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妈妈身上的阳光
●周小莉
我一直很钟爱阳光,最爱早间拉开帷幕的晨曦和落幕前的晚霞,那时的阳光是有色彩的,它温暖却不激烈,无声地落在万物众生间,也倾洒在妈妈身上。
那日黄昏,一整天农忙后的片刻闲暇,在老家院子里的柚子树下,阳光从间隙漏下,洒落在地面上,星星点点,也掉落在妈妈的身上。妈妈坐在竹椅上,我依偎着妈妈,紧紧地圈住妈妈的腿,缠着妈妈给我梳头发、掏耳朵,那感觉痒痒的、酥酥的,我却很是享受。最喜欢的是妈妈身上的味道,不是花香,也不是雪花膏的味道,只是淡淡的,像菜畦旁边土埂上的青草味。我使劲地闻,用力地吮吸,那味道是那么清爽,那么迷人。
仍记得那个画面,夕阳斜照在村落前面那一大片菜地上,菜地被歪斜的土埂划分得并不平整,我和妈去菜地里拔草、浇水、摘菜。妈挑着两个水桶走在前面,我扛着把锄头踩着她的影子跟在后面,阳光从右上角斜射在妈的身上,阳光没有转弯,在妈的背后形成一条耀眼的直线。我落远了些,那条亮线一晃一晃,晃着晃着,妈的背影越来越黑,只看得见背影的轮廓和亮线交织在一块,不停摇曳,似乎联合弹奏着一首和谐的夏日劳动曲子。那首曲子是那样摄人魂魄,那样动人心弦。
我还记得前两年的冬日,暖暖的太阳,老妈抱着我的女儿坐在阳台竹椅上。女儿几个月大,肉嘟嘟的,老妈总忍不住想用手去触摸她的脸颊,或许担心自己粗糙的皮肤会搅了她的美梦,老妈只是轻轻地摸了她的头发,摸了放下,过了会,抬起手轻轻地又摸。我坐在另一把竹椅,注视着她们,日光落在老妈身后,老妈挡住女儿的脸蛋,紧紧抱着,就像我儿时紧紧地抱着妈妈的腿。如同当年一样,阳光照得整个阳台暖洋洋的,我忍不住,用手机留下了这个让人陶醉的画面。也是那一刻,我好像突然深刻地感受到了,爱真的会隔代延续,甚至这情感,会随着时间发酵,变得越来越浓郁、稠密,让我驻足留恋,盼望此刻能更久远些。
过年回娘家,打印了些女儿的近照给老妈,老妈一边看一边点评,发福的脸上堆满了笑容。老妈拿来老相册,一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妈妈抱着百日的我。妈妈穿着一件白衬衫,一只手抱着小小的黑黑的我,另一只手握着我的小拳头,妈妈脸色白皙,乌黑的头发扎在脑后,刘海稀疏地垂在两只大眼睛前,嘴角微翘,青春又靓丽。我继续一张一张翻,翻着翻着,稚嫩的我变得越来越高,高大的妈妈却越来越矮小了,翻到最后我和老妈一般高了。我在十几分钟翻阅了我十几年的时光,也把美丽的妈妈翻阅成眼角满是皱纹的老妈。我心酸不已,却不能对着面前的老妈感慨只言片语,我把女儿的近照放进老相册里,连同我的心酸一块儿。
现在我经常带着女儿去追夕阳。相对于看夕阳西下,女儿更喜欢静静地看着蚂蚁排队。如今我看着女儿童真的模样,转头再看看山脚,才一会儿光阴,它已然没入山后,沉入林间。此时心里却多了些惆怅,多了些挽留。我想留住这一天的阳光,想拉长女儿欢乐的时光,我还想挽留住洒落在妈妈身上那温暖可依偎的暖阳。
妈妈,你知道吗?在我心里,最美的一直是阳光下的你啊!
