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已归来 万物可期

●赖雪红

今日立春，晴。

年，就这样过了。朵朵茶花，已蜷曲如婴儿握紧的小手，年前装饰在它身上的红灯笼，在风里打转，枝丫的折痕处，冒出了几个芝麻大小的青芽。

立春，我妈又有话说了，她说立春交节时有几个生肖是要躲春的，然后开菜单一样，谁谁谁，还有那个谁谁谁，都得躲。估计又是从抖音大师那里新学的规矩，因为往年她都没有提过。嫂子满脑门都是问号，她说一年之计在于春，春是一个全新的、美好的开始，是希望的象征，是万物复苏，是朝气蓬勃，是生生不息，如此美好，为什么要躲？

外甥女也有疑虑，她说幸得今年是晚上交春，要是在白天，那么灿烂的阳光，又是桃红柳绿的，怎么说也得出去溜达一圈，接受一下春的洗礼，还躲什么呢？我倒是认真地听着，不想问为什么，因为躲春也是一种民间习俗，要问为什么，谁又能说清呢？老辈人说的话，总是有道理的，俗话说得好，听人劝吃饱饭。再说整个春节都过成了妇女劳动节，这好不容易空下来，当然更乐意待着，以一颗静阔轻盈的心，去等待和迎接崭新的春天。

点开手机，想起还有几个新年出行的视频没有分享给家人，便给他们发过去，都说视频拍得好，有年的味道。夜里的客厅，有点冷，于是回了房间，拉上窗帘，拥着被子，用软件修图，势必要把自己修得比现实中好看、年轻。修好再传到视频号里存着，留到老了慢慢欣赏。

视频号在不断地推送今日最大的瓜，女星大S在日本感染流感引发并发症离世的消息。很多自媒体“砖”家都出来诊病了，说什么的都有。当然，这些都是靠八卦新闻养活的假专家，一点也不可信，还是正规医院的医生分析得比较靠谱，他们在谈到大S的身体状况时，不约而同地说到一个关键词：抵抗力。他们认为，大S平时以瘦为美，总把关注点放在肌肤、头发、身材上，每时每刻都想把自己活成美的符号，这是她抵抗力不强的根源，一旦病毒来袭，她所追求的美起不到半点抵抗作用，最后也就白白地付出了健康、生命的代价。

说到抵抗力，还真是让人头疼，感觉十病有九病都是抵抗力低下造成的。就说年前吧，搞卫生用了冷水，第二天感冒了，只得找王医生。王医生说，要提高抵抗力。呵，还是老生常谈的抵抗力，这抵抗力真是薛定谔的抵抗力呀，让人懂又不懂，明白又不明白，知道它重要，又不知道该如何去提高。百度里说要营养均衡，要睡眠充足，还要多锻炼等等。那我从来也没有苛刻自己呀，该吃吃，该喝喝，为什么还被定义为“抵抗力差”，顺便问一下，你们是怎样提高抵抗力的？来，支个招。

医生说，不要老想着吃吃喝喝，关键要多锻炼，比啥都强。想来也是，我们村那七八十岁的老人吧，每天两眼一睁，不是蹲在田头就刨在地尾，口罩时期，我们是千防万防，也没防住。他们倒好，素面朝天地直接从人群中穿过，连个喷嚏都没有，这抵抗力高得也是没谁了吧。再说个家喻户晓的，那就是最近冲上热搜的刘晓庆，人称“庆奶”，70多岁了，状态出众，综艺、歌舞剧样样参加，身体状态比中年人还强，心态更是堪比年轻人。她说她平时注重锻炼，很少生病，吃嘛嘛香。这让屏幕前三四十岁就已亚健康的我们感叹连连。看来，想要提高抵抗力，拥有健康的体魄，真的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行。

22点10分，立春交节，窗外的烟花爆竹声骤然响起，“有人放烟花，有人追晚风……”，此刻播放的那首在春晚舞台上温暖了无数人的歌曲《世界赠予我的》，真的很应景。特意跑到门口去看，去听，去感受了一下。

