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树繁花 半树诗

●丘艳荣

元稹说“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似乎，除了菊花，秋天再无可赏之花了。在岭南可不是这样子的，“花到岭南无月令”，岭南的花任性得很，春花繁盛，秋花也灿烂。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适合各种花木的生长，所以，姹紫嫣红并不是春天的专利。然而，要找到一棵如春天那样满树繁花不见叶的花树却很难。

一棵开满花的树，是多么令人惊艳。

我对春天里那些开满花的树念念不忘。家乡的春天，到处可见开花的树。周溪河畔的梅花、阴那山的樱花、麓湖山的红杏、河头镇的李花、桃花源山庄的桃花、东山书院的木棉……每每看见这些开花的树，我总会情不自禁想起席慕蓉的这首诗“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当你走近，请你细听，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朋友啊，那不是花瓣，那是我凋零的心。”

年轻的时候，是那么喜欢席慕蓉的诗，那么真挚，那么美丽，那么忧伤，那么具有画面感和富有哲理，于是去读、去背、去摘抄，甚至是收集了好多印着席慕蓉诗句的书签珍藏。《一棵开花的树》就是我极为喜欢的一首。当年，我边读边流泪。经年后再读，当初为之流泪的人和事已模糊，却还是可以感受到曾经的悸动。

为何会写下这首诗，席慕蓉曾在一次诗会中讲到过。她说，是因为坐火车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一棵开满白色花的油桐树。这棵开花的树，这种擦肩而过的美丽，激发了她创作的灵感。“那时候我差点叫起来，我想怎么有这样一棵树，这么慎重地把自己全部开满了花，看不到绿色的叶子，像华盖一样地站在山坡上。可是，我刚要仔细看的时候，火车一转弯，树就看不见了。”

于是，诗人把少女化身为一棵开花的树，那颗渴慕爱情的少女心单纯、美丽、赤诚而神圣。书页之外，那位读诗的少女同样虔诚，满树的花开在了她的心里，倏而，满地落花。那首诗，变成一幅画，一首乐曲，一番密语留在读诗少女的心底。

于是，在每一个春天，去追逐一场又一场的花事，徜徉一片又一片的花海，伫立在一棵又一棵开满花的树下仰望。满树繁花化身为美丽少女，她就站在你必经的路旁，等待一场与你的美丽邂逅。

于是，在秋天，我也想找到一棵开满花的树。

走出家门，沿着河堤寻觅。村门口有一片熊熊燃烧的红。那是火焰花树，花如火焰，端坐树梢，迎风摇曳，把夏天未竟的热情储存起来，继续燃烧。

路口是一棵栾树。抬眼望去，树的顶端挤挤挨挨地排着许多三棱形的，灯笼一样的花，红彤彤的，热热闹闹的，你推我，我碰你，站在秋的光阴里招摇，朝着秋的阳光雀跃。后来才知道，这不是栾树的花，而是栾树的果。三棱形的蒴果，里面藏着栾树的小种子，灯笼一样的小房子精心地保护着种子。

路边更多的是黄花槐，成排栽种。秋水长天间的黄花槐成片盛开，含苞时如金豆，半开时似铃铛，全开时若金蝶，一串串、一簇簇、一团团，明媚了石窟河畔，灵动了静谧秋日。

还有桂花，淡黄的、金黄的、橘红的、银白的，无论哪一种颜色，都是静悄悄地藏在绿叶间，绝不喧宾夺主。不认真看，还不知道它们已经开了花。当然，花开的消息是藏不住的，因为花香自会吹起小喇叭。

在夜里，回到老宅。老宅种了几十年的九里香又开了，满树的白花藏在绿叶间。在夜里，白花变成眨眼的星星，在绿叶丛中眨呀眨地亮着，闪着。只是，花开之时，花香过于馥郁。呛人的香气，让空气也变得黏稠。

然而，无论是火焰树、栾树、桂花树，还是黄花槐、九里香，都毫不例外的是花叶相间，花一半，叶一半。花与叶，平分秋色，不争不抢，各居其位，各行其是。

在秋天，找不到一棵只开花不长叶的树。遗憾吗？

不！这个世界上，繁花满树是美，花开半树是美，花叶凋零也是美；繁茂是美，枯败是美；月圆是美，月半是美，月牙亦是美；圆满是美，遗憾又何尝不是一种美？

就像我们的一生，总会有辜负，有错过，甚至错付。它或者是一棵开花的树、一个人、一本书、一首诗、一部电影、一段路程、一段感情、一个理想、一份事业……

人生，就是一边得到，一边失去。错过的，就让它错过吧！珍惜眼前人，做好当下事。握在手心的，陪在左右的，才是值得我们去珍惜的。

半树繁花半树叶，半树诗情半树禅。这样的风景，这样的人生，是不是更有滋味？

图片均由汪敬淼摄

正得秋而万宝成

●静音

入秋的风，温柔而善解人意。当你顶着暑热余威，晨跑后大汗淋漓，它会及时送上一阵凉爽，让你陡生“造物主之无尽藏，你我共适”的感受。

碧绿繁茂的树叶，也会还给温柔秋风以盈盈笑意，摇曳生波。一场接一场的秋雨，飒飒秋风，开始夹带些许寒意。“沙沙沙”，一片又一片黄叶翩然作扇，送出一缕缕清凉；慢慢，黄叶集卷成圈圈在地上打转，最后，一摞摞叶子平静地融入泥土。

