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宇

柠萌  摄

秋阳暖暖的，田野上散发着庄稼成熟的气息。我和小伙伴大虎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肚子已经咕咕叫了。家里找不到吃的，娘去生产队劳动了，我和大虎便去田野上溜红薯。

村北是生产队的红薯地，社员们把红薯刨出来，一堆堆，煞是好看。可是有些红薯很狡猾，把根深深扎进泥土，躲过了社员的刨挖。所谓的溜红薯，就是带着铲子，在社员挖过的红薯地里漫无边际地刨啊刨，发现一个红色的根系就满怀惊喜，向深处挖，准能挖出一块红薯。我们用衣襟擦一下，塞进嘴里就啃着吃，吃得嘴角冒白浆。挖多了，还能背回家，让母亲蒸熟了，当饭吃。

爹死了，娘有病，挣的工分少，我和娘经常挨饿。大虎爹摔伤了腿，不能劳动，家里也是吃不饱。大虎说，他爹让他多喝水，可喝得肚子鼓鼓的，还是饿。

今年，生产队的红薯长势很好，生产队长亲自上阵翻土，翻得很细，几乎把土地翻了个底朝天。我和大虎溜了半天，眼瞅着天快黑了，也没有溜到一块丢弃的红薯。

大虎说，你看——我顺着大虎的手势望去，沟那边是刚刚挖过的红薯地，挖出来的红薯还没有运走，堆放在田野上。我的眼睛亮了一下，就黯淡了，因为看管的是九爷。九爷是个教书先生，干事儿很认真的，临时被派来参加劳动。

我们难以摆脱红薯的诱惑，咽着唾沫，趴在沟里，慢慢向红薯地移动。就在我们靠近红薯堆的时候，还是被九爷发现了。他大喊一声，谁家的孩子？快走！快走！

我们迅速跑到红薯堆上，抓起一块就跑。

九爷在后面喊道，哪里跑！一边喊，一边弯腰抓起坷垃，向我们投掷。

我一回头，就不跑了，九爷并没有追过来，投掷过来的不是坷垃，是红薯。我和大虎一阵惊喜，弯下腰，捡拾九爷投掷过来的红薯。我们把小衣服脱下来，装满了，才一溜小跑回家。

第二天，我们又去红薯地，刚趴到地边的大沟里，又被九爷发现了。只见九爷大喝一声，抓起几块红薯向我们投掷过来，一边投掷，一边大声喊道，谁家的小孩子，又来偷红薯，还不快走！

一块块红薯向我们投过来，落在我和大虎的脚下。我们只顾拣红薯，装满了口袋才嬉笑着满载而归。大虎说，九爷这不是故意给咱送红薯吗？我说，顾不得什么了，今天回家，娘看到我溜到了这么多红薯，又要表扬我。

有一次，九爷正在一边骂，一边投掷红薯，被生产队长看见了，走过来踢了九爷一脚说，你这不是给他们送红薯？

九爷嘿嘿笑，有人来偷红薯，我这不是一着急就轰赶他们？

生产队长说，你这是用肉包子打狗！

生产队长不让九爷看管了，开九爷的批斗会。队长踢了九爷一脚，又踢一脚，九爷跌倒了，再站起来，挺着胸膛，戴着纸糊的高尖帽子。

九爷，九爷。我们都哭了。

我们怀念九爷看管的日子。

编辑：廖智

审稿：曾秋玲