三月花草香
●赖雪红
又到阳春三月踏青时节,群里的“女孩们”早已按捺不住,暗戳戳地安排一起去领略“春色满园关不住”的早春风光。她们说公园的春景最美,有花有草,有游人。而我却提议去人迹罕至的野外,看生机勃勃的野草、娇俏率真的野花以及追逐觅食的鸟儿。
长潭绿道,那条“风含情水含笑”的田间溪岸一如往昔的恬静与清幽,倒是岸边的野草,得了贵如油的春雨滋润就肆意横生起来,把并不宽绰的小径填得满满当当。一拢翠竹倒映在缓缓流动的溪水里,衬得澄清的溪水都有了绿意。精灵般的燕子贴着水面轻快翻飞,呢喃低语,或许是我们的忽然“入侵”惊扰了它们的娱乐活动,惊恐地齐齐发出尖叫预警,此起彼伏的鸟叫声,瞬间就让原本寂静的溪岸跟着热闹起来。书呆子亚丽被眼前的景象迷住了,傻傻地说:“哇,这是穿越到了鸟的天堂吗?”还没来得及回答她的“傻问”,我们就被攀附在灌木丛上带刺的野蔷薇撩得怪叫连连:“哎呀,勾我发丝了!”“撩到我的胖爪了!”然后,就是一阵毫无顾忌的爆笑声。总之,一群“白胖美”全然没了往日的矜持,都在这春意盎然的野外尽情地“嘚瑟”开了。
漫步溪岸,寻找柳树的踪迹,都想体会一下春风里“万条垂下绿丝绦”的千般婀娜。一向热衷K歌的美静:“我猜,前面不但有‘轻轻杨柳风’,应该还有‘悠悠桃花水’……”歌声未落就招来大家一顿狂赞,惹得美静脸上尽是红霞飞舞。
在溪岸的拐弯处,我们还没遇上杨柳反倒被远处田埂上不知名的小花小草给吸引住了。或粉色、或米黄、或淡紫,花草间夹着几丛刚从泥里冒出来的洁白菌群,星星点点散在田间地头,在湛蓝的天空映衬下,俨然就是一幅天然的水彩图,把我们惊艳得不要不要的。在这大自然的佳作前摆好pose准备拍照留念时,半空中突然砸下“嘎”的一声,异常响亮。赶紧跑到田间空旷的地方,抬头仰望。天空中,一群大雁在鸣叫声中优雅地变换着队形。我们大声喊着:“飞一字,大雁飞一字……”那温顺的生灵仿佛听懂了我们的指令,很快由“人字”转变成“一字”队形,慢慢消失在蓝天白云中。
横穿田埂,在那怪石嶙峋的石窟河滩上,我们赤脚走沙滩的自在,一如“春来江水绿如蓝”的河里游弋着的小鲫鱼。正当大家肆无忌惮地打闹谈笑时,几只灰不溜秋的野鸭“嗖”的一声从身边的苇草丛中窜出来,在追逐两只痴缠飞舞的蝴蝶,还发出唧唧的声响。极富语言模仿秀的阿玲模仿赵忠祥老师在《动物世界》里的经典开场白:“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大河边上演了一出动物版的棒打鸳鸯戏……”那风趣的语调逗得我们哈哈一笑。
“快看,这里有株海棠!”晓琴的惊呼打断了我们的笑声,顺着她的指向,看到两株细小的四季海棠静静地立在草丛中,那胭脂色的花蕾欲开未开的慵懒模样,不愧有“睡美人”的赞誉。惜花人晓琴说:“这背风处,让花期至少提前了半个月。”她一边说,一边拍录像。痴迷的样子像极了那两只竞相立于花尖之上的蜻蜓,死死盯着海棠,久久不愿离去。
久居城市“樊笼”的女人们,在返程路上仍然对这田间的一草一木“碎碎念”,她们约定找点时间,找点空闲,再回来享受真正的“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的安逸时光。
回忆我的太婆
●丘艳荣
太婆去世已三十多年了,但她的音容笑貌,还经常浮现在眼前。
纯白的发,瘪瘪的嘴,和善的笑是太婆留在我心中的永恒形象。太婆长得胖,所以特别怕热。夏天的黄昏,她总让我给她搬一张藤椅,放在门前小溪边的空地上,然后她就拿着一把大蒲扇,“咚咚咚”地走过来坐下,把一张老藤椅塞得满满的。