按常理，春天姹紫嫣红，到了秋天，金秋的大地，必是一幅色彩斑斓的画卷。不过，这个秋天，或许是奢望。6月特大暴雨洪灾后的满目疮痍，仍历历在目，道路、堤坝、房屋、农田、瓜果蔬菜尽毁。那时，我反复滑看自己监制的每一条视频，每一次都潸然泪下——家园千疮百孔，被厚厚的泥浆压制得欲哭无泪，百废待兴……

然而，我更为一条条这样的视频感动得热泪盈眶：八方支援、生命救助、决堤合拢、桥路抢通……评论区加油声此起彼伏，汇成一股股勇猛的抗灾合力。也为家园迅速重建激动万分，一片接一片重造平整的田野上，新播种的玉米、稻谷、蔬菜种子正在发芽，即便后续的狂风暴雨再次摧折抽芽的种子，却又有一批种子重新播撒。历经创伤的田野上绿色一片，希望一片。“广州小镇”安居房规划、建设夜以继日，行动迅速。

夏的创伤正消逝，秋带着金色阳光款款而来，向大地涂抹一片金黄，心中的担忧已然消失。这时，心底的挂念被秋风倏忽吹起：那是抗灾中生命救援争分夺秒，我们的报道亦分秒必争之时，蓝坊镇工作的老友发来几张照片，只见照片中的柚果园依然一片青绿。蓝坊程官蜜柚久负盛名，是每个秋季融媒视频的重磅主角，那口清甜多汁更是我秋天的念想。老友护“柚”心切，我立刻想把这劫后余生的顽强生机，通过视频点燃希望之光。可那时的“忙碌”只能用惦念的心“护养”那片青绿，就是家中那一摞书也暂且无法与主人时时相悦了。

三个月过去，怀着忐忑而急切的期望，终于走进熟悉的柚园——老友照片里的实地。呵，一筐筐的金黄蜜柚，一只只绽开笑容，热情迎接它们的“铁杆粉丝”。太阳在柚园撒下一个个灿烂的“小太阳”，金黄与灿烂成为最震撼的视频封面。

“今年收成如何？”我明知故问。老友指着柚叶间一簇一簇像纽扣的果蒂说：“你看，这些都是被雨打落小果留下的，柚果是减产了。”一位柚农却乐呵呵递给我一瓣“月牙儿”，接过话茬：“幸好柚园、柚树都还在，我们加倍用心管护，今年程官蜜柚的品质‘没得嫌’”。听了这自豪的话，我即刻把一小块“红水晶”放入口中，霎时，熟悉的清甜充溢心田，情不自禁捧起两只“金黄”，定格印记，致敬它们和主人，与持续降雨作持久战，为呈现秋的金黄从不言弃。

我们跟着柚农们载满蜜柚的小车到程官金柚合作社，沿途，百香果园、垦复地水稻、玉米地……一片片明黄油亮、流光溢彩。

合作社仓储中心一派繁忙，金黄堆成小山，超长自动输送带，深情而负责地，将凝结阳光与雨露、汗水与坚韧的酸甜可口送至四面八方的拥趸。那平缓的输送带，恍惚间已是飞驰的动车……

我的眼前又出现那默然飘落的黄叶，的确，它们不像金黄果实带给人丰收的喜悦，那般令人垂涎，然而，它们不也一直在为金黄的成熟默默努力？黄叶也是多彩秋季不可或缺的元素，“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落叶也是相同的啊。

此刻，我正翻开书，一片黄叶与我会心一笑，共吟一句“正得秋而万宝成”。

闲话手机

●陈桂峰

老婆说，国庆节去买个手机吧。我说好。

我的手机用了快六年了。它有些老旧了，应用程序和视频、相片、文件占满了内存，电池老化。侧边的按键失灵了，音量键修过一次，现在又坏了。要增减音量，每次都要跟它商量：“小艺小艺，打开音量键。”然后直接在屏幕上调整。老婆看得烦了，就催促我换。我看到同品牌就要发布新款手机了，和我的相隔了六代。确实太老了，那么，就让它致仕，换一部吧。

当然换国产手机，我对其有信心。以前，数码通信几乎被国外品牌“垄断”。我最早用过的数码通信工具是BP机，品牌是摩托罗拉。它黑不溜秋，个头只有现在手机的一半，把它挂在裤腰上，神气得不得了。有人呼我，就要四处找电话回复。后来“大哥大”——人称“砖头手机”出现了，作为工薪族我只有羡慕的份儿——它要两万多块钱。我用上手机的时候，功能还比较单一，只能打电话和收发短信。陆续用过摩托罗拉、诺基亚、三星、苹果等国外品牌，一直到2018年，我换了华为手机，才用上了国产手机。

