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满镇山

●陈桂峰/文 丘林强/图

早想写镇山了。每次看到屈武先生的题字：镇山公园，就这样想。先生的题字镶在镇山公园东门门楼。

是镇山的香唤醒了感觉。今年春天，如常登山，香气扑鼻而来。清冽，浓郁，萦绕，却实实在在。先惊异，随即想到，这是桂花之香。举目寻香，婆娑的倩影就在前面，而且是两株。

这两棵桂花树，带刀护卫般站在蕉中桂岭图书馆门口，一左一右。这是西路登山必经景观。桂花树高过一人半，嫩叶涤春风，白花星星点点。停步观赏，它输送雅香，我奉上闲情。这些都在瞬间完成，融合却是永恒。从此梦里有清香。

上山时一路香气相伴。每踏出一步，香味四溅，弹洒树干上，行人上，汽车上。上山的人和下山的人相遇，就是两股清流相会。

站在停车场，俯瞰蕉中，端方的教学楼，智慧图书馆，物理实验室，古韵竹林。教学楼里人影绰约，老师的授课声音，学生们朗诵之声，电教播放的音响，从窗户溢出来，翻过蕉中围墙，书香洒满山。蕉中是母校，闻香思岁月，那回不去的岁月。

停车场右边，一段引路带入健步的绿道。我走逆时针方向——这有些奇特，人们在蕉中体育场和镇山公园散步，都逆时针走。道口有台阶，两边绿树浓茂，左边是丘逢甲陈列馆，右边绿树耸入云天，组成关口。把守关口的，是一阵浓香。输送浓香的，是树间的一株桂花树。突然明白，这时节，镇山香满山，多少不起眼的桂花树，在酿造放送清香。不张扬，不气馁，不求闻达。植物界亦有君子。

走十余步，就遇到镇山门楼，与屈武先生的题字贴脸而过——山腰间绿道凭借十多级台阶，抬高了人。再行几步，就转向北坡，开始一路向西了。这时看到一株荠菜，小灯盏般高，像极了小姑娘安静站在路边，向行人举着小黄花，这样致敬土地，人顿生怜爱。

说实话，对植物的认识，我几乎是文盲。镇山是南方的山，生长南方植物，高的，矮的，开花的，不开花的，阔叶的，叶子细长的，等等，只能这样简单区分。能喊名的也就是榕树，野芋，菊花，梧桐，桂花树，紫荆花，还有上面说过的荠菜这些。实在惭愧，冒犯了它们。

镇山最多的，是一种长得很高的树——我不知其名。这种树干修长、叶子修长的树，整个绿道圈都有。镇山阴凉，也靠它们。这种树长得俊俏。还有一种树，便是榕树。榕树是南方树，多在塘边、路边、桥边，四季常青，叶厚阔大。为了生长，虬枝一样的根四周延伸，紧紧巴巴抓扎着泥土。

镇山的绿道，先向北一小段，再弯曲朝西，经过一个眺望蕉城城西的豁口，折向南方是一段柏油路，接着是一小段朝北后，就是上面说的一排榕树的地段，南边就是蕉中，通向停车场，回到了原点。一整圈绿道走下来，仿佛经历了一年四季。

北路绿道最长，中间一段还深深陷入山窝里去。这段路最热闹，一条西低东高贯穿的柏油路把坑底劈成两半。北边就是镇山公园二期景区，也是国家级森林公园。坑底南边有块平整的场地，当中有一条南北向长廊，是群众定时定点唱歌的地方。红歌、山歌、戏曲、潮歌，都能听见。前几天，还听见有人唱《西楼女儿》。

转入西路，那里一路向南，林木就更茂盛了。山下那条环城公路是老国道，曾是蕉岭出城北的交通要道。这段绿道是新打的柏油路，黑溜溜卧着。透过树梢，能瞭望城西一带的高楼大厦，连石窟河对岸的新楼群，也隐约可见。听着林深处杜鹃啼鸣，顿起孤寒之意，错以为来到了秋天。

这段绿道遇到一堵白围墙，便乖巧转个弯，径直向北了。向北这段最短，短得如南方的冬天。两边树木高大，林间植被枯干，腐叶满山坡。它在一棵大榕树前掉头向东，又变成了朝东的南路。琅琅书声又清晰可听，绿道又春意盎然。