春来了，一切沉疴都将逝去。明天，当我们推开这扇门时，会发现世界赠予的，都是美的，都是好的。一切如意，一切向好。

春已归来，万物可期。

春天的模样

●丘艳荣

春天是什么模样？青草从地下探出头，它说，我就是春天的模样；桃花飞落我的发梢，它说，我就是春天的模样；燕子在电线上踏出诗行，它说，我就是春天的模样……

春天有太多太多的模样。我喜欢的春天，在青山碧水里，在桃红柳绿里，在虫声鸟鸣里，在诗人流传的诗句里。

我喜欢的春，是白玉蟾笔下的“东风吹散梅梢雪，一夜挽回天下春”，是韩愈笔下的“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两句诗都让人感受到春天的迅速与热烈，灵动与蓬勃。“惊见草芽”写尽了春天的勇气和蓬勃，“一夜挽回”写出生命的强大力量。你看到了石头缝里钻出的小草吗？你看到了旧屋瓦上探头的野花吗？你看到了那些在春风里奔跑的孩子吗？他们的嘴角开出了一朵朵的花。正如当代作家冯骥才所言：春天不是一种气象或景象，而是一种生命的状态。

我喜欢的春，是秦观笔下的“树绕村庄，水满陂塘”，是“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是“莺儿啼，燕儿舞，蝶儿忙”。我喜欢的春天是杜甫笔下的“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一到春天，爱花的人们就会变成莺儿、燕儿和蝶儿。他们忙得很。忙什么呢？忙着追花。特别是爱美的姑娘们，春天一到，她们就迫不及待穿上漂亮的衣服和鞋子，跨田埂，穿花海，随春风，逐花香。看完梅花看菜花，看完菜花看樱花，看完樱花看桃花、李花、杏花……不只是看花，还一定要留下与花对视、低语和共舞的美照，还必发朋友圈。于是，一到春天，朋友圈里天天都花开不败，美人常在。

赴一场春天的约会，这有多美啊！于良史有“春山多胜事，赏玩夜忘归。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诗句，沐浴在春的怀抱里，人也敞开心扉与春拥抱。凡尘俗世统统忘掉，管他什么天已暮，夜渐深，几许归途路，我要像孩子那样恣意赏玩，流连忘返，掬水捧月，赏花弄月，让花香盈袖，月色满怀。

与春天约会已很美，若是在春天与意中人约会呢？储光羲笔下有一场美丽的等待——“日暮待情人，维舟绿杨岸。”在春日百花中，等待情人的到来，绿柳依依，扁舟轻荡，等待的心情像春天那样明亮欢喜，像春水那样荡起涟漪。那是一幅多么动人的爱情画面。

我喜欢的春天，是甜蜜的惆怅，是深情的哀怨，是细腻的情思——“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春天是相思的季节，碧草青青，桑枝委地，像罗敷一样美丽的女子哀叹锦瑟年华，哀叹春归人不归。还有谁，在苏溪亭的阑干上独倚望——“苏溪亭上草漫漫，谁倚东风十二阑。燕子不归春事晚，一汀烟雨杏花寒。”野草茁长，遍地青青，已是暮春时节。迷蒙的烟雨笼罩着一片沙洲，料峭春风中的杏花，也失去了晴日下艳丽的容光，显得凄楚可怜。而你，就是那迟迟不归的燕子，让我无限哀伤。

春天里思念与等待真的不要太美，不由得就想起了今人冯唐所写的这句话：“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或许，春天最美的模样，是爱情的模样。

奔赴春天

徐志宝 摄

饿鹅

●赖穗娴

难得在阿姆家过夜，一大早想赖个床，却被鹅声吵醒了。

趿着拖鞋下楼一看，原来今日家中筹备吃鹅盛事。

阿姆起了个大早，提前调理好糠饭，到畜舍里将所有鸡鸭鹅引出，趁三鸟争食之机，将她前几日早已相中的“心上鹅”一举掳获，单独一笼圈养。此时鹅已空腹一夜，于笼中嘎嘎不停，中气十足地抱怨肚饿。