村民三三两两从田里劳作回家,看见太婆,总是恭恭敬敬地叫一声“二叔婆”。太婆就笑眯眯地答应着,手里的蒲扇一直摇啊摇的。淘气的晚辈跟她开玩笑说:“二叔婆,好福态啊!当心藤椅承不住啦!”太婆也不恼,咧开没牙的嘴,好脾气地笑,依旧悠悠地摇着扇子。绚丽的晚霞就在太婆的蒲扇中摇晃起来。
太婆的那把大蒲扇是我童年最美好的回忆。小时候的夏夜,没有电扇和空调,是太婆的蒲扇给我清凉。她总是拿着大蒲扇轻轻地给我扇风,一下,一下,很有节奏。我在太婆扇的习习凉风中安然入梦。
太婆不识字,只能认自己的名字,据说是曾做过家塾先生的太公教会的。她对有字的纸总怀有一种特别的敬重。她告诫我们,不能坐在书上面、报纸上面,包括任何有字的纸上;她也绝对不允许我们撕作业本擦屁股;她还经常提醒我们要爱护书本,不能弄皱书和作业本。她说,文曲星只护佑爱护书爱读书的孩子。
太婆敬重知识,也很注重培养我的劳动意识。大人去田里耕作了,她对虚龄仅六岁的我说:“阿妹呀,我们到溪边洗衣服去。”她让我帮着抬一大篮子衣服,放到溪边的洗衣石板上。太婆简单地教我洗衣服的步骤,然后就说:“看我们的阿妹能干不能干,你来洗,阿太晒,好不好啊?”我受到鼓舞,就卷起衣袖,蹲在石板上,起劲地刷起衣服来,也不知道洗没洗干净,洗洗刷刷一番后就邀功似的对太婆说:“阿太,洗好了。”太婆也不检查衣服洗得怎样,只是替我拧干衣服,就转身晾到篱笆上去了。太婆一边晾衣服一边不住地说:“我阿妹真能干,真能干。”
洗完衣服,太婆又教我炒菜。至今都记得我站在小板凳上炒菜的情景:烟熏火燎的厨房,吐着欢快火舌的柴灶,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一个细碎黄发的小丫头在厨房喁喁细语。老人慈祥地蹲在一旁添柴火,小丫头两手握住大大的锅铲,煞有其事地翻炒着青椒,直到把青椒炒得皮焦肉黄,又烂又糊。吃饭的时候,我小心翼翼地看着绷着脸的母亲,太婆却嚼得有滋有味,连说:“好吃好吃!我阿妹炒的菜真好吃!”
太婆的赞赏教育对我很有效。不管我做什么家事,不管我做得怎么样,太婆总是笑盈盈地肯定我,把我夸得尾巴翘上天,把我夸得越来越勤快。用我们的方言来说,叫作“刨”——刀越磨越利,人越刨越有劲。可以说,是太婆给我播下了爱劳动的种子。
太婆于九十岁那年寿终正寝。办丧事的三天里,我木然地跪在太婆的棺木旁,不言不语也不哭,胸口像被千斤重的铁链一圈一圈地勒住,连呼吸也困难。当路祭仪式结束,“八仙”抬起棺木往山上走,我突然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要追上去。一旁送葬的村人赶紧把我扯了回来。那时我才真正明白,太婆真的离我而去了。心剧烈地痛起来,我开始闷闷地抽泣,抽泣不一会儿变成了嚎啕大哭。压抑了三天的悲痛像开闸洪流,倾泻而出……
说来也很奇怪,这么多年来,我常常会想起太婆,而她却很少入我梦境。记得曾清晰梦见过她老人家一次:梦里的她不说话,只是端坐在老藤椅上,笑眯眯地看着我。
最美的一双鞋
●钟琼珍
三月里,女神们与绽放的鲜花媲美。每当此时,我总会想那双最美的鞋。
2021年的初春,天空仍被疫情的阴霾笼罩。我们所在的县分公司接到上级的重要指令:与当地政府取得联系,在短时间内,以攻坚的速度将远程视频监控的最优惠政策传达到每家每户,为因受疫情影响不能回家的游子们提供温情的桥梁,让他们能时时察看到家里的状况。这个行动的统一名称叫“平安万家”。
时近三月,料峭春寒,但行动的气氛是热烈的,队员们心中有一种神圣的使命感。我跟随手机城支援队的静玲和虹衣妹妹——这段时间,手机城的娘子军们成了“香饽饽”,各中心在开展活动前都纷纷预约,请求她们支援,搞得徐店长应付不暇,阿妹们更是主动放弃休息,请求应征。在车上的时候已经商量好了,第一家要走访的是已经预约好的村民罗叔的儿子,未见过面的阿清哥。因为家中只有留守老人,得知阿清哥今天可以回家,于是有了这个约定。