这段路北片是陡坡，种绿化草。坡顶，是蕉岭人心目中的圣地——烈士纪念碑。这时正值清明节前后，上去之后，看到纪念碑前有人摆放了鲜花。碑座四周有小情侣在拍照留念，有老人陪着儿童在玩耍。从这里南望，蕉城景色尽收眼底。它安宁、富足、美好，温暖，是平和的烟火人间。

从镇山回来，觉得人也是香的。带香回家，作文记之，独乐不如众乐。

给生活调频

●赖雪红

雨还是下得那么认真，天总是暗的，像受了委屈的小姑娘。密集的雨点打在屋檐上，落在下边的菜地里，凹下去的地方就成了小湖泊，天气好时，那里是流浪猫打闹的场所。半月前，还听到几个妇人在谈论翻地种花生，可现在连个影都没有。

或许她们也玩“拖”字诀，和我一样。放假前，买了两本书，没看；拟定了四月文章的标题，没写；之前，朋友邀约去周边景点走一走，没去。全都拖着，就等长假，可假日来了，雨水也来了，只得待在家里，先整理平日里拖着没打理的家务，整得头都大了，偏偏那个没眼力见儿的还在面前踱来踱去。瞬间，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了，心塞郁闷呐，还是回老家找嫂子们聊一聊吧。

嫂子们聊天很随意的，主打一个脚踏西瓜皮，滑到哪里聊哪里。这几年，在抖音科普下，她们的觉悟也提高了不少，连多思多虑的大妈都能说出“世间除了生死，其他的都是小事”这样的金句来。可能还没刷到“我命由我不由天”，不然，她的口头禅会变。

天又暗下来了，赶在大雨前回到家，听见小婶在夸嫂子的水晶艾叶糍蒸得好，好吃有嚼劲，吵着要学手艺。满满的求知欲，嫂子见她如此好学，整个人都精神了，一道道工序娓娓道来，烫面、炒料……嫂子是村里有名的巧妇，擅长做各种点心，我们经常在她家“打斗四”，最常干的是包饺子，她负责擀皮，我们负责捣乱，笑闹着一起忙活。尽管有她手把手教学，可我们眼睛学会了，手却不听使唤，包出来的饺子，那品相，怎一个“惨”字了得！而嫂子却说，这才是一起包饺子的趣味。

嫂子教得起劲，一旁的大妈出来补刀：艾叶糍蒸得好有什么用，还不是照样被老公无视。唉，不讲武德的大妈，揭人专揭短。可嫂子不生气，反倒认为大妈说得对。她说，的确，老公不会因为她手巧就变身暖男，他情愿看电视台连播三遍的垃圾广告，也不愿陪她逛超市，聊天也聊不过三句，感觉要被噎死。她生气过也抱怨过，可终归还是接纳了现实，转身又忙着解锁花样美食，幸福地承包着家人的三餐四季。

学习兴趣正浓的小婶突然被打断，也调头朝大妈道：都像你家老大就好了，在外吆五喝六，脾气特大，回家就鞍前马后地伺候老的小的，在你面前还一副“鸵鸟依人”的小模样。“那是自然，关键时刻得看实力，我是户主，有绝对的话语权。”大妈一脸傲娇地说：“生气时，他也朝我咆哮，叫我滚，我就让他去照照镜子，看看户口本上第一页写的是谁的名字。”顿时，引得我们哈哈大笑，都说也想过这样的日子，但实力不允许啊。

听嫂子们聊天，甚是舒畅，一上午时间，“哐当”一下就这么砸进去了，郁闷的心情也开朗了。鸡汤语录里有这么一句话：人生漫漫，你若乐观，生活皆是美好，你若微笑，每天都是晴天，没有完美的生活，只有最好的心态。所以呀，就得像嫂子们这般认真生活，不自哀自怨，不庸人自扰，以饱满的热情过好每一天，绚丽、自由地散发出美好的光亮，让平淡无奇的生活，如流过山涧的溪水一样，快速、热情、奔涌、叮咚作响。

来吧，做个深呼吸，让心放松，把微笑挂嘴角，把生活调到自己喜欢的频道。

何处不是您

●丘艳荣

自从您走了以后，您无处不在。

洗漱的时候，台上那瓶止痒润肤露是您。一模一样的润肤露，您一瓶，我一瓶。您的，还没用完；我的，已经空了。我不忍丢弃，总觉得普普通通的瓶子可以让已经不在同一个时空的我们进行连接。这几年，您总说皮肤瘙痒，忍不住去挠，挠到脱皮，挠到溃烂。医生说，问题就出在您频繁洗澡而且一定要洗热水的缘故上，给您普及老人不宜过多洗澡的道理。您坚决不听，固执地说，哪能不洗澡，一天不洗也难受。再说了，洗澡不洗热水就是白洗。只能给您买止痒药膏，一种一种地试。同时也给您买润肤露，叮嘱您洗好澡后一定记得涂，可以减少瘙痒。您一定不太听话，不然不会剩这么多。思念太满，悲痛太沉，空的瓶子会不会不堪重负？