一条生命即将逝去，难免惹人伤悲。何况它在嘎嘎叫饿，确然吵得很。我挖来一团糠饭，喂笼中的饿鹅，鹅果然息声。鹅静音了，阿姆却过来了，恼我胡作非为多管闲事。

我怜惜笼中鹅饿，说鹅是自家吃的，让它吃顿饱饭再上路。

阿姆却更怜惜糠饭，反问我就算让鹅吃够，待开膛破肚后还是要将食糜翻出来惠及其他活着的家鹅，何须多此一举？

我挠头不解，待要追问，阿姆已抱着鸡食盆走远，留下我独自伤感。

阿姆平日侍鹅可谓精细。

我独居已有三年，对于三鸟市价和菜场潜规则已颇有心得，知晓有些小贩为在斤两上多占些便宜，特以糠饭混砂石将鸡肚鸭肠填得满满；或是将街市买回的外乡鹅养一月半月，谎称家下鹅出售，每斤多沽价2至3元。

但阿姆从来不屑如此。

每回卖鹅，先令它们饿空肚肠再上秤，还向邻家多赁了一亩菜地，常种些玉米、苦麦、生菜、油麦来喂鹅。鹅性喜食菜，尤其苦麦、玉米。阿姆亦喜食，鹅估计随她，于是田园里春种苦脉、秋种玉米，从无断炊。某日，阿姆从施禄堂的林师那里听得妙招，家畜多食姜末可预防瘟病，她如获至宝，地里很快便多了半亩姜圃，灶厨从此省却姜钱。

养鹅如同养儿，家中便多了牵念。阿姆与我出门同游，也是“身在外，心在鹅”。登车前再三耳提面命：“暗晡四点就爱转哈，鹅欸四点就嘎嘎爱食诶！”这倒也罢。上回我载她去泮坑景区，因我贪馋店头的荞粄与发粄，足足迟了一个钟才返程，耳朵也挨了一个钟的唠叨。再上回我载她去松口尝鱼散粉，途遇天雨，她既担忧鹅贪玩嬉水不知雨天冷速速归家，又担忧我车技寻常山道弯弯下一个转角直接归西。

记得去岁冬至，阿姆特意嘱我载她到国道边的三鸟店，精挑细选了10只小鹅崽。鹅崽畏寒，一旦挨冻就会病成“歪头鹅”，行不得路、食不下咽。早寒风冷，阿姆将鹅崽睡的纸箱挪至家中闲置的库房，谁料供暖灯功率过大，她到天井喂鸡的工夫，纸箱直接烧成了熊熊大火。幸好当时库房前后窗户紧闭，在火势蔓延至过道、客厅前，有两只鹅崽成功绝地求生，并用惨烈的嘎嘎叫声提醒阿姆家中失火了，这才没酿成大祸。但别家存放于库房的器械等却受重创，虽最后免了赔偿，但阿姆心中实在过意不去，杀了家中最后一只养足三年的老鹅招待对方，甚至发大誓愿：“噻死诶，再也唔咻鹅欸啊。”当然，次年一开春，她早忘了当日的惊魂未定，又乐颠颠地托付契姨从潮州运回正宗的潮州狮头鹅崽，继续她的养鹅大业。

想起过往种种，我无言以对，心中多了一点难以言喻的哀愁。或许在主妇的心中，鹅终究是鹅，餐桌上的一碟美味便是它的归途？其实我从不曾亲手侍弄过鹅崽，没浇灌过田地里的菜苗，更不曾亲眼看着小鹅从毛茸茸的团子褪羽成笼中威风神气的大灰翅。转念一想，卤鹅、烧鹅、醉鹅、腌鹅、酱鹅、鹅肉丸等鹅的1001种吃法从我脑中掠过，那点悲生惜死的伤感又瞬时一扫而空了。难怪古时君子们劝大家“远庖厨”，见其生便会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便会不忍食其肉。