我们走在南磜蓝源村的山道上。这是一个被灰沉的天空映衬得更加寂静的小山村,我们沿着蜿蜒的山路走去,地里的农家菜依然青翠,只是叶子边缘有点灰白,明显是前期的霜冻给它们留下的“礼物”;萝卜苗也被冰冻得一蹶不振,倒是白白的身子傻气地冒出半截来,惹得我们直想脆脆地咬上几口;山腰间的茶树整齐地排好队,在静默中孕育着开春的绿意;而在更高的地方,鸟儿们就站在青竹枝头鸣唱。
进得罗叔家,阿衣熟络地和罗叔以及刚见面的阿清哥打招呼,俨然老熟人。喝茶聊天中,阿衣和静玲就势把政府的导向和我们的政策向他们说得明明白白。阿清哥带着真诚的谢意把我们送出门时,第一缕阳光从厚厚的云层间倾泻而出,大地万物顿现勃勃生机。
山村里留守老人居多,老人听不懂,两位阿妹一边耐心地与其在外地的子女电话沟通,一边收集资料。家户与家户之间有的相隔甚远,我们在山径和田埂间穿行。我心里正自有“踏破鞋底”的感叹,忽听静玲妹妹“哎哟”一声,转头一看,才发现她的一只鞋子前脚掌处完全开裂,整只鞋像一条张开血盆大口的鲨鱼,看到这情形,我和阿衣妹都笑弯了腰。这时候只剩两三家未走访,已是上午11∶40,于是劝她们还是原地休息,等其他队员结束后一起回10公里以外的营销中心再想办法。静玲妹妹不答应:“上午预约的家户未走访完,咱可不能失约,还是买个透纸胶带把鞋捆住吧,照样能穿呢!”拗不过她,我只好去村里的小店买胶带,买的时候还是小小改变了主意,买了502胶水,心想这样至少不影响美观。一番折腾,胶水方案宣告无效后,阿衣妹出动了,不久果然把胶带和剪刀带了来,静玲接过工具,三下五除二就用胶带把鞋子缠了一遍又一遍。临了,拿起鞋子认真端详起来:“嗯,这应该是2021年的最新款,最大优点是结实,一点都不用担心脱底!”看着鞋子穿在脚上怪异的样子,我们仨畅快淋漓地大笑一通。未等笑完,我急急转过身子,自顾朝前走去,一边偷偷地抹去脸颊的泪水。我心里清楚,这位集颜值与智慧于一身的妹妹,平时爱臭美,爱穿漂亮鞋子,哪怕是衣衫上一道小小的折痕都要认真抻平它,而此时,她却把自己放得这么低,这么低……
这是我所见过的一双最美的鞋,满载着她和她们身上特有的坚忍不拔、积极向上的乐观精神,它在我心中的位置无与伦比。
背 影
□曾志雄
一
早晨六点,街道宁静
天气有点凉,车辆和行人有点稀少
城市也有点陌生
此刻,我专注于一个挥动扫帚的
背影,南方女子的背影
质朴的背影
她的背影和早晨的空气一样清新
绿叶也是,春风也是
我的心情也是
背影始终对着我,一如往昔
她身后的街道干净
我慢慢走着,一如往昔
她和我的距离
很近,也很远
二
甚至,一个细节
就足于衡量爱的轻重
2022年冬,防疫全面放开
让我担心耄耋之年的母亲
新冠比感冒硬,如铁桦树与鸭脚木
如手之触火,足之踩锥
所幸的是,每一次,你报的都是平安
不久前,弟弟来电话
说,你“阳”了又“阳康”了
我埋怨你,你说话很轻
——没事,我怕你们担心
我的眼前突然掠过你千山万壑般
深深皱纹和白发的背影
岁月加持的母爱,很重
让异乡的我
热泪纵横
春光里看油菜花
□温连华
春到高思 满眼尽是黄金甲
问田园读书的孩童
世上的花
最容易认识的是你
梯田上 那极致的金黄
一瓣瓣粘住了人心
没有繁枝茂叶
也没有金盆玉土
那轻柔而均匀的吐息
永远像太阳一样
你与憨厚的土地亲近
从不失约 从不辜负
从不气馁,一年又一年
你热烈地来
率真地盛开
呵——春光里的油菜花
编辑:杨乔颖
审核:张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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