对事物的认识，我们往往是困于时下的局限而不自知，对手机的认识也是如此。最开始，国内被“封神”的手机品牌，先后有诺基亚、摩托罗拉、三星、苹果。这些外国产品，是先进发达和地位的象征，价格昂贵，气盛一时。那时候根本想不到国产手机会代替它们。后来国产手机出现了，变多了，变强了。华为、OPPO、小米、荣耀、中兴、魅族这些品牌，畅销国内外。刚刚，华为推出了三折叠手机，既是手机也是平板，略加摆放，还能放出3D视频，真是登峰造极。它好像来自未来，或者说它把现在和未来联结起来了。这证明我们中国制造业走向了高端，正在为人类的科技进步做出贡献。

我选择华为手机，有自己的考量。它的鸿蒙系统，是世界上的三大手机系统之一。它的目标是万物互联。我的旧手机用上了鸿蒙系统后，丝滑，反应快，它让一部老掉牙的手机使用起来仍然得心应手。基于对华为的信任，我现在购买数码产品，能选华为就买华为，手机、路由器、电脑、平板、耳机，甚至电视，让它的智能技术服务我的家庭生活。

对自己好一点，手机就要买好一点。手机已经融入了我们的生活，甚至说是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我们用它购物，用它办公，靠它联络朋友，用它娱乐，一部手机联结了世界。手机里有人情世故，手机里有繁华世界。我常说，平均计算下来，手机再贵也比起其他物品性价比高。因为手机是每个人须臾不离、使用频率最高的东西。

手机促进了社会服务的发展。现在，国家非常为群众着想，利用互联网提供便捷的公共服务。社保、公安、民政、水电缴费，交通出行，医疗健康种种民生服务等等，手机上一机通。这方面我深有体会。我的老母亲九十多岁，每年社保认证，我都是通过手机替她办理，省去了奔波、排队的辛苦和麻烦。

当然，最根本的是现在收入不比以前了，所以才能如此爽快地决定购买。前几天跟老友聊天时，他说不久前他妻子在路上摔了一跤，也摔坏了手机，她先去买了新手机，才上医院看伤口，买手机就如去菜市场买猪肉一般寻常。

家乡赋（外一首）

●徐铠

在蕉岭，拧开的水龙头

流出的是山泉水

抬头望见的天空

有人说是蓝的，有人说是绿的

比黄金还贵重的是山

比银子还金贵的是水

我想说的是

蕉岭是隐秘在地球村的桃花源

等待聚焦或挖掘

而我们永远不会忘记

客家祖先来时的路

秋思

中秋的时候

想起了月亮，月亮是圆的

吃起了月饼，月饼是圆的

想起了一家人，团团圆圆

围坐在圆桌旁的情景

想起了客家团圆饭上的第一道菜——

软糯糯的红圆粄

那时听到老父亲说：

“他是老粄徒”

“儿女是粄徒”

“全家都是粄徒”

而今，圆桌上已少了一双筷子

当我们夹起黏稠稠的红圆粄

却怎么也分不开时

思念和泪水就同时涌上心头

风起的日子

●韦漠

秋天的风不在意

叶子怎么想

第一片落下

或伤别或快乐

都不流泪

别人眼中的浪漫

可谁都不愿

张开嘴 把秋风

大口咽下

涤荡脑中的杂乱

将思绪还原

再无分叉

思绪如蛛丝

结成一张无形大网

兜住灵魂

任其在风中

蹦跳

生活空间·平淡

●曾志雄

一

手无缚鸡之力，无法攀附高枝

也奈何不了，从臭水沟钻出来的蚊蝇

一副舍我其谁、道貌岸然的样子

红得耀眼的落叶，软弱无力

在晚风中舔舐秋天冰凉的泥土

秋冬之交，渐渐冷却的激情

说不清生活本来的面貌

我开始收敛光芒，平静地

用时间的梳子，梳理一行行

本该早到的平淡

二

总想用时光漏斗过滤多余的感慨

面对一条被恶毒辱骂、鞭挞的小狗

像一团阴影充塞内心

它没有辩解，没有顶撞，没有求饶

而我，分明看见它眼角的泪水

也听见他内心的呼喊

它站成一个活着的木乃伊

此刻，我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制止

一个言不由衷的旁观者，麻木地

坚守着，可悲的平淡

三

你的窗外，飞过去一只无名的小鸟

飞过去，一只黑白相间的蝴蝶

一片红红的落叶，静静地飘下来

甚至，有乞丐在窗子下面稍作停留

一切平淡如雷同的生活空间

这正是，你的伤感之处

你躲在一扇玻璃窗后，看外面的世界

躲，有些暧昧，又有些讳莫如深

从春夏到秋冬，躲成明日黄花

或躲成，残阳的阴影

四

试图变成盲人，为了让生活趋于平淡

为远离那些捕风捉影的悲欢

与其他盲人不同，我听力很好

听到苍蝇嗡嗡，就能听出它的双脚

刚从死尸里拔出来。听到苍老的叫卖声

就能听出，苍白的脸，微驼的背

一身蓝或黑的衣服，一双朴实的眼睛

我是后来才盲的，不知道

比先天的盲人

谁活得明白

编辑：张晓珊 徐露（实习）

审核：张英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