可在我的私心里，生前多少恩怨，饿死事大。阿姆不允许我浪费糠饭喂鹅，我就偷偷摸摸从菜地里薅了两把苦麦，堵上了饿鹅的嘴。意外的，她回来杀鹅时看到笼中残留的菜叶，竟也没说什么。

只见阿姆手中菜刀虚晃一下，一线细细的鹅血便从鹅颈滴滴答答落入盆中，我挟着筷子发力转圈，鲜血的红白渐成漩涡，偶得一点落在我手背，犹带生命的温热。就在我琢磨筷子究竟要打多少圈时，听得阿姆口中在叨叨有词：“出过岁来哈，好去做宁诶——”

出过岁来哈，好去做宁诶。

祝愿你重新投胎做人去啦。

做人这件事究竟好不好，我也无从答起。但被阿姆养过的鹅们，一定是带着她认为最真诚的祝福，离开这个世界的吧。

意趣

●咏屏

乡下邻家的五岁小孩

一个人在自家的大门前

拿着五颗小石粒在玩

我走过去与他一起玩

玩了一会儿，他说与我玩没意思

我忙问原因，他说一个人习惯了

我只得离开。走在乡路上

我突然想到自己

也是经常一个人在玩弄着分行的文字

春日低语

●曾志雄

一

每天，邻居家一对年轻夫妻

荷着锄头，挑着畚箕

走向稻田和果园

他们用内心的真实去寻找

现实的真实。希望

在布满阳光的绿叶上明亮起来

在渗透银白色的绿叶上明亮起来

用爱和温暖写下的春天

递过前行道路上的光

递过土地和石窟河清澈的流水

递过宁静的村庄和旷野

乡居的人比我们更懂春日低语

他们喝着自酿的娘酒

说：这就是生活

二

冬天留下的那份简历，被晒冬的

土地和光秃的苦楝树收藏

就像，苦难的简历被祖父收藏

光荣的简历被父亲收藏

虚拟与具象重叠的简历被我收藏

此时，窗外的迎春花盛开着

在春风里谈论着什么

但我知道，它们不会谈论那些简历

不会讨论与未来无关的话题

更不会跟我一起，回忆那些年的

激情与沉重，它们只活在当下

它们离春日低语

更近一些

三

又一次看昙花开放

一开一合中

它们交出一段最短最轻的音乐

我已经聆听无数遍了

它们洁白、纯粹、无怨无悔

物象越来越具体

它们表达出来的珍惜生命的暗喻

让人感动无比

甚至，促使我

不遗余力地，拾掇散落月色里

被任意挥霍掉的春日低语

以确信，生命的

存在和意义

这个春天，适合落笔

●青宛

一

新生的元气，寒意留在传说中

文字与万物

同住一片蓝天下

你从记忆的花田涉水而来

捕风，捉雨

和尘世不期而遇

穿越一座山川秀丽的城

探寻一条牵动人心的河

南来北往，碧落云间

城，曰“蕉岭”

河，曰“石窟河”

这个春天，适合落笔

尽情迸发千姿百态

适合苏醒，凝望，温暖

适合去他乡，去故乡，去踏青

二

这一刻的笔墨

群星闪烁

闪现书生意气

闪现李白的浪漫，苏轼的豁达

王维的“诗中画画中诗”

还闪现客家的山村，茶香逸远

一年一年静静流淌，乡民真挚无华

闪现祖训和大道理

闪现名人名言

久远的故事和传奇

还闪现一群可亲可敬的追梦人

夹杂竹石般的倔强

闪现一条似曾相识的小路

柳暗花明，走着走着

春风，又回来了

编辑：罗欢欢

审核：张英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