煮饭的时候，厨房的红薯、豆蔬和娘酒是您。而今，橱柜里还摆着您给我的绿豆、赤豆、红薯、咸菜干和娘酒。它们排列整齐，色彩斑斓，它们曾是您年年给予我的可以具化的温暖和爱！去年冬天，您在挑拣着红薯，跟我说：“今年红薯没有产量，有沙虫。我要仔仔细细看，给你挑好的。”像是不经意间，您说：“以后阿妈就挑不了了。”当时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但一想，您说过消极的话多了去。当年，尚年幼的侄女说长大后要孝顺您，您就笑，完全不配合孩子的孝心，很扫兴地说：“哪有这么好命？到那时，我的骨头都不知过了几重山冈了。”类似的话，您没少说。如今，侄女都有两个孩子了，您做了外曾祖母了。所以我也就告诉自己，不用往心里去。您精神矍铄，声音洪亮，一头银发梳得齐齐整整，您的日杆还长着呢。可这一次却是一语成谶，去年的冬月，在您即将踏入八十的时候，您突发疾病，抢救无效走了，青山成了您的归宿地。那日侄女在电话里说：“阿婆留下的娘酒我不给斌团（她丈夫）喝，我要自己一个人慢慢喝。”勾得我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早晚上班下班必经过坡口那个路碑旁的小叶榄仁树。那棵树，也是您。我曾在那里给您拍过照。那年农历七月半，我载您到路口等表哥的车，准备去新铺阿姨家过节。在那棵树下，我说，妈，给您拍张照吧！您一边说，拍什么照啊！老都老了，眼睛都小得睁不开了。一边却又拉了拉衣摆，拢了拢头发，站直了身板对着我。夏日的阳光穿过浓密的树叶，把一缕缕光打在您的额头、下巴和碎花上衣上。您花白的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您的表情有点僵，但精神状态却是很好。您去世后，家人回访亲友，去到新铺阿姨家，阿姨已有些痴呆的，所以尚不知您离去，她问：“阿兰身体好吗？”大嫂忙说：“好。我妈很好。”

龙眼树上干枯的丝瓜藤是您。去年夏天，爸种下的丝瓜爬上龙眼树，长势喜人。一条条青绿的丝瓜在藤上悠悠荡着，煞是好看。拄着助行器的您非要给我摘几条。我说不劳您去，爸去摘就好了。您像孩子一样逞强，说，您才知道哪条没有被太阳晒到，非要自己去摘。爸只好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护着您，而您也无惊无险地把丝瓜摘了下来。我接过您手中翠绿鲜嫩的丝瓜，长长弯弯的，像一艘小船，一艘满载着母爱的小船。

家门口的那条小路是您。每个周末，不论寒暑，只要不下雨，您都会在那里翘首等我。那条路，印下了您多少次来来回回的脚步；那条路，收藏了您多少次望眼欲穿的目光；那条路，记载了您多少绵长、温暖的期盼啊！每一个周末，我都不忍心让您失望，除非极端恶劣的天气。每逢天气不好接到我，您总一边开心一边怜惜地对我说，阿妹呀，天气不好，你就别回来。我便总是笑，说，看到您就是好天气啊！

何其幸运，今生能成为您的女儿，拥有您那么多那么多的爱。我曾经深情地写下过这样的句子：我不是从您的肚子里出来的，我却扎扎实实长在了您的心里。

纵使人间再无您，但又何处不是您？丝瓜藤、路边树、红薯、润肤露、青山、绿水、谷雨、柔风……

谷雨

●陈光兴

南方的春天来得比较早，去得也比较迟。粤东北山区的春天是立春后到五月中旬，而山区的春更是迟迟不愿离去，直到立夏前后。而谷雨是春季的最后一个节气，农谚有“雨生百谷”一说，其实，谷雨有很多自然现象被人们所熟知。

谷雨，是众鸟归来的季节，品种繁多的鸟类，如麻雀、画眉、绿鹃、鹰鹃通常在二月抵达。比较珍稀的美丽的鸟要谷雨过后才成群出现在村前村后或者是高山密林之中，多是听声不见面，它们就像赴一场盛宴，不同的鸟类虽然叫声各异，但是主题只有一个——欢庆春天。

