了一定影响的时候,他还将他的儒家思想在横向上传给列国,在纵向上传给后代子孙。
理想志向教育的确很重要。“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人穷志不短”,都是讲的这个道理。生活中,我的确见过太多“志短”之人。考试得50分,他坦然面对,40分也处之泰然。这就是志短的表现。成绩差本身没那么致命,但一个人接受了自己差,这才是致命的。
再回到前面的命题,“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真的是这样吗?不,如果你的理想没有那样丰满,你的现实也不至于那样骨感。理想不应该是一个空洞的概念,而应该是一件件具体的事,一件件就在身边的、知道从哪里做起的事。
作者:葛成石
编辑:廖玉芳
审核:廖爱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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