鸟儿们的归来，或多或少带着大自然的神秘和惊喜。比如清晨我们走在山路上，虽然看不到它们的身影，却能欣赏到画眉或绿鹃清脆的声音。整个春天，每棵树上，每片林子都回荡着阵阵鸟鸣声，只有在晚上，山村一片寂静，鸟儿静下来了，唯有虫子们继续吟唱。

人们都说最美四月天，芳菲歇去，落絮游丝，写满了对春天的不舍；绿水满池，浮萍初生，鸣鸠拂其羽，戴胜降于桑，鱼儿不时跳出水面；百谷抽穗，樱桃红熟，如同几千年前仓颉造字惊动天地，总有蓬勃能量，演绎时光从不辜负汗水的浇灌。

谷雨过后，最为抢眼、随处可见的就是桐花了，有人称它为“谷雨花”。桐花竞相吐蕊，洁白得像雪花，美丽极了。无论在哪个季节，怀一片欣赏的心，随时能遇见绚烂。谷雨，是时候收纳起昨日春光，与旧时的自己挥一挥手，奔赴下一程山海之约了。

在山中行走，随处可见的花还有：野山茶、山苍子、杜鹃花、金银花、山樱花。这野山茶开得清雅，山苍子开得如梦似幻，映山红正含苞欲放，其他不知名的山花，适合远观。至于山樱花，则开在少有人至的寂静之处，更需幽幽探访。

谷雨至，暮春时。站在岁月的渡口，迎夏天，谷雨时节，依然是春雨绵绵，染就一溪新绿，又是一年春意阑珊时。“谷雨风和柔，盛春草木盛，人言春雨好，更好晚来晴。”雨生百谷，沐一场人间春色，听一曲万物生长。

沿着山溪行走，谷雨过后的山溪涨得厉害，河水也在努力奔腾着。听熟悉的水声，站在溪边听得久了，觉得最美的音乐便是大自然的声音。一株野山花临溪盛开，米黄色花朵绽放着，娇柔可爱，带着水珠的鲜花点亮了谷雨，令人心生爱怜。

谷雨。野草也死而复生，乡间小路或者在林荫路的草地上，甚至在石板的夹缝中长出来，绿油油的。树枝上，画眉、麻雀在不停地筑巢，不断叼着干树叶建筑家园，它们加班加点干，都要在雨季来临之前完工入住。

谷雨季是素雅、淡泊、清欢的。谷雨季生百谷，斜风细雨中，犁铧翻阅土地，耕牛喊醒谷子，农人一顶斗笠，一件蓑衣，成为多少人心头永远的风景。

俗话说：雨生百谷，谷雨过后，百姓们该播的种已播在田间地头，所有果树也都开始挂果，接下来唯有辛勤耕耘，精心呵护了。

村民们满怀信心地劳作着，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泛起一层金色的光晕。他们用手中的锄头和犁铧，深耕细作，从不叫苦，从不喊累。他们不仅是对大地的深情触摸，更是对未来的美好期许。他们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如此坚韧而有力，仿佛是大地的守护者，默默守护着这片土地。

今晚雷阵雨

□曾志雄

一

先是风，接着是雨打在窗玻璃上

先是几点、一阵阵，最后是瓢泼而下

随后夹着闪电、响雷。先是数声

接着是放肆、无节制的炸裂

袭击夜空，袭击山城，袭击窗外

而挡住它们的，是坚实的墙

窗玻璃，和，厚厚的窗帘

雷雨夜，突然想起父亲

想起他的坚强和从容

二

闪电的光，撕开黑色的夜幕

仿佛有千军万马埋伏其中

它们穿着黑色的盔甲，整装待发

茫茫大地，恐惧万分

而闪电的光，也把夜照个通透

照亮雨水，雨水柔软、洁净、白皙

雨水和黑夜对峙。它们在闪电的光里

表达不一，像矛盾的人生

变化着的情绪和思想

三

路灯下，雨滴不停地敲打街面那些

亮着水渍的地方。泛起圈圈水泡

水面一张一翕，像是鱼的呼吸

我怀疑水中有涸辙之鲋，在说感恩的话

闪电过处，我还看见

有几片叶子从空中坠落

在雨中挣扎，我疑心庄周梦里的

蝴蝶已经折翅。雷雨之夜

世间万物，充满哲理和联想

编辑：罗欢欢

审核：练海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